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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
这样平淡却幸福的日子过了三年。
林夕语小心翼翼的调整着自己的身高和容貌,已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
姜翠开始拿及笈和嫁人来调侃她,林夕语面上羞涩实则无奈,她惹的因果已经够多了,再嫁个人,这是等着被雷劈呢。
每次洛尘回家都要感叹一番林夕语长个的速度。
这次也不例外,一回家他就弯起唇角笑了:“小阿微又长高了啊。”
刚刚调整过身高的林夕语:“......”
她鼓了鼓腮帮子,拿起笔刚准备写些什么,就见洛尘身后跟来一男子,眼尾上挑嘴唇很薄,一副薄情的长相,却意外的挺俊朗。
林夕语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皱起了眉。
原因无他,在她的视角,这男子的灵魂散着大片的黑气,随意一瞥就能看到,一看便是大奸大恶之徒。
正如她一眼就能看出洛家三人是好人,便也能一眼看出这个男子是恶人。
见林夕语盯着男子看,洛尘便笑着解释:“他叫金鈺,是我的好友,这次休沐来我们家住两天。”
林夕语一愣,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都进家门了,关系肯定很好。
但是她忽略不了金鈺身旁遮挡了她整个视线的黑气。
她害怕洛尘被他害。
林夕语还在思索怎么提醒他们才不算干涉人间事,姜翠已经迎了上去:“你就是小鈺啊,我听我们家洛尘提过你好几次了,快坐吧,饭已经快好了。”
金鈺家里说一句家徒四壁一点也不过分,几个月前,他的唯一的亲人母亲也过世了,家里只剩他一人,索性也不回家过年了。
金鈺母亲去世这件事洛尘在信里提到过,那时林夕语还没当回事,听听就过去了,现在看来这人的母亲到底是不是自然死亡还是个问题。
“那就多谢大姨了。”金鈺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
他一低头就看见直勾勾盯着他的林夕语,微微一顿,接着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不知为何,这孩子的眼神看的他有些发慌,让他有种被看透了的不适感。
他僵硬半晌,在心里嘲自己想太多。
金鈺微微弯下腰,笑盈盈地递给林夕语一只草编的青蛙:“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个给你。”
林夕语有些厌恶的一蹙眉,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是虚伪极了,没有伸手接那个小玩具,只充满敌意地盯着金鈺,看的他心里发毛。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还是洛尘轻咳一声解释道:“抱歉,家妹有些怕生。”
有了台阶下的金鈺直起身来,把小青蛙收了回去,笑着说:“没关系,看出来了。”
他暗想,这女孩果然很诡异,还是离她远些吧。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林夕语除外。
她犹豫再三,还是在金鈺回屋休息后写了张小条给洛尘看:
「他是坏人,我讨厌他。」
哪怕是这么委婉的提示,如果成功改变了洛尘的命运,林夕语也是要担责任的。
可是他连让她担责任的机会都不给。
洛尘只当她是小孩子气,他失笑着揉揉林夕语的发顶:“嗯,那哥哥以后不带他回来了。”
明显还是在哄孩子。
她不能继续提醒了,也不能强行干涉。
暂且不说她一个孩子的话洛尘会不会相信,再干涉下去天罚降下来她不一定能承受得住,逆天改命,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干涉人间事了。
她或许,只能看着洛尘将他当作至交好友,对他掏心掏肺的好。
林夕语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安,暗自希望金鈺只是人品不好,并不想害洛尘。
年节过去,同窗二人收拾好行囊,一齐回城里备考。
老洛和姜翠站在村口同他们挥手作别,直到洛尘的身影消失在目力所及才转身往家里走。
林夕语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惴惴不安。
“小微,回家啦!再过半年你哥哥就又回来了!”
林夕语只得点点头,转身回了家。
入夏不久,信使传来洛尘中举的喜讯,另附有一封家信。
老洛正扛着锄从田里回来,一见信使送来了官府批赠的荣匾,便面露喜色,千恩万谢地把人领进院里,灌了好几盏茶才把人放走。
林夕语接过信封,一路小跑着递给正在里间淘米的姜翠看,待到信件展开,洛尘的字迹跃然纸上。
「叩别尊颜,已逾数月。
小子于槐月十八日勉中乡试第伍位,强列北城之前,承蒙父母亲大人苦育,才得今日涂绩。
不求尊前欢颜,但愿膝前长日康健,另余友金兄,喜列拾壹名之位,余等已相约秋季会试,故暂不能返乡亲叩道鉴,特此以书告恕。
即问近好,勿劳赐复。」
“中举后这孩子反倒是越发谦虚了。”姜翠嘴上打趣着,却已经欣慰的红了眼眶,连忙偏过头用袖套抹了把泪。
“老洛家后继有人啊,尘儿实在是没枉费咱们的心血。今天这么个好日子,必须要做顿好的!对了,往日里左邻右舍也为尘儿出了不少力,得把他们召集起来好好庆祝庆祝!”老洛笑眯了眼睛。
林夕语站在原地抿唇笑着,她也为这个比她年纪小太多的“哥哥”感到骄傲。
村中难得出了个举人,洛家人缘又好,村民们一奔走相告,洛家的匾额下就坐了几十口老少青年。
“虎父无犬子啊老洛!”
“想不到咱们这也能出名列前五的举人,可了不得!这是全村的荣耀,大家说是不是啊?”
老洛一边上菜一边高声应着乡民们的道贺。
“尘儿能有今日成绩,还是要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们多年以来的照顾啊,我洛川在此用贮存了十年的陈年好酒谢过大家!”
一阵喝彩声起,桌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林夕语没闲着,抱过一筐筐生鲜馒头,来回跑了七八趟才全把贺礼搬回家。
酒过三巡,锣鼓喧天,虽然洛尘尚在百里之外的县城中不能亲临回礼,但大家对此都毫无意见,反倒夸起他好学来。
一名农妇推了推自己的孩子:“鹌儿啊,你可得好好跟你洛哥哥学学,在学堂里多听先生的话,少摆弄你那些破愣玩意儿。”
那男孩握紧手里的草花环,有些涨红了脸地反驳道:“才不是什么破愣玩意!洛哥哥以前不也下过田抓过小虫子嘛,我记得我四岁时,他还炸蚂蚱给我吃哩!”
四下又是一片哄笑:“小孩子家家的记什么事。”
洛川听见连忙朝那桌摆摆手:“可不能这么说,这些孩子们都各具长处,将来长大了都会有建树的。”
众人闻言,又都道起是来。
三人忙活了一天,直到傍晚这场堪称盛大的宴会才结束。
林夕语帮姜翠干完收尾的活后,见二人已疲惫地上了炕歇息,便没再打扰他们,只是独自拿了张凉席铺在前院里,枕着荞麦枕头看星星。
初夏的风很清爽,柳絮还未全谢,零零散散被风卷成絮团,偶尔有几缕飘到脸上,她一时兴起呼出一口气,那微絮又被托起,飞往别处去了。
不知是不是盯着一颗星星看了太久,她的右眼有点泛酸,林夕语试着眨了眨眼,却发觉眼皮不住的跳了起来。
洛尘……
她回忆起她“哥哥”那位灵魂发黑的同窗便忍不住心生忧虑。
虽然如今洛尘已经顺利过了乡试,可她心中的不安丝毫不减,反倒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距京城太学不远的一处客栈内,洛尘正聚精会神地整理着国情相关的策论,他伏案晚睡已有半月,眼看会试就在七日后,他不敢懈怠,直到一支粗油灯燃尽才上了榻。
“洛兄。”
金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洛尘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快子时了,金兄还不歇息吗?”
耳边传来轻柔的低语:“这几日备考劳累辛苦,刚才愚弟到大堂买了两碗安神解暑的汤,洛兄喝些吧。”
“多谢金兄好意了,今晚我实在有些疲惫,如有失礼还请莫要见怪。”他说完,一仰脖将碗中的汤汁饮尽,随后将碗搁置榻沿之上就钻回被中。
金鈺背对着他,听见洛尘的睡息逐渐平稳后,轻手轻脚的拿起桌上的一本笔记缓缓翻开,勾唇笑了笑,一声几乎轻不可闻地叹息逸出窗外:
“真的是,好洛兄呢。”
语气温柔到粘腻,让人无端的感到毛骨悚然。
洛尘这觉睡了整五个时辰,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还有一柱香便有马车来接他们入太学边备考,他忙着收拾行李,并未发觉书卷的位置有些挪了位置。
“洛兄!马车要上路了,快些过来!”
有考生挥手唤他,洛尘应了一声,连忙敛起衣袍飞奔过去。却没在这辆车上看见金钰人影。
车轮滚滚前行,一路上同厢的年轻志士高谈阔论很是快意,一行人不多时便到了太学。
有人引着他们往宿处去,洛尘肩负行囊走在一众举人中,只觉四周青年个个人中龙凤谈吐不凡,他身无随侍,虽显得有些黯然,却也走的挺拔又朝气。
上面为众人分配了新的住处,洛尘的房间便离金钰远了好些。两人除却用膳时分,便不再单独会过面。
与洛尘同舍的另一位考生喜静,一日下来,皆是各自凝神相对亦无言。
六日后辰时,百余名举人齐聚太学往日设学的文昌阁,秋季会试正式开始。
洛尘跪坐蒲垫,甫一看见卷上文题便安下心来:此题虽乍一审略显刁钻,但他早已将之前总结在书卷中的观点概括背的娴熟,他沉思片刻,将那段自己对国策的看法稍去糟粕,随后一气呵成地落在纸卷之上。
临了收卷,他又细细将文章通读数遍,自觉无虞后,方长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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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父母含辛启早蒙,
日夜长诵培晚钟。
寒窗苦读终无悔,
来朝见证会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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