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

　　“后面的生活依旧很绝望，就再我想着要不要再去死一次的时候，孙婶死了。孙婶是我的房东，她吊死在了我的房间。我被审了很多天，最终还是无罪释放了。但是我知道，是我杀了孙婶。因为前一天，孙婶又来催租，她走之后，我在给花浇水的时候说了一句，为什么都在逼我去死，她如果死了，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我看见了，我看见它，点了点头。”
　　“很多细节，警察查不出来，但是我能看出来。比如孙婶脖子上的勒痕，和它叶子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可是没人会去查一朵花的叶子是不是杀人凶器。或许它是看到我上吊，受到了启发，所以把孙婶吊在了晾衣架上。总之，我因此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
　　“我开始着手谋划着用它去杀我真正的仇人，顾夏明。可是第一次就失败了。”薛正说着笑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次失败的原因非常可笑，“它看不见，我告诉它去杀那个房子里的男人，他就去了，结果杀错了人。可能是恶从胆边生吧，杀错人之后我不仅没有后悔害怕，反而觉得杀人这件事非常刺激。所以我第二天又找到了顾夏明，他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而我需要钱和时间去杀更多的人，所以就放过了他。”

　　“之后，我去杀了李青原。其实他罪不至死，可是我那时心理已经扭曲了，我想以此折磨邓世国，让他夜不能寐。杀的人越多，我反而越冷静了下来，如果连着杀掉邓世国，警察一定会怀疑到我身上来。所以我消停了一周，想认真谋划一下再动手。可是，就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出事了。”
　　“唐洁是我暗恋很久的高中同学，我时不时地会和她在微信上聊天。那天听说她要结婚了，我很痛苦，喝了不少酒，抱着它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说我好喜欢唐洁之类的。第二天，当我再打开和唐洁的聊天记录时，发现我们竟然聊了一晚上的天。不，不是我，是它，它和唐洁聊了很多。明明只是一张很普通的西番莲的照片，唐洁却一直在说非常好看，还问它哪里可以看到这种花，它说，清明山。”

　　“在此之前它从来没有表现出有自我意识，可是现在竟然能够和人聊天了。我隐约觉得唐洁可能有危险，但是那时候我太天真了，还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它。我每天和它强调很多遍，不许再和唐洁聊天，不许伤害唐洁。可是，唐洁还是死了。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把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带在了身边。”
　　“我想丢掉它，但无论多远它都能自己回来。它甚至能开口说话了，它求着我，让我不要把它丢掉，说它可以帮我报仇。然后它就要去杀邓世国，以此向我证明自己的价值，但是失败了。”
　　“它今天上午回来后，告诉我它虽然没能杀了邓世国，但是它快化成人形了，到那时它会更强大，也就不会怕火了。我知道，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于是我趁它不注意拿起电话报了警。虽然不知道警察能不能抓住它，但至少不要让它继续害人了。可是没等我把事情说完，它就把我打晕，带到了这里。”

　　薛正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身子更加虚弱了。
　　陆肖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又听到山下隐约传来人声，猜想应该是仙师协会的人赶来了。无奈地看了一眼何无舟手里的花，才一会儿功夫，那花竟然蔫了不少，“你把日轮花弄成这样，后面恐怕又要拉苏会长当挡箭牌了。”
　　何无舟无所谓道：“收拾我搞出来的烂摊子，本来就是苏黎的本职工作。我不搞事情，他岂不是要失业了。”
　　陆肖默默为苏黎摊上这么一个老板默哀了一下，说：“那我们先走吧，后续事宜由苏会长交涉。”
　　“好，”何无舟嫌弃地把手里的花丢在了薛正脸上，然后揽着陆肖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照顾着陆肖的身体，何无舟没有带着他走太远，只是从山上到了山脚与城区相接处，人迹渐多。
　　陆肖站定后，看了看何无舟手里的万物生，心里记挂着谢槐之，“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空岐山吧。”
　　“不着急，”何无舟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折腾一上午，咱们先回家吃个饭，睡个午觉，下午再启程。”
　　陆肖心知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吃不消，拧了下眉，“我的身体无妨，谢槐之的情况恐怕不宜拖延。”
　　何无舟这几天来对他百依百顺，此时却突然较上了劲。等出租车停在跟前，拉开车门把陆肖塞了进去，“放心吧，我从空岐山走之前在谢槐之身上下了个结界，他那边有什么情况我都能感知到，现在一切正常，晚去半天死不了。”

　　无奈，陆肖还是被何无舟带回家，按头吃了顿午饭。就在他坚持不睡午觉现在启程的时候，何无舟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他便被一阵困意席卷了全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何无舟接住他绵软的身子，拦腰抱起，放到了二楼侧卧的床上。二楼的房间也早已被何无舟彻头彻尾地改造了一遍，一扫之前酒店简约风格，带上了些家的温馨。
　　何无舟趴在床边看着陆肖平静的睡颜，不由得担忧道：“随随便便一个沉睡法术就睡过去了，若是碰上别人，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说完又自我宽慰，“没事儿，有我呢，没人能伤害你。”

　　“我知道，”他伸手为陆肖理了理头发，又在他身上下了一个保护结界，“你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想亲自把万物生给谢槐之，算作报恩。但魂木对谢槐之来说尤为重要，一点万物生可偿还不完。他醒后若坚持去找取他魂木的人报仇，我只能和他打一架，到时候万一没能顾上你，伤着你就不好了。所以就在这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吧。”
　　何无舟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别墅。但是他没有直接去空岐山，而是先去了仙师协会。
　　虽说他这个仙人老板一向很不靠谱，很多事情都是想做便先去做了，惹出什么麻烦再知会苏黎。但是这次如果真的和谢槐之打起来，恐怕影响甚广，还是要让苏黎先有所准备。

　　苏黎这几天被兰城海边妖物作祟的事情缠得脱不开身，一直没能顾上万物生的事情。今天听说万物生已经找到了，顺便还破获了一起妖物伪装杀人案，顿时感觉松了口气。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吐完，何无舟就又出现在了他在兰城分部的办公室里。
　　“咳，何仙，我知道你把陆小哥找回来很激动，但是你们是不是……稍微收敛一点？最近有些消息都传到我耳朵里了。”苏黎把沏好的茶放在何无舟面前，试探着说道。
　　何无舟却一脸迷茫，“什么消息？收敛什么？”

　　苏黎见他是真的不知道，干脆就把话挑明了，“你们小别，额不，久别胜新婚，感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我都能理解。”
　　“你理解个屁！”何无舟现在一听感情这两个字就炸，苏黎这句话可是正好戳中他的痛点。
　　苏黎莫名被骂，有些委屈。何无舟见状，干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禁术献祭的部分，只说陆肖意外没了心，以谢槐之的魂木替代，现在他要上山用万物生让谢槐之恢复神智，恢复之后他们可能打起来，如此这般。

　　苏黎听到前面陆肖没了心却入了永生道，只是没了七情六欲时已经非常惊叹了，后面又听说一个仙人和一个三千年的大妖要在山头打架，顿时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能欲哭无泪地问：“何仙，这架……就不能不打么？”
　　何无舟抿了口茶，“你别忙着给自个儿哭丧，也不一定能打起来，我只是先来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准备？”苏黎是真的快哭了，“准备什么？准备我的后事吗？”

　　说归说，苏黎毕竟是会长，已经开始在心里调度人手，看能否在空岐山周围布下结界。另外准备一会儿联系一下人类地震局，必要时候做一下避难疏散。
　　不过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这件事的逻辑有点问题，“何仙，你用万物生使谢槐之恢复神智，然后又为了防止他去找你朋友复仇而和他打架，让他重新陷入沉睡？那你……直接不把万物生给他不就行了吗？”
　　何无舟站起身，活动一下身子，“万物生是替陆肖报恩，打架是阻止他找我朋友寻仇，这不冲突。”
　　行吧，你们神仙的逻辑总是这么不讲道理。苏黎无奈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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