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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林逸然还没走出校门口手机便响了起来。
“好,那您还是在那里等我,嗯。”
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加快脚步往校门口前方一百来米处的公交车站走去,但并没有在站台边停下,而是又继续朝前走了十多米,最后在一辆黑色轿车旁住了脚。
“这么快。”
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对林逸然满面笑容说着话,并一手开了车门锁让他上车。
林逸然打开车门上了车,把书包从肩上顺势拿下放在腿上,和驾驶座的男人笑道:“钟叔,您不用特意来接我,我自己搭车回去就行了。”
“我刚才送林总去赴个宴,回来刚好经过你们学校,估摸着你也放学了就想着顺路带你回去,没给你带来困扰吧?”这位林逸然口中的钟叔看了眼后视镜后,打着方向盘启动了汽车。
“怎么会呢,我刚好是要出来搭车。”
钟立飞是林余安的司机,平时林余安去应酬或是出差去机场,都是他接送的。偶尔经过林逸然学校又赶上放学的时间点,就会顺路接林逸然回去。
林余安原本是要给林逸然安排一辆专车接送,被他拒绝了。他不想这么张扬,都恨不得把一切藏在黑暗里,又怎么可能会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呢。
钟立飞:“小然今年高二了吧?”
“嗯,高二了。”
“林总可真是个人生赢家,事业有成,人又英俊,妻子貌美贤淑,小然你学习又这么好,次次都是第一,性格也好……”钟立飞眉飞色舞地夸着林逸然一家子。
林逸然放在书包上的手不觉间抓紧了背带,指节微微泛白,钟立飞后面还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只觉得快要窒息了,但脸上并看不出什么异样,依然微微含笑。
钟立飞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林余安公司里,很少去家里,就算有去不是送喝醉酒的林余安回去,就是顺路带林逸然回家,所以,对于林逸然家里的事他并不清楚,看的也都是双眼能看到的表面。
车子慢慢驶入一处高档的别墅区,在别墅区里又行了几分钟,最后在一座独栋双层别墅前停了下来。
“钟叔,谢谢您,您不进来坐会儿吗?”
“不了,我要去一趟公司,再见。”钟立飞说完升上车窗,缓缓启动汽车走了。
“那您慢点。”林逸然朝车尾挥了挥手。
别墅的推门开着,踏进去就是一个不小的院子,周围种满了绿植。每周都有固定的人来打理一次,看起来永远整齐,充满着生机。
林逸然看了一眼车位:空的。赵静清的车子不在。他心里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有些失落。
走到大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踏进玄关有些无力地换着鞋。
“许婶,我回来了。”
许婶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都顾不上擦手,手上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滴滴哒哒,溅出一朵朵纤小的水花,最后在地上洇成一滩水。
“呀,小然回来啦,你按门铃我听到了就会去开门了。”
林逸然走进来随手把书包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对许婶笑道:“我有带钥匙。”
他只是怕看到开门的人不是那个人,所以从来都是自己带钥匙。
许婶拿了一盘水果给林逸然,慈爱道:“你先垫下肚子,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你今天好像比较早回来啊。”
“钟叔刚好路过学校带我回来的。”林逸然接过水果盘后,又放在餐桌上。
“我就说嘛,”许婶翻了翻锅里的排骨,脸上笑呵呵的,“平时你回来我基本都准备好晚饭了。”
“不急,我还不饿,我妈……”林逸然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你妈……”许婶拿着锅铲的手顿了下,而后继续翻着锅,“你妈去朋友家……有事……”
厨房突然静了下来,只听到抽油烟机在贪婪地吮吸着锅里冒出来的烟雾的声音。
十人的大圆桌摆了四菜一汤,却只放了一副碗筷。诺大的家,冷冷清清,没有丝毫家的温暖。
许婶关了油烟机后,更显得寂静,似乎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许婶还没吃吧,一起吃。”林逸然望着眼前飘香的食物却没有胃口。
“小然,你吃,”许婶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心疼,“吃完我再收拾,多吃点。”
“您就陪我吃吧,不然这么多我也吃不完,您做的这么好吃,倒掉多可惜。”
“你这孩子,嘴甜会哄人啊。行,婶和你吃,你多吃点。”许婶擦擦手转身进厨房去拿了一副碗筷。
其实林逸然就是想有个人陪自己吃饭而已,不用山珍海味,哪怕是白粥青菜,他也会觉得是珍馐美味。
许婶在林逸然家工作了七八年,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林逸然家里的情况了解得比较多,心里很是心疼他。她知道林逸然的不容易,心疼他过早的成熟懂事,没有少年该有的那种不谙世事的稚气。
外人羡慕的幸福美满的家,实际上是千疮百孔,只有被困在这满目疮痍的躯壳中才能真正体会那不可开口的痛。
“我先上去了,您忙完就回去休息。”林逸然说完提着书包转身上了楼梯。
等林逸然洗完澡时许婶已经回去了,家里空荡荡的。
他走到书桌前,拿了一本五三放在书桌上,抽出一根笔,一张草稿纸,然后坐在椅子上,伸手把额前的碎发捋到头上,背靠着椅子,仰头盯着天花板,放空了几分钟。
收回神后他握起笔打算开始刷题,看着那些数字,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下午的斗地主,一道题看了三遍也愣是没看明白求的是什么。
我们的学霸也会有题看了三遍看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是不是被苏培阳附身了?
此时苏培阳正在洗澡,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禁心里嘀咕着:这才夏末,天气还很热,我这难道要感冒了???
别担心,不是都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吗。
林逸然索性收了起来,这样的效率做出来也只是错题连篇,还不如不要浪费笔墨。
他拿出手机点开苏培阳拍的那张照片,照片中,夏子捷勾着他的的脖子,两个人都是笑着。
夏子捷一头阳光清爽的短发,看起来硬硬的,摸起来不知道手感如何。浓浓的眉毛下是一双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勾勒出很完美的弧度。一张微薄带点红的嘴唇正翘起一边,是带着阳光的那种痞痞的笑。肤色略比林逸然黑三分,不是真的黑,而是林逸然本身肤色比较白。额头的中间贴着一张纸条,和林逸然放在同一个镜头里,确实有点黑白无常既视感。
要是地府有这两位黑白无常,估计地府就会像那些旅游景点的客房:天天爆满!
林逸然觉得夏子捷的眼睛里好像有光,亮亮的,像揉了一条银河在里面,让人很想……很想进入他的眼眸里,即使被淹没在那银河里。
他又看了看照片中的自己,和平时一样弧度的笑,只是多了两个梨涡出来,当时的心情是高兴,而不是带着面具的。
是啊,平时都是这个弧度,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都是保持这个弧度,以至于真的高兴的时候还会悄悄怀疑这个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挂着的。
看着看着,林逸然眼神不觉亮了几分,眼露笑意,嘴角上翘。
他放下手机走出卧室,来到走廊最尽头的那间房前停下,推开房门,伸手在墙上摸索着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一架黑色的钢琴静静躺在窗前,一旁还立着一把小提琴,房间里静悄悄的。
他踱步走到钢琴旁,端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抚上黑白的琴键,随着指尖的飞舞,琴键的上下跳跃,《菊次郎的夏天》在耳边响起。
小学五年级,林余安开始让林逸然学钢琴,也不管林逸然喜欢与否,只因林余安应邀去别人家里聚会时,那家人的孩子弹的钢琴赢得了当时在场所有人的夸奖,父母也很是得意。
第二天,林逸然放学回家就看到钢琴店的人正往家里小心翼翼地搬着一个庞然大物。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给他买的,不管他乐意与否,都必须学!
弹了六年钢琴,也算不上六年,也就刚开始那两年不会,弹得勤,每天都被要求一个人呆在钢琴室里弹几个小时,只为了考级。
后来考完级,琴艺也好了,才摆脱了这间沉闷的钢琴室。
对于钢琴,林逸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也构不上讨厌。他现在甚至有点小庆幸自己学会了一门乐器,以至于在安静的空间里,他还可以为自己制造出一点声音,让孤独的心不会显得那么无依。
没人倾听,无处诉说。
没关系,还有琴键,他可以用琴键传达出自己的心声。哪怕,哪怕观众只有自己,这样也很好!
轻松欢快的节奏,和以往沉闷苍凉的音调不同,也不知道是曲子本身就轻快,还是弹琴的人今晚心境不同。
谁知道呢!
半个小时后,林逸然回到卧室才看到夏子捷发来的信息。
[ 夏子捷:夜晚你家应该很静谧,夜空也很美吧!]
静谧?这么美好的字眼用在这里好吗?静,是没错,不过是寂静。
夜空?都市里的夜空不都一样吗?
废气缭绕,充满金钱与欲望的都市,连星空都被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林逸然不懂夏子捷怎么又在说胡话了。
[ 林少侠:是挺静。]
林余安和赵静清两人天天都是半夜回家,一家三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是,他们是给了林逸然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物质生活,可却忽视了他心里真正想要的。
林逸然在床上躺着放空,像一颗没有思想的气球,只想随风飘摇,飘到很远很远,很远的小岛上,与野鸟为伴。
不知道躺尸多久,他才爬起来,坐在书桌前与他的五三为伴。不做点什么的话,他又会觉得这个夜晚太难熬了。
黑夜总是没有尽头,期盼黎明的光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
会过去的,总有一个人会让你开始期待破晓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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