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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尾声
乐歌见到留灵之魂,原也满心希冀地希望能见到天凈,然而直到饕餮真的消失殆尽、留灵被带往领罚,也未能等到天凈的神魂出现。
杜可晴也对青龙轻易便解决差点令所有人全军覆没的凶兽感到惊诧,但更重要的还是宴羽扬。饕餮被抓了之后,他偷偷地到宴羽扬身边,一看到他的惨况,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宴羽扬的颈项被啃咬,别说是血肉,脖子处早是深可见骨。虽然可凭借着药人的治愈,缓慢的在修复,可复原的过程显然是场折磨。他张扬的面容无血色,虽还有微弱的呼吸,却已是半昏。除了在神农谷时,杜可晴从来没有看见过宴羽扬如此虚弱的样子。
杜可晴连动都不敢动他,小心地喂下一口保命丹药,让他能够顺利挺过来。这种伤势,换作是寻常人早已断气,只因为他还是药人,才能勉强吊着一丝气息。
青龙本是如如不动,却闻到弥漫而来的草药清香,注意到他们二人,略一思索说道:“凡人有此等勇气对付凶兽,不错。”但他又看了会,苍老的双眼有一瞬惊奇:“此人… …为药人?”
杜可晴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青龙主动同他说话,愣了愣,答道:“是。”
“此人又为何人?”
杜可晴迟疑片刻,说道:“恕我无法回答。他成为药人之前的事我也不甚清楚。”
青龙目光如炬,似是叹息:“有福之人,却也无福。”
杜可晴不明所以。
青龙化出一株草药,状若红色珊瑚,又似鹿角,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此草只生于昆仑墟,是上好的修复之药,你若不想他受太多折磨,便将草磨成粉,喂他吃下。”
杜可晴喜出望外:“这不是筑灵草么。”
青龙抬眼望他:“汝倒是博学多闻。”
杜可晴含蓄说道:“尝有机会见识过。”他很快将筑灵草捣碎,小心地喂给宴羽扬。此草果真是奇药,修复速度更加迅速,宴羽扬的气息也缓和了不少。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青龙眼中闪过一丝念旧之情,但却未说些什么。
青龙又见倒在一旁奄奄一息的龙魂使,化出一道金光,金光洒落在龙魂使身上,顿时令他恢复精力、体力,样貌虽还是矮小的老人模样,但似乎抽高了一些,眼中的白瞳也似乎灰黑了一些,总算不用狼狈地趴在地上挣扎。
龙魂使刚被青龙睨一眼,现下老实地缩在一旁。
青龙最后才将目光望向乐歌:“汝之伤不重,能自行处理否。”
便在青龙同她说话时,乐歌仍旧找不到天凈,她有些发愣,竟忘了现下面对的是青龙,她轻声问道:“饕餮不是化灭了么?天凈怎么还没回来?”
乐歌眼中的希冀好似再度破灭,龙魂使看着也不忍,静默片刻后才说道:“天凈大人不是被饕餮击杀,倘若那头凶兽吞噬掉天凈大人,法力道行早就难以抗衡,他又哪会只潜伏在陵寝中休养,凡间早乱作一团。”
乐歌早料想到,天凈是以献祭神魂为代价,召唤青龙,可她还是心存一丝希望,他的神魂若能被饕餮先吞噬,现在… …终于维持不住冷静自持的面容,她情绪溃堤,双膝跪地俯下身,泪流满面。
青龙说道:“为何向本座下跪。”
龙魂使向青龙作揖:“主上,这位便是天凈大人的… …凡间妻子。”
青龙充满岁月而化为平淡的眼眸有一丝波动:“这孩子便是,他在凡间的妻子。”
“是,属下也是方才得知。”
青龙深深一叹:“天凈献祭神魂便是想让本座允诺三个愿望,现在消灭了饕餮,释放了困在他体内的所有魂魄… …第三个愿望则是… …”
“主上当时派属下到凡间确认… …但是属下办事不力,未能完成主上的嘱托。”龙魂使羞愧道:“青龙之令被饕餮夺走,属下亦被饕餮控制,若能早日通知您,便不至于会… …”
“这是天凈的命。”青龙苍老之声,如深山庙宇,古钟低沉回荡,半点不带一丝情绪:“谁多提早找到他都没有,该死之人不会多活一刻,不死之人不会救不回。”
“此乃天道。”
嘶哑衰老的嗓音一锤定音,好似在教导龙魂使,却也是在说给所有人听。杜可晴默默地想着,青龙大抵话未言尽,他不是不想替天凈出头,然而天凈会走到那一步,是早已决定好的。
此乃天道,而天道无情,平等看待众生。他心头浮上这一句话,好似曾有人也对他说过类似之语,可他想不起是谁对他所言。
身为看尽生离死别的阴差自然明白这道理,乐歌虽是凡人成阴差,但她却是被洗尽过往的记忆。她能悲悯众生的苦痛,而冷眼做着阴差的工作,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不舍、悔恨,放过生死簿上该死之人。
阴差应该要秉公处理生死大事,就像在面对原恪花决时,她有过唏嘘,却依旧手起刀落,公事公办,不多做一点不必要的事。
因为他们是如实地照着生死簿纪载的命运而走,除非遇上违逆生死簿之事发生,阴差会去导正所有的错误,让所有人的人生继续照该前行的路前行。
这也是天道的一环,如若每位阴差都悲悯而违逆其所职责,天道早就崩坏,不再有生死,不会有六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乐歌理智地想要说服自己,让自己能从前生解脱,可是恢复记忆后,属于乐歌的人生、记忆,所有屏弃的七情六欲重新窜绕而上,萦绕在心头。在最后一点侥幸破灭时,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乐歌压抑着即将崩溃的情绪,颤抖着伏地向青龙说道:“下神万不敢担当龙孙之妻称号… …彼时天凈曾救下神一命,下神无以回报… …只求上神能救天凈之命,莫让他神魂陨殁。”
青龙听罢,不由多看乐歌一眼,随后再垂下眼,轻声说道:“使用青龙之令,无不是以己魂献于天地。他选择此法是为了保护妳、同时护守凡间部遭受凶兽袭击,我也救不了他。”
乐歌哀痛地跌坐在地,天凈前生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现。
“丫头,别跑,给我站住!”
“与其看这些书,不如听我的英勇事迹。”
“妳在乱动,当心脖子又断一次。”
“妳是不是长反了,人家都是小时候喜欢被抱,妳小时候老爱推开我,现在倒才喜欢讨抱。”
“妳… …还小,再大一点我们才能洞房花烛夜… …”
“我们的头一胎,若是男孩就我来取名,女孩则由妳取名,如何?”
“这孩子便叫司霁,我们的女儿。”
乐歌泣不成声,短短二十年的过往,终究是物是人非,她连他都救不回来。
大战过后的陵寝,愈发萧索破败,青龙静静望着她,眼中似有叹息,一瞬间,他巨大的龙身化成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模样,他身穿着儒雅老沉的服装,眉宇间依旧是看尽一切的沧桑,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乐歌面前,说道:
“昔日万物皆有轮转,妳可曾听过朱雀上神司生生不息的轮回重生,他能令所有魂飞魄散的魂魄再聚首,但他也不在了,所以消散的灵魂难以重聚,然而他们不是真的消失,妳懂么?”
乐歌愣了愣,抬头望着化成人身的青龙。
“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假如妳能找回天凈所有散去的魂魄,他便有机会重生。”
乐歌惊愕道:“请问… …这是何义?”
“神魂殒灭,并非代表永不存在,只是神魂散去,如同凡间的魂飞魄散,飘散于天下各处。”青龙说道:“然而天下广袤,六界并存,妳若有能耐踏遍千山万水,这何尝又不是个盼望。”
“上神… …”
青龙向她和蔼一笑,说道:“本座是天凈那顽皮孩子的爷爷,妳是他的妻子,是本座的孙媳也该唤我声爷爷不是?”
乐歌抹去泪水,她自然明白青龙之话何其困难,但比起绝无希望,那又是另一个目标,至少她还能有个目标。
“我明白,爷爷。”
陵中一日如年,青龙离去时施法复原一片狼藉的陵寝,那些被断首的龙,也在青龙的加持下重新拥有龙头。临安王的陪葬品、遗物重新修复、归位,只是仍然不见临安王的尸首。
有关于此趟最重要的一个目的,杜可晴握着望月郡主的手札有些为难,想想,还是向青龙问出不知临安王的尸首究竟在何处。
青龙和龙魂使皆不知晓,龙魂使只言,就算没有青龙护阵,此处机关还是甚多且难解,兴许他是在他们未知的某一处。
临安王真正下葬之处依旧无果,只好将望月郡主的手稿放在那座棺椁中,合十拜了拜,希望临安王能护守他生前拚死命护着的临安,使一切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同样也能护守临安官府的官员们都能好好办公,别再遇到奇形古怪之事。
青龙又在整座陵寝中设了一道结界,虽不再是需要以神祈为主阵眼的青龙护阵,但至少能令这座陵寝不轻易受到外界侵扰,也算是还临安王一个宁静,不用再受到天上神祈之间的爱恨情仇影响。
整座陵寝好似焕然一新,却又掩藏不住百年风霜。
一切料理妥当,青龙对孙媳妇说道:“妳可有司霁的消息?”
乐歌沉默,司霁同样是乐歌的心头肉,恢复记忆后抑是万般挂念,甚至很是愧疚,她想着丈夫的处境更加危及,若能先救丈夫,就能再找到女儿的下落。但她们最后的一别实在太过突然,临死前,她甚至没能记下当初帮助他们的人是谁。
乐歌沉沉想了会,“那是名年轻女子,带着两位徒弟,徒弟听声音也只有七八岁。”乐歌又说道:“对了,真正的日游神曾唤她上神。”
青龙沉吟:“如今的上神为数不多,本座会再去寻找她的下落。”
乐歌感激道:“万分感谢。”
“既然由上神收养,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妳大可放心。”
乐歌捏紧扇柄,苦笑。
又说了些话后,青龙便带着受伤颇重的龙魂使离开,分灵消失时,陵寝中所有龙形之物彷佛发出咆哮声,一时回荡在整座陵寝,蔚为壮观,彷佛是在恭送一般浩荡。
偌大空旷陵寝中,再次剩下他们几人。
宴羽扬昏睡半天后醒过来,一双凤眼略显迷蒙,浑身都像是被支解又装回去,涣散的瞳仁聚焦在他身边呼呼大睡的杜可晴。
他尚是有些迷蒙。
“你可算醒了。”宴羽扬随着声音望过去,乐歌不知何时换回捕快的装束,单脚曲起,另一脚微微放下,随意地坐在一梁柱上。
宴羽扬昏昏沉沉,手抚在疼痛的头上:“我记得我们在对付那头饕餮… …现在怎么样了?”
乐歌一五一十地将他昏去后所发生的事都同他说明,最后还不忘补了句:“你真是疯子,只有你还敢不要命地和一头凶兽对抗,那可是汲取大荒神与龙魂使力量的凶兽。”
宴羽扬自我调息了一会,悠悠说道:“不,那头凶兽落败是早晚的事,他已经不是当初那头可以靠直接敏锐、有强大兽性本能的凶兽。”
乐歌沉思一会:“你就是看准这一点,料想他会畏手畏脚,才试探他那么久。”
然而有幸活下来的宴羽扬不大知足,还是颇觉可惜,没能亲自打败他。
乐歌对他的想法十分不解,望了一眼眼下黑青疲惫的杜可晴,又看着宴羽扬轻声道:“你们这种人,永远不了解身边人的紧张和担忧。”
宴羽扬不懂她在说什么。
“罢了,想来你们也从来不会理会这些。”乐歌从梁柱上跳下来:“你们的镖,可晴已经处理好。把他叫醒吧,回去了。”
宴羽扬正要叫醒杜可晴,忽然发现他身上也是大小伤交错,连包扎都没有包扎,背部一条爪痕划破衣服,可看见里头已经皮开肉绽。相比他身上已经修复到剩下的红疤,怎么看杜可晴都比他还要凄惨。
他皱眉看了眼杜可晴,轻吐一口气,尽量避开他身上的伤口,轻手轻脚将他背起。
乐歌走在前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向前行。
她熟门熟路地走在过往最熟悉的处所,被修复后的陵寝是最初的陵寝,没有任何被触发过的机关、没有大战后残破的碎瓦,就像从小关着她的牢笼。
一群人被毒杀深埋此处,而她还是个孩子才免于遭受横祸,后来那人的一双大手,救了将死的婴孩。他不是个会照料小孩的人,初时笨拙的让她庆幸的觉得自己还能长大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因为崇尚外面的凡间生活,她在初学世事时,便一直想要离开无趣的牢笼,和那人闹了许久的矛盾,还险些断送在此处。
再长大一些后,她放弃离开这里的念头,对他产生了情愫,可她明白他的性格,她其实思考许久,该怎么让那人答应自己,不过后来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想太多,偌大的陵中只有他们能相依相偎。
即使他可以离开此处时,她也早就死了。她原本想着,他的一生可以有许多人,可是她的一生只会有他。
殊不知却整个相反过来,当真是造化弄人。
她打开那面原本洁白无瑕的玉扇,现在扇面有一幅阖福,欣长高大的男人左眼下有龙纹,嘴角似笑非笑,乍看之下有些别扭,男子单手抱着一绑着总角的小姑娘,另一只手揽着一名笑容灿烂,眉眼清丽的白衣少妇。
陵寝大门打开,照应出外面的阳光,透过门扉拉出长长一道光,同时将她的身影也拉得细长。陵寝内是一片空虚寂静,徒留沧桑往事,陵寝外是夕照洒落木石平地,拱门斑驳,是一片山河风月古,白露升烟青。
她走出囚禁的陵墓,可也从来不曾离开过。
可她总会找回他,即使千年万年、苍海桑田,她会踏遍群山万里,越过无尽溪流瀚海,直到那总有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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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结束~洒花!
第三卷会揭开临安王的故事,但目前预计会写一部现代都市的故事,明年续更,不用担心弃坑><
接下来的现耽故事,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如果大家愿意可以推荐给朋友认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