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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中乐歌 (上)
龙魂使小肥手插在五短身材,眼目、头发、胡子都花白,唯有皮肤依旧稚嫩:“原先我也是风华正茂的使者好么,用少阳大人的力量挡了两次天凈大人的龙魂之力,如此损耗已是十分不易。”
杜可晴的疑惑总算有解答,然而那笏看上去忽隐忽现,好似将要消失:“是你的力量不稳定么… …否则为何看起来这样微弱。”
龙魂使一脸苦恼,刚想解释,便听宴羽扬喊道:“连玥的状况好像有些奇怪。”
连玥现下是鬼差相,面色本如鬼一般青白,现下更是秀眉凝起,冷汗潸潸,身上的羽衣像是法力不稳定一般,上下轻微飘荡,法宝也好似也不受控制般地来回震动,脚下银铃更是发出短暂急促地响动。
“魇的更严重了。”杜可晴沉道:“若是人,用一般的方法已经唤不醒了。”
“那该怎么办。”龙魂使跳起:“她或许是找到天凈大人的关键!”
宴羽扬默默起身,拿出偃月刀,杜可晴知道他要做什么,想阻止他,但现下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将头撇过去。
宴羽扬朝手腕割去,清新草药味的鲜血如注,他将手放到连玥同样无血色的唇边,鲜血蜿蜒流入。龙魂使古怪地望着宴羽扬,但也沉下气等待结果。
药人血液的流淌似乎有些作用,连玥身上的羽衣、法宝奇迹似地不再骚动,但她却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眉头依旧蹙着,血已经流了大半进去,杜可晴还是无法坐视不管,捉住他放血的手:“你当自己有源源不绝的药人血么。”
宴羽扬懊恼道:“她还没醒过来。”
龙魂使这时才道:“吾不清楚药人要如何救人,可我知道太阳大人除了以血为药引,也用过其他的… …像是其肉或毛羽,好像有不同的作用… …”
杜可晴僵了僵,随即:“不行。”
“我试试。”宴羽扬立时道。
“羽扬!”杜可晴没放手:“连玥我会想办法,好歹我才是大夫。”
宴羽扬说道:“可你说过那些药对她没有帮助。”
杜可晴还是不放手,死死盯着他。
龙魂使左瞧右瞧,打破沉默:“年轻人,吾话还未说完,莫要如此冲动。太阳大人最常用的是运气,以其至阳朱雀之气净化浊气,冲散滞散之涩气,少阳大人每每浑身不对劲,最喜欢找太阳大人协助,清完浊气后便可舒畅许多,何不尝试此法?”
杜可晴忍不住瞪向龙魂使。
宴羽扬难得放软口气:“我们先照他说的试?”
杜可晴这才放开他的手,转过头去检查连玥,闷声道:“气应该是凝聚在头部,一会运气时,你可以将着力点放在她的头上。”
杜可晴将连玥扶了起来,让宴羽扬自她后背处运气入体,他很快进入状态,杜可晴却又不由担忧起连玥身上之气乃阴气,也不知两者气息交流时,宴羽扬能否受的住。不过扶着连玥的杜可晴很快发现,原先连玥身上纷乱之气,竟真被一丝一丝疏通、导正,连他的手都能感受到一股柔而带劲的温暖气息窜动。
那是如连日阴雨后,朝阳终现驱散阴郁闷卒的舒畅,原先因宴羽扬而起的烦躁情绪亦渐渐抚平。
连玥浑身最后一点涩气被冲开,气息终于稳定下来,紧蹙的眉头松开。龙魂使方才显然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如今见闻,不由新奇道:“居然真管用。”
杜可晴观察了一会连玥的气色,也终于放下心:“好像正常多了,应该再一下便可自己醒过来。”
果真不多时,连玥长而浓密的睫毛动了动,扑扇一般地缓缓睁开,眼珠是深邃的浓黑,神色与昏去前不相同,好似装了无穷无尽的沧桑岁月。然而,她眼中的浓黑很快散去,彷佛忽然惊醒,神思回收,想要赶紧坐起,却因气息尚微弱而倒了回去。
“刚昏睡许久,别猛地起身。”杜可晴连忙道。
然而她却一反常态,很是急切,既站不起来,便使劲用手撑着往前着爬行,洁白羽衣拖的长长一路,脚踝上的银铃因震动发出清脆响音。她眼神涣散,彷佛望不见周遭的人,口中发出一些呢喃:“他还在等我… …我… …”
一旁满怀希冀的龙魂使并未发觉她的异状,紧张问道:“妳便是日游神对么?妳现下在找谁?”
连玥如同这时才发现多身边有人,无神地回望着龙魂使,漆黑的瞳目倒映着他的模样,却半点无焦距。龙魂使还是没有发觉她的异常,颤抖地问道:“在妳昏迷前,唤的又是谁?”
连玥漆黑瞳孔微缩,思索许久,忽地抱住双臂,喃喃道:“我在找… …我在找… …谁?”
杜可晴和宴羽扬互视一眼,发觉连玥的状况还是很不对劲,杜可晴心下一凛,连忙拉住连玥:“连大人还好么,妳冷静些,是不是思绪还有些混乱?”
连玥眼睛瞪得很大,呈现漩涡一般的空洞,她喃喃道:“混乱,我在混乱什么… …?”
龙魂使却也很是急迫:“你让我直接同她说,她可能是知道我家大人在哪的人。”
现下正是混乱,杜可晴额角一抽,喝道:“给我闭嘴!她这个样子已经失心疯了,像是能回答你么,都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还差这一会。”
龙魂使被吼了一顿,张了张口,看了一眼同样对他摇头的宴羽扬,又望着连玥的模样,委屈地闭上嘴。那头,连玥彷佛陷入一个循环,眼睛无神、嘴上不停复述着同样几句话,杜可晴眉眼蹙起,这模样怕是有些神智不清。
杜可晴又检查了一下,却没发现任何奇怪之处,但他也不敢确定,毕竟连玥非人,而他只能从先前连玥的状态来推断。
连玥始终无法从错乱中挣扎而出,杜可晴也暂无方法可唤醒她,宴羽扬蹲在一旁,想了想,决定尝试着问道:“昏倒前,妳喊了一个名字,叫做天凈,记得么?”
杜可晴和龙魂使听他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不由一愣。
一听见“天凈”二字,连玥终于停止不间断地喃喃自语,面色凝结半晌,突然,毫无来由地放声大哭出来。
空旷幽暗的陵寝,回荡着声嘶力竭地哭声,好似让百年间停止的岁月因这场嚎哭重新流逝。
几个大男人都没料到连玥的反应,杜可晴手足无措道:“怎么哭了… …”
平时风流洒脱、冷静自持的粹衣日游神,如今哭泣如同孩童,彷佛要将所有痛苦一次倾泄。杜可晴看了一眼宴羽扬,宴羽扬亦是一副不相信她会有这么一面,正有些难以置信,便听连玥的哭声渐渐转弱,涣散的瞳仁在泪水盈盈中竟也慢慢恢复清明。
杜可晴睁大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日游神?”
连玥苍白的脸庞因为哭泣染上一丝生气,随意披散的乌黑长发微微垂落,她哭得太惨,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一会,才低声回应:“… …抱歉,我没事了… …”
听她这样说,应该是神智回复,几人这才松下一口气。
杜可晴递了一杯水给她,让她能够缓一缓。连玥接过水,喝了一口,轻声说道:“谢谢… …”
宴羽扬歪了歪头:“是不是还是不对劲,我认识的日游神不会这样说话。”
连玥手抚在额上,因哭得太惨,声音沙哑道:“是我没错,宴公子。”
寻主心切的龙魂使小心问道:“吾能问她事情了么。”
杜可晴眉角抽了抽,正欲开口,连玥便已注意到龙魂使,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哑声道:“何人?”
“吾乃少阳君上所化之龙魂使!”龙魂使挺起胸膛回应。
连玥听罢,睁大双眼:“青龙使者… …莫非你是,天凈的龙魂使?”
龙魂使激动道:“妳果真知道我家主子!”
连玥双眼尽是血丝,焦急说道:“你是来找他的,他在何处?”
龙魂使一听,心凉了一半:“难道妳也不知他在何处?”
“我不知道… …”连玥痛苦地闭上眼:“饮下孟婆汤,我忘了很多事情… …”
“什么?”龙魂使一惊。
“直到方才,我才想起前生所有一切。”
“妳不是日游神么… …什么孟婆汤、什么前生?”
连玥缓缓睁开双眼,幽暗当中她的一袭粹白衣袍,发出悠悠光芒,连玥紧握双手,一字一句说出一件让在场人都惊讶的消息:
“不,我并非真正的日游神。”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具是一愣。
陵寝不见天色,幽暗诡秘、漆黑肃穆,徒留青苔蔓生窜以及偶尔听闻的水滴落声之外不染半分生气。青砖柱上一声声的水滴回荡在空旷皇陵,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剎那出现即坠灭。
杜可晴愣了许久,讶异道:“何意?妳非日游神?”
连玥双眼笔直望着前方,衣袍底下的手指微微屈起,看上去更加空灵虚渺:“宴公子、杜大夫,你们应该觉得此次我出现的很蹊跷。”她自嘲般地轻笑一声:“确实有一小部分是为了虚无真主,可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在这段日子中,时常想起一些片段… …有关临安、有关皇陵、还有关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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