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嫁个好老公

　　最是轻和的四月，风吹过脸都是带着新鲜的水珠，岸边走过，那黄绿色才抽出的柳枝就缠在人的身上。

　　成绫选了一家偏角的客栈住下。程雨光说要四处逛逛，他没有同行，只是在房间里整理东西。

　　其实东西统共就不多，花不到一钟头，他和程雨光房间就收拾完全。程雨光不爱打扮，也用不惯脂粉和这里的罗衫，除了会偶尔花钱买些宣纸和画笔，其他开销多是在各种酒上。

　　程雨光说，这里的酒很容易让人醉，因为总是淡淡的像水一样。
　　成绫收拾好东西就去老板那儿提前预定了酒，省得程雨光回来还要寻钱去付。

　　那是还算安静的角落，来往的人并不多，临近正午，雨就爬着屋檐滴落到青石板上。院里的缸子里水一圈一圈地泛起涟漪。

　　程雨光淋了雨像只欢脱的小鸟跑了进来。
　　她笑得很开心，成绫有些恍惚。

　　“你知道吗，这儿竟然有小酥饼！”
　　程雨光如同打开珍宝一样打开被黄皮纸包着的撒着芝麻粒的小圆饼，拿下一个塞进成绫的嘴里，眯眼笑着，就好像一个小孩吃了颗糖。

　　她想家了。
　　靠在成绫的肩头，程雨光鼻子抽了抽，用手掩了自己的眼睛。
　　“你要喜欢的话，我明天去找那个老板，我去学，以后，去哪里都可以吃，好不好？”
　　成绫的话越温柔，她便越沉默，只是咬牙点了点头，第一次把头往他的怀里蹭了蹭，缩成一团，为了祈求一些温暖。

　　夜里，她又头痛了，迷迷糊糊说了很多，流了很多汗，成绫擦了很多次。

　　黑水堂的风眼说过，修魔就好像走进炼狱，最害怕的不是被吃掉而是变成吃人狂欢的那个。成绫不信修了魔就一定要杀人，程雨光三年里对人虽不热情但多是诚心，即使要她杀一条狗一只鸡，她都会拒绝，何况是人。

　　可，痛苦也是巨大。

　　成绫俯身轻轻趴在程雨光的一侧，她的呼吸很乱，身子很紧，他便伸手一下一下地拍打她的后背，哄着她，一遍一遍地说着不知她会不会听见的“别怕”。

　　别怕。
　　别怕。

　　仙友大会上蓝瑾年不算焦点，他只是坐在席上看着一个个后辈前来比拼。
　　那时候日头难得很高，他只要抬眼就能看见一道很强的白光。

　　在他面前已经来往过不下十个年轻的男女，他们都喊他前辈，都向他问好，可是他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那个人会来吗？
　　他希望她来吗？

　　他笑了，第一次想要扔掉这身行李这个头衔赤身裸体地从这逃离。去哪儿都行

　　不远处有个通往某海的河，只要顺着它一直流，很快就去到没有约束没有边际的地带。

　　“警告！警告！请尽早完成诛魔副线！警告！警告！”

　　耳朵里警笛声响得他头疼，他伸手去捂，匆匆一眼看见了人群中正寻他的程雨光。

　　她还是来了。
　　“蓝前辈，元长老请你去大殿一趟！”
　　他的视线别过她，侧过身跟着来的人离开。

　　“瑾年，我听说你收过一个弟子。”
　　老人问他，眉眼轻弯。
　　“是，不过因为一些事，我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听着，老人笑了起来，起身踱步，背着手，指了指外边才晴又暗下的天空。

　　“我知道你的心性，可是有些决定还是得自己做！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祸患，能活到今日已经是偏袒，你难道还真要等着她变成那样才肯动手吗？”
　　老人拍打着蓝瑾年的肩，一下，一下，蓝瑾年攥着拳头，话是从喉咙里一字一字割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唯一能做了的吗？”

　　“人自有命数，像我们这样的，活了数载，又什么时候真正做过对的事了呢？皆是注定没有对错的各个因果罢了……”

　　老人离去，只留蓝瑾年一个在空旷的大殿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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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云遮住的日昏昏沉沉好像睡不醒一样病怏怏的，照在人身上一下落影一样又干脆直接落暗。人的脚踩在石子路上，叶子被风吹起弹落，轻飘飘的，如同鬼魅。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是还嫌丢脸不够是不是？”
　　空门派几个弟子一看见程雨光就开启防御模式。
　　程雨光不禁发笑，嘴角一弯，头一低，手一撑，抬头一眼，令人发寒。

　　“走吧，在这里打架到底是谁比较丢脸，识相一点，快告诉我们，蓝瑾年跑哪儿去了？”
　　成绫开口的时候，蓝瑾年已经看见了他们。
　　从背后慢慢靠近，他让空门派的人离开，程雨光笑着也要成绫先走。

　　角落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一个盯着一个，一个在笑一个却不发一言。
　　“怎么？留在这儿难道就想看着我？”
　　程雨光抱拳靠在假石上，颇有耐心。
　　“我想我们需要单独聊一聊。”
　　“嗯，确实，不过我愿意把这个当作你和我的第一次约会，可以吗，瑾年？”
　　她喊他的时候，他的声音顿了。

　　“警告！请尽早启动副线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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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说我很像你那个男朋友吗？好，我告诉你，我就是，我是程瑾年。”
　　程雨光的冷静第一次在眼皮跳脱，她抬眼，看着这个和程瑾年一样面孔的人，但却还是未动。
　　“那天百花节你看见我不是偶然，是我早就知道的。这几年你去了哪里，发生什么我都知道。”
　　“你很喜欢我，我很感谢，可是就算我知道一切，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来找你吗？”
　　他冷笑起来。
　　“因为我很烦。明明都结束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知道我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还在我憧憬的仙侠世界里，这几年没有你我过得有多自在，你知道吗？”
　　“对，你不知道，你只看见你自己。我们在一起十一年，是，我很喜欢你，我也想娶你，可是现在，我不喜欢了！我就想在这呆着。”
　　“现在想起来，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也实在够了！你现在就跟我不是一个世界，你早点走！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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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就那么洒在他的脸上，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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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骗我。”
　　程雨光向他走去。
　　“你每次骗人都会抽鼻子。”
　　她笑了。
　　“你觉得一个人过很好是不是，那没事，你就在这里，我想你时候能来看你就行。”
　　“你不喜欢了，不是吗？那也没关系，我反正有大把的时间，以前你追我，现在换我，我一天一天地等你，等你喜欢我，好不好？”
　　蓝瑾年的心像被人握紧。

　　——

　　“你听不懂吗？我说我不喜欢你，不想看你，要你滚啊！”

　　他吼了出来，在日光下，分明那么刺耳。

　　“你要我滚哪里去，我是拼上命来见你的，现在你要我怎么走，啊？”
　　她笑得发狠，就那么看着他，看着看着，手已经抱住他。

　　一下一下抚着，柔声贴着他的耳——

　　“没事的，有我呢，别怕，别怕好不好。”

　　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眼泪就那么哗啦啦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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