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如此多娇

　　待宁嬷嬷拿着一只珠玉算盘，与常嬷嬷两个，将那些个账册理顺之后，便看见自家郡主对着几个错处的账目发呆。

　　两个嬷嬷对看一眼，心道这是主子头次理账，难免不肯囫囵，一定要看得清楚仔细。
　　常嬷嬷笑起来解释：“这些地方之所以标出来，表示这里面有疏漏的地方。譬如这尚家大量采买茶叶，价格比正常价格低些，又多给了些茶叶，是以账目有些初入。再譬如这里，夏末秋初的时候下了暴雨，原本晾晒好的茶叶泡了水，损毁得有些多，所以账目上的这个数额有问题……”

　　叶云微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单独统计出来，只是简单做个标记？赠礼与耗损是正常的，单独用册子记录好不就行了？作何这样囫囵吞枣？”

　　常嬷嬷有些茫然，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像内宫里的账目，条条款款整齐得很，断然不会如同这样含糊不清。郡主，要不要奴婢喊茶山的山长过来回话？”

　　如今过了小年，荷香县离湛州并不算近，一来一回，总得耽搁三四天，眼看着除夕要到了，却也不好这个时候去唤人来。

　　叶云微想了想，虽然摇头，但她一向是要刨根问底，这个问题，自然是交给宁嬷嬷处理了。

　　宁嬷嬷出去了两天，回来与郡主说道：“奴婢寻了个故人的侄子，是在一家小店里头做掌柜，说是这件事情，在大一点的人家里很常见，若遇着好年景，那些个庄头大掌柜，从里头捞一点子油水，便用这些伎俩抹平了账。许多主人家心里清楚，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样的庄头与大掌柜本事了得，自是难寻，”

　　常嬷嬷是个严苛的性子，听了这话倒是忍不住：“这叫什么话？东家赁了那些个庄头大掌柜的干活儿，自然是给足的银钱的，光景好的时候要爹捞些油水，那光景不好的年岁，是不是要把东家给的银钱给吐出来？”
　　待气完，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大对，毕竟民间不比宫里头，若民间都是这般行事，那自然有它的道理。

　　叶云微听了这话，摇摇头道：“不管宫里还是民间，这个事儿总归是不妥帖，若是账目这般不清不楚，长此以往，那从中捞油水的管事，胃口越喂越大，岂不是坏了事儿？难道就无人管束吗？”

　　宁嬷嬷颇有些惆怅：“原是有人上告官府，但当时的掌柜倒是将那一年的银钱还了，立时便撂摊子走人，后来那户人家再寻不到合适的掌柜，生意节节败退，最后竟然倒闭了……”

　　叶云微心下诧异，又问：“寻不到合适的掌柜？缘何寻不到？若开合适的价格，掌柜自然也寻得到啊。”

　　两位嬷嬷便有些傻眼，她们固然是懂一些理账管事，但生意上的事情，着实知之甚少。

　　叶云微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得将那账册暂且放下不去想了。

　　这出师未捷，心里头正不爽快，便听得翠果欢欢喜喜进来，说是夫人请郡主去吃茶。

　　常嬷嬷不免好奇：“舅夫人请郡主吃茶，你为何如此高兴？”

　　翠果茫然片刻，嗫嚅道：“夫人……夫人说郡主孤身一人，她得多多看顾些……奴婢是想着，郡主有舅老爷与夫人的照拂，也……”

　　常嬷嬷双眼一瞪，吓得翠果一缩，这些日子，这老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揪着她不放，一点子错处被拿住，便不依不饶起来，今日，她似乎没做错什么事儿啊。

　　翠果自是不知，常嬷嬷见不得她这副阿谀逢迎，将江家当成恩人一般的态度，要知道，郡主是迫不得已才来了江家，依着郡主的身份，江家该觉蓬荜生辉，感恩戴德才是。

　　叶云微伸手阻了常嬷嬷的话，还是那副温婉的模样：“翠果，这是宁嬷嬷今日出去采买的蜜饯，给你了。”

　　郡主赐赏，翠果自是欢喜坏了，忙不迭将那碟子中的蜜饯捧了，又表了一会儿衷心。

　　叶云微微笑点头：“你自小跟着我，我怎会不知你的衷心？我平日里也备懒不想动，到不知舅母今日寻我，可谓何事？”

　　翠果心下一顿，见主子和颜悦色，并没有任何发难的意思，只尽心思索一番：“郡主，夫人知道您近日理账辛苦，这才想让您去喝茶，松一松精神，免得整日绷着于身体无益。”

　　“难为舅母处处关心着我。”叶云微起身，吩咐翠果先去回话，自己则重新梳妆起来。

　　常嬷嬷气得牙痒痒，嘟囔着：“郡主，奴婢原还觉得翠果与禄儿一般，不过是单纯了些，现下才知，这翠果的胳膊竟然是往外拐的。”

　　叶云微不置可否，翠果的胳膊往不往外拐，她都无法全然相信，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叫翠果做了舅母在自己身边的内应，左右她无事，也不必格外去防着舅母。

　　待去了正院，江夫人如沐春风，亲自到院门口来接，牵着叶云微的手往屋里头走，一壁还感叹着：“瞧瞧云微的手这样的凉，怎的不仔细自己的身子？”

　　叶云微亦是乖巧稳妥的模样：“是天儿太冷了，晌午时我理账理得累了，贪凉饮了一杯凉水。”

　　江夫人眼神闪闪，忙不迭说道：“你这傻孩子，哪里就用得着自个儿理账？你看你表姐，整日摆弄衣裳，插花打扮去了。我知你孝心，不肯在孝期就穿红着绿，但是你一个小丫头，要去管铺子上的事情作甚？不如好生待在家里头，学学刺绣，练练书法。”

　　叶云微依旧是乖巧的模样，只做叹息状：“可是我年岁也不小了，爹爹过世之后，祖父从前托付的那些管事都有了退隐之心，原本想着去宫里请太后娘娘替我选几个人，结果……唉，我若自己不学着，回头被人骗了也不知道。”

　　江夫人面上的欢喜是掩饰也掩饰不住，只摸着叶云微的手：“傻孩子，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若你爹娘还在，哪里舍得让你吃这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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