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可乘

　　他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很欠妥当，可现在这个紧急关头真的不容考虑太多，况且，是她机缘巧合撞上的。
　　加上今天这次，虽然他们只见了三面，但以他对她仅有的接触，以及专业的判断，郁战觉得，她的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都比普通女人要强很多。
　　而且，她应该是练过，这对现在这种棘手的情况再适合不过。

　　韩茵有些怔愣的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眨眼问：“我？帮你忙？”
　　他是警察呀，现在是她在请求他帮忙才对吧？！

　　“郁队......”杜霓云欲言又止，尤其认出在荧幕上出现的韩茵时，她心里是反对的。
　　郁战知道她想说什么，嗓音清清冷冷的打断：“现在有更好的办法吗？”
　　杜霓云沉默了，本就苍白的脸蛋此刻煞白。

　　韩茵还在失神，忽听他强硬道：“和她换一下衣服！”
　　她错愕，下一秒便瞧见那个短发的女人已经迅速的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韩茵盯着那简直土得掉渣的大妈款衣服一时没回过神。
　　男人可能是等着急了，催促：“愣着干什么，脱！”

　　后来，韩茵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上的，还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然后，手腕忽然被旁边的男人一把抓住，听他声音低沉道：“跟我走。”
　　她懵了，许是被他不容反抗的语气震慑到了，韩茵丝毫忘了反抗，被他拽着，脚步机械得跟着。
　　刚才被流氓尾随的恐惧，此刻也不知不觉消失得无影无终。

　　她后知后觉，等被他拉到一个角落才反应过来要挣脱。
　　郁战把她按到了墙上，松开她，朝四周扫了几眼，这才垂下眼郑重的看过去。

　　韩茵被他这种可怕眼神整得心里倏然一跳，她心也慌了，磕巴着问：“你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

　　“听着！”时间紧迫，郁战沉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后面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好了。”
　　他态度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审犯人的架势，韩茵不由得紧张的咽了下嗓子，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的点了点头。

　　郁战言简意赅：“辽城发生两起儿童拐卖案，我们一路追到了这里，现在需要你配合，和我假扮夫妻，目的是打探到被拐孩子的下落，懂吗？”

　　说完，他看到面前的女人懵懵的摇了摇头，有些困惑的问：“为什么是我？”
　　郁战：“刚才的女警状况你也看到了，是你自己误打误撞碰上的，现在没得选择。”

　　韩茵理智尚在：“我拒绝，我不是警察，也不是你手下，你不能这么要求我。”
　　这不是一件小事，她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万一一个失误，那他们整个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郁战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想想现在生死未卜的孩子，想想他们的家人，你确定？”
　　韩茵不说话了，眼神纠结的看着他。

　　郁战捕捉到了她的心理，又道：“你有身手，心理素质也不错，再适合不过。”
　　“我......我需要怎么做？”韩茵动摇了。

　　他松了口气，缓下声音：“你只需要听我安排，适当的时候，用你的演技陪我演一场戏。”
　　韩茵似懂非懂，犹豫了好大一会儿，点了点头。
　　演戏，这确实是她擅长的。

　　郁战似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递到她眼下，“这个人，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韩茵提着一颗心垂眼去看，下一秒，目光倏然一顿，有些困惑：“这是......”
　　这男人是那天她在街边遇到家庭矛盾争吵的男主人，她印象深刻。

　　她的表情和反应都证实了郁战心中所想，“你那天看到的其实是儿童拐卖作案现场，目前这三个人已经被捕，所以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惊慌。”

　　韩茵错愕了一瞬，很快神情又恢复正常，她想到那天他用枪威胁自己，脱口而问：“也会随身携带枪支吗？”
　　郁战愣了愣，她这么问，想来是知道那天的枪并不是什么道具，心里明知是真的，还能做到那般镇定，实属难得。

　　他没正面回应，只说：“会有警察暗中保护，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
　　虽然这句话云淡风轻，但韩茵愣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类似承诺的郑重。

　　她抿抿唇，“我不是害怕，只是担心我会破坏你们的计划。”
　　“不会，有我在。”

　　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韩茵有种错觉，仿佛他在讲什么动听的情话。

　　韩茵面上无端的一热，错开眼，机械的点头，“喔，那行吧。”
　　她抓紧时间给薛橙橙打了电话，随便找了个借口推了吃饭，挂了电话还不忘向郁战讨回来，“我不管，你欠我顿火锅。”

　　郁战：“行，回辽城有机会请你。”
　　“不行，是必须！”韩茵只是觉得如果不讨回来，白瞎了她昨天集赞的感情。
　　“嗯，好。”他垂眼看她，问：“现在可以跟我进去了吗？”
　　他和‘群主’约在这边的一个湘菜馆，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韩茵打量了他两秒，又道：“你等等。”
　　“做什么？”郁战耐着性子，但眉心却渐渐拢了起来。

　　他不悦的神色韩茵都察觉到了，她扯了扯身上面料和款式都不怎么好看的衣服，仰起小脸认真的看着他，问：“你觉得，我这俏滴滴的模样，和我身上这衣服，搭吗？”

　　郁战一噎，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她脸上，以及显得另类的穿着。
　　他眉心的川字松了松，低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韩茵也不和他计较，径自拿出自己包里的化妆工具，淡定从容的站在街上给自己化妆。
　　郁战盯着她，瞧她动作熟练的操作着，很快，那漂亮的小脸仿佛换了一个人。
　　皮肤黑了些，黯淡了一些，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但细看，眉眼依然有神，五官也依旧精致。

　　韩茵满意的照了照镜子，问：“怎么样？”
　　郁战视线从她脸上挪开，什么都没说，只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她轻笑，示意他，“你蹲一点。”
　　“干什么？”他又习惯性的皱起了眉。

　　韩茵眨着一双大眼看她，“帮你也化一下呀。”
　　郁战潜意识开始抗拒：“不需要。”
　　她摇头，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不行，你这张脸这么帅，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社会摧残的，那些人肯定会起疑。”

　　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韩茵说完后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倏然弯腰，弯到她可以够到的高度，沉着脸催促：“动作快点。”

　　“很快很快。”韩茵拿着化妆刷在他皮肤上飞舞着，近距离观察他的皮肤，简直细腻的不像话，比一些女生的都要好，她边化边腹诽：让我们女生情何以堪啊。
　　不知不觉，她轻叹了口。

　　那声惆怅的叹息卷入郁战耳里，他不紧不慢的掀起了眼皮。
　　一入眼，那轮廓完美的唇形落入他漆黑的眼底，他目光顿了顿，嗓子一时干涸发紧，喉结轻微滚了下，还没来得及往后撤一下，面前的小女人不合时宜的开口问：“你用的什么护肤品，皮肤好好哦。”

　　郁战垂下眼，身子微微直起了些，沉声问：“好了没有？”
　　见他不耐烦了，韩茵匆匆收尾，“好了好了。”

　　韩茵调整状态，然后把自己那昂贵的包包找地方寄存好，这才跟他进了前面不远处的小餐馆。

　　进门后，她有些紧张的拉了拉郁战的衣角，快她一步的男人脚步顿住，扭头看过来后缓声安抚：“放松，相信我。”

　　她深呼吸，小手松开他的衣摆，下一秒，又猝不及防的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像是一种很自然的举动，虽然韩茵有心理准备，但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快了半拍。
　　被他牵着，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她突然也没那么紧张了。
　　她得相信警察叔叔。
　　哦，不，警察哥哥。

　　餐馆里分散了便衣警察，其实郁战一踏进去就锁定了目标，但他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
　　他站在门口，通过网上聊天工具联系了‘群主’，这时坐在餐馆里那个精瘦的男人才朝他们看过来，然后抬手示意了一下。

　　韩茵打量了一眼这个男人，身材偏瘦，有种瘦脱相的病态感，但那一双眼又透着精明和对四周的谨慎。

　　郁战带她走过去，然后操着一口流利的地方口音喊了声，“王经理。”
　　韩茵诧异，不动声色的侧目看了他一眼。
　　她不会当地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小李是吧？”‘王经理’很客气的起身招呼他们入座。
　　郁战一收平时凌厉的一面，变了个人似的讨好的笑笑，“是，我是李达。”
　　一旁的韩茵：......
　　很好，不仅人变了性格，就连姓名都改了。

　　韩茵抿唇，在对面精瘦的男人视线看向她时，她浅笑着，镇定的称呼了声‘王经理’。

　　“王经理，这就是我媳妇儿，和您提过。”郁战给‘王经理’递了一根烟，俨然一副求人办事儿的诚恳样儿，“您帮帮忙。”
　　王俊力接过烟点燃，但目光一直贪婪的放在韩茵身上，他吸了口，朝韩茵笑笑，问：“不是本地人呐？”

　　“不是。”韩茵快郁战一步回答，“我是外省人，这结婚后就一直定居在这里了。”
　　她笑笑，“嫁鸡随鸡，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韩茵不知道郁战请这个王经理帮什么忙，她也不好贸然开口。

　　王俊力笑，对郁战说：“艳福不浅呐，现在能死心塌地跟着的女人不多。”
　　“是，就是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个工作。”郁战替王俊力倒了杯茶，“这不，劳您费费心，看公司有没有合适她的工作，也好有个照应。”

　　韩茵听明白了，于是，娇滴滴的说道：“对，哥您就帮帮忙，公司保洁或者前台都行，我不怕累，能吃苦。”
　　王俊力抽完一根烟，又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这脸蛋前台倒是可以，可惜，公司规模小，没有前台。”
　　王俊力：“什么学历？”
　　郁战：“小学。”
　　韩茵：......
　　呵呵，小学？！咋不说她幼儿园呢？或者，干脆说她压根没上过学算了。

　　她心里腹诽，但依旧笑盈盈的配合，“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
　　面上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大字不识几个，王哥要是不嫌弃，让我干什么都行。”

　　可能她这话过于积极了，她发觉旁边的男人侧目睨了她一眼。
　　这一眼意味深长，韩茵差点觉得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然而，下一秒，她听到他附和：“对，还请王经理帮帮忙。”

　　如果说韩茵觉得王俊力刚才看她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那她现在能更加的确定，这男人确实没按什么好心。

　　郁战其实早就察觉出来了。
　　王俊力盯着韩茵的目光甚至有些猥琐，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早就写在了脸上，这么明显，他不相信这姑娘没感觉，然而，她还在一口一个‘王哥’叫得亲热。

　　他目光沉了些，扭头朝旁边的姑娘看了眼，正好不偏不倚对上她清亮的眸子。
　　一个人即便外表的妆容再怎么变换，但眼睛骗不了人。
　　郁战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两人目光交汇的短暂片刻，郁战倏然发现王俊力又点燃了一根烟，他夹着烟的手有些斗，有些迫切，手指甲发黄发脆，而且，牙齿还有些发黑。
　　可能是职业原因，郁战下意识有个不好的猜想，他侧目深深的看了韩茵一眼。

　　韩茵接收到了他的目光，但不明所以，也不懂王俊力的烟瘾怎么突然这么大。
　　她看到王俊力深吸了一口，腾云驾雾之后反常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说说你想做的工作。”王俊力突然问韩茵。
　　韩茵愣了两秒，很快又懂事地轻笑着说：“王哥安排就是，有个工作我就知足了，哪还敢挑三拣四。”
　　王俊力：“名字。”

　　韩茵刚想回，郁战又抢先说道：“杜，”
　　郁战一直在观察着王俊力，当他这一个音落下时，他手明显抖了抖，然后扭头看向他，眼神戒备。
　　他若无其事的笑笑，“姓杜，木土杜。”

　　韩茵有些微愣，琢磨着这个‘杜’字若有所思。
　　他是用的方言，而‘杜’字的发音在当地是二声，她刚才蓦地听到‘毒’这个字眼，确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意味不明的看向郁战，听他回答：“杜丫丫，没什么文化的名字，王经理不要见笑。”
　　韩茵：......
　　好一个杜丫丫，她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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