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约定(GL)

　　回答之迅速让刑老师有些惊诧，似乎连一点思考的余地都不需要。
　　“为什么呢？”一个初中生，不想读大学，这在实验中学恐怕是少有的吧。
　　“为什么要读呢？”皓文反问道。
　　“这……”刑老师没有想到皓文的质疑。只是觉得读书考大学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像皓文这么大的时候，考大学是唯一的梦，只可惜，失之交臂……
　　“读大学为了上班，上班为了赚钱，赚钱为了活命！对吗？”皓文吐字清晰，面色凝重。
　　刑老师看着皓文，好像那稚嫩的脸突然放大了，变得冷峻而成熟。这让她觉得有些不解，一个十三的孩子，心思是很好猜测的，而这个钟皓文，好像是个例外。
　　“我不上大学也可以上班，不上班也能有钱，没钱也能活命！那我干嘛自己给自己找那么多事干啊？”皓文笑着说道。
　　“你有梦想吗？”刑老师突然好奇地问道。
　　“没有！”依旧是没有任何思考的回答。
　　“连个理想都没有？”刑老师有些不解了。十三岁，正是对未来充满幻想的时候，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没有！我的人生，家里会给我安排好。就像我不学习，也一样会读小学，读初中，毕业了，家里也会让我去当兵！”皓文直了直腰，“如果说有愿望，那就是快点长大，长得身强力壮，谁都不能欺负我，谁都打不过我！”
　　说到最后的时候，皓文竟有些咬牙切齿，仔细看了看那孩子的脸，依稀还有着指印……
　　当兵，好像在实验中学的孩子堆里，还没有人就这样斩钉截铁的说自己想要当兵的。刑老师不禁摇了摇头。
　　这些话除了雨达之外，皓文还没有对旁人提起。这一次，面对这个对自己而言并不是“很熟”的老师，竟然说了这么多。皓文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对刑老师很有好感。
　　刑老师正视着自己的学生，不禁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当时的家庭条件有皓文的一半好，也不至于与大学失之交臂。看见皓文与自己的父亲争吵，刑老师的心里浮起一丝久违的缺憾感，父亲，这个陌生的称呼伴随着久远的岁月，一点点沉淀……

　　不知道是刑老师的一席话感动了钟皓文，还是那本让勾画批改得仔细的练习册真正打动了她，地理课，皓文再没闹过。而是乖乖地听着。正如刑老师所说，只要稍稍用功，皓文的功课就会学得很好。只可惜，皓文用功的就只有这一科而已。
　　和敏娜的关系，也渐渐改善得不错。皓文买了个新保温杯送给敏娜，敏娜当作宝贝似的放在书包里。最高兴的人要数雨达了，看见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和好如初，自己又不用再左右为难，心里由衷地快活。
　　期末考试，皓文的成绩依旧是在班里是垫底的。只是地理成绩并不低，已经上了90，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相对其它成绩而言，已是天壤之别。
　　拿到皓文的卷子，刑老师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地理题出的稍稍有些偏，能上九十分已经实属不易。七班班主任走过来，不经意扫到皓文的卷子，很是不屑地撇撇嘴。班主任是教英语的，皓文这家伙的英语竟然得了三十几分。同样是一个学生答的卷子，怎么差距就什么大呢？班主任有些怀疑是不是钟皓文故意针对自己……在翻翻数学，发现数学竟然是22分。班主任觉得平衡了，看来这孩子光学地理了。也不知道刑老师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视学习如大敌的孩子能安安分分地学下去。班主任想问问刑老师，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晃了晃走了……
　　可以确定的是，几位老师的期末奖金算是被皓文葬送了……

　　而整个事件的主角，此时正在操场上兴高采烈地踢着足球。北方的冬天，操场已经被白雪覆盖，皓文只穿着单薄的7号球衣，跟着一群比自己高上整整一头的男生争夺着。
　　敏娜站在教室里，透过已经上了一层薄霜的窗子，看着窗外奔跑的皓文。她伸出手，小心地在玻璃上捂着，捂出一个小小的视野，球场很大，人很多，敏娜的眼中却只有皓文。
　　或许是下过雪球场比较滑，皓文一次又一次地摔倒。敏娜很想跑下去看看究竟，但看着笑着爬了起来，敏娜不禁笑了。皓文永远都是这样，一玩起来就开心地像个小孩子。
　　在班里等待着班主任来发下考卷和宣布一些放假的注意事项。成绩虽然出来了，但是还没有公布。以往的这个时候，敏娜会比任何人都紧张，因为家里有个焦急等待成绩的老妈，这对敏娜来说是最大的压力。可是看见皓文笑，敏娜似乎忘记了自己一直担心的成绩的事。
　　站了一会，凛冽的寒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了进来。敏娜不禁双手抱肩，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在家属院附近有一个大大的斜坡，冬天的时候会结成厚厚的冰。雨达，皓文还有自己每次都在那里玩的忘记回家。开始的时候自己还不敢从那上面滑下，是皓文坐在前面让敏娜抱住自己的腰，玩过几次之后，敏娜才敢一个人滑下……
　　同以前相比，皓文似乎长大了。样貌没有变，头发依旧还是那么短，摔倒之后不会哭，恶作剧后会大声地笑。她依旧是自己熟悉的钟皓文。
　　不知为何，尽管知道老师马上就来了，敏娜依旧不能自控地跑到皓文的座位上，拿起皓文扔在那的白色大衣，向楼下跑去。
　　雨达在座位上坐着，冷眼看见敏娜拿了皓文的衣服跑了出去，心里自然明白了八九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跟身边的同桌天南海北的胡侃。

　　这是一个敏娜很少来的地方。除了学校举行的比赛要各班必须观看的以外，敏娜还没有单独来过这里。
　　风吹到脸上，很冷，甚至吹得脸有些疼。敏娜不知道那个从小就不喜欢穿毛衣的钟皓文现在会不会觉得冷。走近一看，皓文的头上冒着热气，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与平时上课时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完全不同。
　　雨达就曾经拍着皓文的肩膀，说皓文一看到老师，就变得“像犯了大烟瘾一样要死不活！”
　　想起雨达的话，敏娜不禁笑了。
　　皓文跑的很快，在众多男生之间奔驰。一脚踢出，还夹带着地上的雪。她的脸红红的，双臂随着蹦跑而不断地摆动……
　　以前从未见过皓文踢球，小时候的也喜欢跟男孩子一起玩，只是那时她钟爱乒乓球，整天拿着一副拍子到处找人切磋。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踢球的，皓文的世界是个活泼的世界，而不像自己，每天只有读不完的书，做不完的题，还伴随着老妈的训斥……她很想像皓文一样生活，尽管有些孤单，却自由！敏娜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一只有一股不安分的东西在跳动着，那就是对一种洒脱生活的渴望。皓文过着她理想中的生活，而这种生活，是她永远都得不到的……
　　正想着，皓文远远看见了她。先是一愣，站立了几秒钟。然后目光又落在了滚动的球上。只是再次奔跑起来，没有了从前的专注，而是不断向这里观望。
　　半场很快就结束了，皓文朝敏娜跑了过来。刚刚跑近，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嗨！真滑啊！”皓文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你咋下来了？”
　　敏娜不做声，而是把手中拿了很久的衣服轻轻披在皓文的身上。“别感冒了！”敏娜小声地说道。
　　“哎呀！”皓文不自在地扭了扭，“我都热死了！你看我这汗！”皓文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就是出汗了才怕着凉呢！”
　　衣服离手，才觉得手冻得冰冷。敏娜抬起手，在嘴边呵着气。
　　“你看看你！”皓文看了看敏娜冻红的小手，瞪着她，一副生气的样子。
　　她抓起敏娜的手，捂在自己的掌中。她的手背也冻得发红，可手心却是温热的，还有些汗湿。
　　“你跑下来干吗啊？”皓文责备地说着，朝教室的方向看了看，“好像老班来了，你赶紧回去吧！”
　　“那你呢？”不知为何，从未迟到早退跷课的敏娜没有一丝的不安，她忽然觉得自己万分留恋这里，留恋于皓文掌心的那股暖热。
　　“老班来了关我屁事！”皓文不满地撇撇嘴。班里的同学都知道，皓文最讨厌的人就是老班，上课时针锋相对，言语间水火不容。
　　“那我也不回去！”敏娜嘟囔着。
　　“你……！”皓文瞪着敏娜，想发作，却窘在了那里。
　　“哎！”半晌，皓文把外衣脱下，盖在敏娜身上。她的力气很大，动作也有些粗暴，还有着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但敏娜知道，她其实一点都没有生气。
　　“小丫头！”皓文不满地嘟囔着。
　　熟悉的语气……从小，皓文就这样叫自己。只是上了初中后，这还是第一次。一个已经生疏了的称呼，带回了曾经熟悉的感觉。
　　“走吧！”皓文帮敏娜把外套的口子系好，瞪了她一眼，“我跟你一块回去！”
　　转过头，向球场上喊了一句：“我先回啊，改天玩！”
　　说完，皓文拉起敏娜的手，向教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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