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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霄殿上云覆雨，紫宸霞中阴转晴
曾经的文卿公主倾心于这个琐罗质子，不顾脸面地求龙煜帝赐婚，被拒了一次后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后来龙煜帝为平衡琐罗势力，又顾念她这个幼女一往情深，打算强行赐婚，却叫秦文卿自己反悔了。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别扭已经闹成了佳话，赐婚和退婚好似小孩过家家，也叫龙煜帝颜面尽失，再也不愿提起此事了。
眼下死灰竟都能复燃，秦文卿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可是意料之外，可如今这局势，赫迦的情她倒是领还是不领？
正当秦文卿不知该如何解此困局之时，琅绿从偏殿外推门进来，榻前行礼柔声通禀：“公主，赫迦公子。”
“何事？”秦文卿探出半个头来。
“明美人打发人来传话，说赫迦公子难得入宫一次，特求了陛下恩典，想同公子说几句话。”
秦文卿看向赫迦，见他眉目之中略显黯淡，长睫微垂。
赫迦入中州为质十余年，可以说什么都割舍下了，唯独对亲人难以割舍，秦文卿劝慰道，“明美人初到内宫，人生地不熟的，赫迦哥哥不如去见见吧。”
“可是公主你……”
“太医说了没事，自然是没事的。”秦文卿笑起来，两颊露出两个俏皮的梨涡，“去吧去吧，宋太医为人老成，再不济还有我自己呢，赫迦哥哥还信不过吗？”
“那公主且歇着，我快去快回。”
赫迦这才从榻前起身，一身白衣身形修长，跟随琅绿从偏殿离去。
*
金霄大殿上宴席未散，可方才闹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出，人心却散了不少，龙煜帝早已无心看那些歌舞，漫不经心地看宫人布菜，后妃们在席间交头接耳，暗中说着方才的事情，皇子公主们彼此存了戒备，大臣们见状也各自吃着盘中餐，木讷地看着歌舞，也不敢妄动。
此时的除夕夜宴已无半点喜乐之气，倒是殿外回廊上吹着冷风的依贝索双手卷着绣帕，斗篷一角被寒风吹得翻飞，许久才听见身后脚步声渐近，转过身来。
赫迦一身白衣，跟在琅绿身后，依贝索敛裙刚要行礼，却被赫迦拉住，“小妹如今是陛下的妃嫔，怎好给我行礼，该是我向小妹行礼才是。”
说罢搭肩行礼，依贝索眉眼中藏不住喜色，“一月前拜别王兄，今日再见，当真欢喜。”
赫迦向来是心细之人，听闻依贝索此言仿佛在宫中受了委屈似的，却又不愿惹她伤心，“后宫之中，向来争斗不断，小妹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明哲保身……”依贝索轻声念到，苦笑了笑，“王兄在中州十余年，不也是明哲保身才能活到今日的么。”
“我？”赫迦不由得无奈笑笑，回想他这一路走来，前怕狼后怕虎，既要哄着封霄皇帝莫对琐罗生出动兵的念头，又要防着自己母国派来刺客杀他，必要时还需亲自弄出些小动作来平衡各方局面，又岂是明哲保身四个字道得明白的。
可他再怎么殚精竭虑，至少还有清云馆这一处安身之所，不像依贝索身处后宫之中，举手投足都在封霄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稍一不留神就要引来杀身之祸，如此算起来，依贝索的处境更为艰难。
“封霄后宫如一潭浑水，的确如王兄所说，但好在陛下待我极好，免我许多思乡之苦。”依贝索见赫迦不答话，主动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只是今日之事，九皇子兵行险招，是得了陛下的授意，如今王兄身在局中，即便有公主舍身相救，也难保日后不被卷入夺嫡之中啊。”
赫迦听依贝索一席话，心中多少有些慰藉，原是从前只知道在大漠中四处跑的小姑娘长大了，也会盘算局势，知道九皇子朝他发难意在拖他下水，往后的后宫纷争，他或许也不用太担心了。
赫迦深吸一口气，“封霄局势纷杂，好在李氏一除，琐罗少了个心腹大患，王兄也可稳坐王位了。”
“难道王兄当真愿意看着咱们的琐罗新王稳居这之尊之位吗？”
然而依贝索话锋一转，赫迦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小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新王已然登基，便是再有什么私人恩怨，也不能以国之安危为代价。赫迦与新王之间虽有些旧怨，但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的。
依贝索眸光一转，小声道，“不如，王兄向陛下服个软，陛下或许会助王兄……”
赫迦心中一怔，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口，“依贝索，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
金霄殿的偏殿中，香炉里熏着甜丝丝的果木香，大有平神静气之效，琳琅在榻前为秦文卿擦拭好了伤口，用净布一层又一层地缠上，秦文卿端坐于榻前闭目养神。
琳琅手上的动作麻利，嘴上也闲不住，埋怨着她，“公主就算要躲，也该往远处躲嘛，怎么偏偏向前冲。”
秦文卿苦笑笑，“我这不是腿脚不方便，挪动不开嘛……”
虽说刚才那一剑是她主动凑上去的，但却是切切实实地挨了一剑，就算伤口不深，该怎么疼还是怎么疼。
琳琅叹了口气，“这短短一个月里您都伤了两回了，幸好两次都是赫迦公子在场，否则真不知要如何了呢。”
秦文卿心中暗骂，什么叫幸好有他在场，我这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好嘛。
不过琳琅这话倒提醒了她。
“琳琅，你说赫迦哥哥对我，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呢？”秦文卿歪过头来，满脸的不解，“要说心里有我，却拒婚让我脸面扫地；要说心里没我，那今晚这……啊！你倒是轻点啊。”
琳琅在秦文卿背后将布条一拽，系了个死结。
“公主，您知道有句话叫‘近乡情更怯’吗？”琳琅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仿佛秦文卿在这方面像个傻子似的，“依奴婢看，公子越是躲着您，才越是对您用心呢。”
秦文卿眉头一皱，自语道，“可，他也没躲着我啊，你看他刚才那样，简直就……”
简直就是武侠版霸道总裁。
谁知琳琅的下一句话气得秦文卿差点从榻上爬起来揍她：
“可能瞧您实在不开窍，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呗。”
*
廊下，依贝索目光有些惧色，她头回知道，一向谦和温润的王兄赫迦，竟也有这样硬气的时候，“王兄想到哪里去了，是我听陛下的口风，是有意要保王兄周全，又听闻王兄在容国公府外遇刺一事，才……”
“所以才劝我向封霄皇帝服软，依贝索，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赫迦退后两步，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依贝索，多年未见，竟有些不认得了。
她原是琐罗人，如今已成了封霄皇帝的枕边人，口口声声都在劝他投到龙煜帝的麾下，做着有朝一日能领着封霄的大军攻入琐罗重夺王位的春秋大梦，这不是龙煜帝的野心太大，而是依贝索的头脑太简单，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岂非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赫迦语气冷厉，让依贝索有些害怕，有些委屈地辩道：“依贝索虽然嫁入封霄，但王兄永远是王兄，我只是觉得若大战在即，王兄领兵，总好过……”
赫迦转过身来，有些话点到为止，已不必说透，“事情没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总还有回旋的余地的。陛下今日也算花了心思，若要对琐罗出兵，总该寻个正当由头，免得落人口实。”
“可是王兄……”
“时辰不早了，你离席许久，只怕陛下要怪罪了，”赫迦只愿依贝索只是一时受人蛊惑，日后能自己辨明是非，对她的面色也温和些，负手转过身来，“此事我心中有数。”
依贝索垂眸点点头，她知道赫迦虽性子温和，但有些事不该多言的，他便是一个字都不会听，“王兄既有了打算，也是好的。”
依贝索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她所谓的这番忠言逆耳，在赫迦心中却颇为担忧。
依贝索心思单纯，龙煜帝借着保护他的由头将她说服并非难事，只是她这般心性太容易被人利用了，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只怕难以立足。
赫迦顺着依贝索离去的方向凝神片刻，冷风吹得他愈发情形，方才守在红廊下的琅绿此时走上前来，“公子，明美人只是忧心公子，您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赫迦深邃的双眸渐冷，想到龙煜帝对她的宠幸不过是利用罢了，沉声道，“所以她越是受宠，我就越担心，怕有一日登高跌重，她承受不住。”
琅绿听了此话垂眸笑笑，看似无意随口道，“论起承受打击这事，六公主可是比明美人要坚强多了。”
赫迦聪慧，知道琅绿所指为何，便也笑笑，“她不是坚强，她是随性罢了。”
方才与依贝索廊下谈话，赫迦差点忘了为自己挡剑的秦文卿还在金霄殿偏殿里躺着，这才想起来要赶回偏殿中去，才迈出一步却被琅绿拦下。
琅绿恭敬道，“公子，方才离公公派人来请，说是时辰不早了，该回席面上去了。”
赫迦心中一沉，冷笑轻声道，“好一个父母之爱子，封霄皇帝当真宠爱这个女儿。”
“公子的意思是？”
琅绿素来心细，这些日子赫迦对秦文卿的转变她多少看在眼里，从前赫迦拒他于千里，而今日比武，似乎和从前不同了。
“从前琐罗国中平顺，我也蛰伏了多年，如今是到了硬碰硬的时候了。”赫迦独立于寒风中，这金霄殿建在高处，才可居高临下地看着宫墙下宫人们排队而过，赫迦勾起唇角浅笑道，“封霄皇帝已看出我对公主的心思，扬汤止沸，倒不如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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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金霄殿上云覆雨，紫宸霞中阴转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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