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三嫁

　　郭大娘这一躺，就十几天。本来逢年过节需要到四处走亲戚的，因着这事，也没怎么走动，大多都躺在床上养病。遇到好天气，英娘也会扶着她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免得老是呆在屋子里。

　　过完大年，各处串亲戚的人走动也少了。明生本也应该恢复了去镇上上学，但因着到白云书院上学的事，也没再去镇上，而选择在家多待几天，好等着二月初去白云书院。

　　郭大娘开始知道儿子以后一月只能回来一次，很是闹了几场别扭，最后还是明生好生劝慰，才能逐渐接受这件事。因此，实际上这多待的十几天，主要还是为了多陪陪郭大娘。这陪伴也不需要在跟前端菜送水，让郭大娘知道儿子在家就满意了。

　　这日，久违登门的大妮又来了。

　　刘大郎本家这边的亲戚已经全没了，只剩下在镇上行商的舅家，舅家原来心疼自己侄子无依无靠，也没得手艺好养活自己，因此才带着刘大郎去北方跑商。

　　后来认识现在的妻子刘婶子，在北方安了家。往年在北方时，路途遥远，也只是好生的备上几车年货。今年头次在老家过年，肯定是得到舅家去的。

　　而且，因着刘大郎在村里也没其他亲戚了，所以这次过年一家人都是在镇上和舅家过的。

　　这过完元宵节，好不容易算年过完了。刘家一家人才从镇上回来，家里刚刚安顿好，大妮就迫不及待地来找英娘。

　　大妮来时，英娘正守着婆婆在院子里晒太阳。郭大娘在这暖阳当中正昏昏欲睡，突然就被拍门声给惊醒了。

　　英娘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去开了院门。打开门一瞧，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大妮。

　　许是才过完年的缘故，今天大妮一身都是崭新的。从头上的新头花，到身上的新袄子，连脚上的鞋也是一双新的。

　　大妮一见英娘，就高兴地唤道：“罗姐姐！”

　　英娘也许久未见大妮，此时也很高兴，也道：“大妮，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说着就把大妮领进院子。

　　郭大娘眯眼瞧着来人，发现是许久未见的大妮，因着心里的事情，一反常态，热情地道：“啊，是大妮来了啊，这么久没见你，又俊了。”

　　英娘拉着大妮进来，听着婆婆这反常的口气，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大妮感觉就更明显了，她虽不喜与人交际，但是对于人的好感还是很敏感的。郭大娘今日的态度与往日大相径庭，真是奇怪的很。但大妮还是出口唤了声婶子，然后找了根凳子，挨着英娘身边坐下。

　　郭大娘虽然一直都不喜大妮这为人处世，但想着自己对人有所求，因此也不在乎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继续道：“大妮，你这身衣服做的真好啊，红艳艳的，特别适合你这小姑娘。”

　　大妮听了这，就更难得应付了，于是只点头说了句嗯，便不再开口，连视线都没转过来。

　　这下，郭大娘是真尴尬了，也不想再起话头，想着和这缺心眼也没好聊的了。因此继续闭着眼睛，仰躺着晒起了太阳。

　　过来一小会儿，正当英娘在低头绣东西时，大妮突然抬手碰了碰英娘。然后见英娘看自己，忙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摸出来一朵丝质绢花。

　　那绢花是桃花样式的，看起来栩栩如生，不仅花瓣做的粉嫩，连中间的花蕊也瞧的根根分明，几朵簪在一起，有全开的，有半开的，看起来真的是精美异常。英娘从城里的师傅那儿回来后，就再没见过这般逼真的绢花。

　　大妮也不说话，直接把这绢花递到了英娘跟前。

　　英娘用手接过，对着光细瞧了后，更觉得这花做的好，好奇道：“大妮，这花你哪儿的，做的真好。”

　　大妮见英娘这么喜欢，笑道：“这是舅爷家给的，我瞧着好看，特意留给你的。”

　　英娘见这花居然是送给自己的，忙推辞道：“不行，不行，这花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大妮当然不肯：“罗姐姐就收下吧，你带上最好看。”说罢就从英娘手中夺了绢花，径直插在了英娘的发间。

　　英娘躲避不及，让她把花轻巧地戴头上了，正待用手取下，就被大妮拦住了：“罗姐姐，真的，这花你带上真特别好看。你不要摘下来。”

　　英娘被她阻了，一时也没法取下来，没好气的问道：“难不成，这好东西我戴着好看，就该是我的不成？”

　　没成想，大妮这丫头居然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英娘见她肯定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便也放弃了摘花，只拉着大妮坐下，说道：“大妮，这样的想法是不行的。我们不能见一个东西适合自己，就想要。这时间多的是我们不能要，也要不起的，难不成因为它适合我们就得要吗？”

　　从没人给大妮讲过这种话，平日里，大妮有喜欢的，想要的，刘家夫妇都尽量满足女儿。刘婶子对着大妮的口头禅就是，你戴着好看那就买，你喜欢那就买，从没拒绝过大妮的任何请求。今天，还是头次有人跟自己说这种话。

　　“可是，适合我们的，我们为什么不能要啊？”大妮茫然了。

　　“嗯，一件东西是不是适合我们，不能但看这我们戴着这东西是否好看。比如说这绢花，你说我戴着好看是吧？”英娘问道。

　　大妮点了点头。

　　“但是这花还是不适合我。”英娘道。

　　大妮觉得很奇怪，问道：“为什么啊？”

　　英娘便道：“这绢花是好看，我戴着也好看。可是我什么时候戴它呢，我每天在厨房忙碌，还得侍弄这园中的瓜果，还得养后院里的母鸡，有一点空闲不是在织布机前，就是在这做些针线活。你瞧瞧，带上这花，是不是半天就弄脏了？”

　　大妮一听，也是这个道理，自己每次来找罗姐姐时，就没见她得闲过，可是自己是真想把花送出去，于是道：“可是……”，开口后，居然发现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英娘趁着她发呆，就把这花从头上摘了下来。说道：“你想想看，你娘走亲戚和在家穿的衣服一样吗？”

　　大妮低头想了一下，迟疑地摇了摇头。

　　英娘便把这绢花好生地装在大妮那个荷包里，然后说道：“就是这个原因，穿衣打扮还是要看场合的，罗姐姐平日在家，也没得需要这么精致绢花来撑场子的时候。给了我，反倒是埋没了它。日日放在妆盒里，久了颜色也黯淡了。这多可惜，是不是？”

　　大妮急了，忙捉住英娘的手，想把绢花再取出来，结果英娘用手压住了，根本让她不好使劲。

　　“听话，大妮，这花给你戴，比给罗姐姐戴合适多了。快收好，要不然我以后就不让你来我家来玩儿了。”

　　大妮只好妥协了，可是这特意留下来的礼物送不出去，也不高兴，因此人显得气鼓鼓的。英娘也想着刚才拒了她，便想着拿点东西哄着点她。于是便进屋端了一碟子的柿饼出来。

　　大妮还有点生气呢，就感觉又东西递到自己眼前，打眼一看，居然是一碟子的柿饼，又抬头看了眼英娘，叫了声罗姐姐。

　　英娘笑道：“拿呀，我想着你头次来，就喜欢吃柿子，这几块柿饼，是做了特意给你留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这柿饼正是秋季的柿子晾晒后制成的，此时表面覆了一层厚厚的糖霜，大妮往日也见过，但这果子的外表实在让大妮难以接受，因此从未尝过。

　　但是这次是喜欢的罗姐姐给的，便迟疑地拿了一块，试探着咬了一口，有点粘牙，柿饼里面是不同外面的金灿灿的颜色，像咸鸭蛋的蛋黄一样。而且吃起来，和新鲜柿子完全不一样，比新鲜柿子还甜。大妮小口尝了以后，就开心起来。又迫不及待地又咬了一大口。

　　英娘见她吃的很开心的样子，又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大妮嘴里现在正包着柿饼，不好开口，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英娘见状也开心了，给大妮又递了一块后，就把其余的收了起来。道：“这东西虽然好吃，但是不能多吃，你今日顶多再吃一个。剩下的一会儿带回去，明日再吃。要不然对你肠胃不好。”

　　大妮接过后，对英娘说了声好。然后许是知道这柿饼不能多吃，也不舍得大口大口吃了，只愿意像开始那样，小口的吃起来。

　　大妮在郭家，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眼见着要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了，才拎着装好的柿饼依依不舍地回家

　　回了刘家，刘婶子才把家给收拾明白，见了女儿回来，便问了句：“大妮，回来啦？这出门好玩不好玩？”

　　大妮重重地点头，对着刘婶子说道好玩。

　　刘婶子也知，每次从郭家回来，女儿总是开心的，这话当是没问，便又问：“今天又没什么特别的呢？”

　　大妮一听，便兴奋地说道罗姐姐给的柿饼特别地好吃，和自己原来想象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说完，还手上拎着的东西提起来给亲娘看。

　　刘婶子听的好笑，又问道：“就没其他的呢？今天郭家还有没反常的事？”

　　大妮又使劲的从头想了一下，最后说道：“今天郭婶子对我热情的不像话，这倒是有点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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