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天道成为咸鱼之后

　　“您好，需要水果零食小饼干吗？”
　　狭窄的车厢走道，身穿制服的乘务员推着小餐车，温柔亲切的俯身询问旅客。
　　一些上班族买了简单便宜的便当，还有一些带孩子的父母买了点包装精致的糖果和饼干。
　　“请给我几颗糖果。”
　　齐苑买了一点用玻璃纸包装好的糖果，乘务员递零钱过来，看了他一眼，少年清丽冷淡的相貌十分惹人注意，她忍不住询问：“是休学旅行吗？”
　　“不，只是去京都拜访长辈。”
　　休学旅行是霓虹特有的习俗，不知从哪年起，面临毕业的少年少女会孤身一人进行漫长且肆意的旅行，背上单薄的行李，踏上轻松惬意的道路，更像是对过去告别对未来展望，也是即将进入社畜生活最后的温柔时光。
　　“请注意安全，最近京都不太平静。”乘务员温柔的嘱咐道。
　　齐苑抬眸：“是出了问题吗？”
　　对方将列车免费提供的报纸递过来，上面写着几个黑色大字“血案频出，京都食人魔再现。”
　　下面的新闻报道说，京都荒郊发现数名女性受害者，死者均被挖走生肝，躯干呈现不规则的折叠，皮肤干瘪骨瘦如柴。
　　齐苑对乘务员道谢，并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乘务员再三回头依依不舍离开后，他将目光投放在报纸上，仔仔细细扫过一遍。
　　霓虹的传说中生肝是一个人最具有灵气的部位，妖怪能从人的生肝里获得重生之力，尤其是灵力强大灵魂纯洁的少女，对妖怪来说大补中的大补。
　　难道京都有大妖出世？
　　齐苑双眼轻阖，思绪瞬间飘远，与天地融为一体。
　　耳边响起车轮摩擦轨道时细微的响声，响起飞速驶过路边花开时啵啵声，响起不远处清澈如镜的湖面泛起涟漪飞鱼而跃的滴答声。
　　天与地与山与水与万物。
　　第一层看山是山，第二层看山不是山，第三层看山还是山。
　　坐在车厢里的少年双眸泛起深邃苍凉的痕迹，仿佛旋转着无数星屑碎片，有空间与时间交织编制出无穷无尽的浩浩荡荡的河流，倾斜而下看不到尽头。
　　良久，他微微一笑，苍色尽褪，眸光如初。
　　“羽衣狐啊……”
　　言出法灵。
　　天地万物随言而动，参天大树历经千年枝繁叶茂，筋脉遍布，巍峨高山洗刷万载岁月不改，见证时光变迁。
　　它们争先恐用蜂拥而来，将细碎的信息一吐而尽。
　　少年轻轻笑了笑，竟有几分包容和宠溺：“慢慢说，不要急。”
　　“哦？羽衣狐是玉藻前的孩子？”
　　“数千年前雷神的巫女就是因为为妖狐生下了名为爱花和羽衣的半妖，而遭受天谴？”
　　“人妖？啊，不是，是人和妖结合和人神结合的结果是相同的，就像充满了悲剧性和毁灭性的剧目，除了博取旁观者的怜悯外，不会有任何用处。两者时间和生命线截然不同，神明和妖魔能通过修炼换来漫长的生命，依靠人类信仰的神明甚至能够做到用死亡来换代，而人类……不管他们如何修炼，心还是一如既往。不过，这就是人类啊，我曾经见过非常非常令人敬佩的人类，他们告诉我，何为勇气的赞歌是人类的赞歌。”
　　“玉藻前隐入桃源乡，他的孩子羽衣却依恋人间不肯远去？”
　　“恩，算是某种报应吧。”
　　精灵们絮絮叨叨，齐苑却耐心聆听。
　　过了很久，列车平稳的驶入站点，齐苑起身离开座位，跟随人流前行。
　　到了人气旺盛的地方，精灵们恋恋不舍离去，少年抬起指尖轻轻一点，一点莹白之光消散在空中，他小声和旁人看不见的精灵道谢。
　　出了站口，一阵阵寒流夹裹着冷风袭来，齐苑顶着寒风一路小跑，找到出租车，按照对方给的地址打车到医院。
　　东京综合医院算得上霓虹首屈一指的大医院，收费虽然昂贵，但医疗设施和人员服务绝对堪称无可挑剔。
　　齐苑的小姨妈曾经离过婚，头婚对象出身优渥，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系，后又加入军队成为一名光荣的军医，如无意外前途无量。
　　齐苑以前还见过他，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也许对于小姨妈来说可能只是两三年前，但对于齐苑来说，久到容颜模糊，记忆泛黄。只依稀记得那是个黑发紫眸俊秀儒雅的青年。
　　“森鸥外。”温柔和煦的声音打断齐苑的沉思，他抬起头，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对方，那是个长发披肩，大和抚子般温柔端庄的美丽女子，皮肤雪白细腻泛着一层淡淡的仓青色，宛如雨过天晴后的美人白玉瓶般优雅缠绵。
　　这就是齐苑的小姨妈，目前随夫姓的家长夫人。
　　齐苑母亲出身于神道家族，大女儿本该继承神社，传承家族灵道，却因意外去世，而小女儿则作为用来巩固家族势力外嫁。
　　小姨妈能嫁给毫无世家背景的森鸥外，完全是一样意外。
　　同样是东大出身，同样是医学高材生，两人爱好相同志趣相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姨妈和森鸥外都处于一段甜蜜的感情里。
　　“说起来分手只是因为找不到共同的目标了吧。”小姨妈咬了一口苹果，留下小小的月牙牙印，冲齐苑眨眨眼，俏皮浅笑：“因为志同道合而相爱，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分开，这种情况不是很常见吗？”
　　“很常见吗？”
　　齐苑反问道，取出口袋里的糖果递给紧挨着小姨妈的小姑娘：“别怕，我是齐苑，你可以叫我哥哥。”
　　在小姨妈温柔含笑鼓励的目光里，小姑娘怯生生松开妈妈，双手接过糖果，对齐苑甜甜一笑，脆生生又羞答答的道谢：“谢谢哥哥。”
　　好甜！
　　致命一击！
　　齐苑手腕一抖，雪梨皮断成两截。
　　无可奈何的顶着小姨妈调笑的目光，齐苑拿纸巾擦干净雪梨痣，先用雪梨堵了小姨妈的嘴，再温柔耐心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小姑娘的小脸红扑扑羞答答的，觉得这个大哥哥又好看又温柔。
　　“你会是个幸运快乐的姑娘，自立自信，坚强如竹，风华内藏，狂风暴雨无法侵蚀你，污秽邪物无法伤害你。”
　　言出法随，一层肉眼无法看见的灵光抽丝剥茧形成一层透明的罩子，将懵懂可爱的小姑娘从头到尾昭的严严实实。
　　这是齐苑的祝福，也是他的保护。
　　只要小姑娘自己不长歪不堕落魔道，就算是天照降临也不能伤害她分毫。
　　“谢谢大哥哥没有？”
　　小姨妈出身神道世家，虽然是没有灵力的弃子，但在离开家门之前，她和齐苑的母亲—作为继承人的长女接受同样的教导，从琴棋书画淑女教育到眼界，她从一开始就站在普通人之上，后来离开家族后，直到适应普通人生活并且有自保能力后，家族才撤掉保护她的人手。
　　齐苑觉得母亲的家族是非常有趣的，他们一方面把大家族的残忍无情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方面却对抛弃的棋子费心打磨。
　　在成年之前，下一代孩子的日常起居和教育水平都是一样的，都能够享受最好的家族资源。在十八岁时，孩子们处于阴阳两界分化点，有灵力的孩子能够进入真正的家族，而没有灵力的孩子要么不愿意放弃荣华富贵成为外嫁的助力，要么愿意自力更生的选择离开。
　　外嫁者的家族经过百般挑选，大部分都是出生清白家境优渥自身品德优良的青年才俊，善良淑女。
　　不愿家族做主的没有才能的孩子，会得到一笔丰厚金钱，数十年内足以丰衣足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至于数十年后，无才能者的下一代已经不是家族需要操心的了。
　　齐苑出生时家族派来检测的人员对他的无才能表示非常惊讶，并且说明在两个灵能者之间生出无灵力者，中奖几率甚至小于买彩票中五百万。
　　不过那个时候齐妈妈抱着自己儿子，亲亲懵懂可爱的脸蛋儿，笑容温柔：“不做灵能者就不做灵能者啊，我们家小齐苑还能成为伟大科学家，棒棒哒的运动员，或者是像他小姨妈一样做个医生，这么多这么多职业，这么多这么多能选择的未来实在是太好了！我一点也不认为我们家孩子是没有未来的。”
　　作为拥有和海之女王千姬签订契约的强大能力者，齐苑的母亲和父亲都是神道里数一数二的灵能者。
　　而他们生下无灵力的孩子的消息在当时神道掀起了轩然大波，虽然这两口子谁也没当回事儿。
　　不过家族的的确确有催促两人进行二胎运动，争取三年抱两，千万别再多个灵能废柴了。可惜直到两口子车祸去世，齐苑还是个独生子。
　　父母去后，千姬远走深海，被千姬抛弃的契约后代也因此不被灵道接受。
　　好在家族有良心，再加上父母存款，齐苑在八原有自己的房子和一家卖温泉馒头的铺子。
　　再后来他被主神选中，生死关头觉醒了血脉，这才知道除了灵能者外，还有另外一种更加珍贵，能够沟通天地的，古时被称为大祭司的神眷者，而齐苑就是这种万里无一的血脉继承者。
　　过往种种不再提及，思绪回笼，耳边响起小女孩在妈妈的帮助下甜甜的道谢声，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干净纯粹，就连道谢里也是毫无杂念，这使得齐苑因为思及过往的心情变得晴朗起来。
　　他给小姨妈削了一个苹果一个雪梨，喂了小女孩三颗橘子味儿的糖果，外面天色渐晚，小孩子要读书晚上是不需要陪床的，小姨妈也舍不得孩子吃这个苦。
　　齐苑不在的时候小姨妈请了隔壁家的奈奈妈妈帮忙照顾小加奈，小姑娘年纪小小却很懂事，能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所以奈奈妈妈只需要负责小姑娘一日三餐就好。
　　夕阳渐沉，羊肠小道上，黑发黑眸的清俊少年牵着娇小可爱的小姑娘，慢慢走着。
　　两岸晚风渐冷，湖面凝结成冰，折射出雾气般的暖黄。
　　“哥哥，妈妈会好起来的，对吗？”
　　小姑娘扬起脸庞，稚子清澈的双眸信任的看着齐苑，她感觉这个哥哥说的话都很有信服力，比隔壁帅帅的奴良叔叔更让人安心。
　　小爪爪拍拍胸口，不慌，有哥哥在呢。
　　听到女孩天真的询问，齐苑愣了愣，其实见到小姨妈的第一面，他就知道小姨妈已经不太好了，可能小姨妈也有所察觉，在第二任丈夫离家出走后，小姨妈已经断绝了和所有丈夫家亲戚往来，并且执意将齐苑找了过来，未尝没有托孤的意思。
　　“那边是猎魔家族，这也是我嫁过去后才知道的，家长是假姓，真姓应该是黑主。我一直觉得他心里应该是有别人的，不过那个时候有了小加奈，我又是离过婚的，总想找个人安安心心过日子，所以也不想追究，只是这安稳日子还是抵不过他心里惦记的，也许是个人也许是个承诺也许是我不知道的东西，森鸥外也好，他也好，我只是个普通人，想自己女儿过普通的日子，不必担惊受怕衣食无忧快乐自由。”病房里，小姨妈深深吸了口气，泛着冬日寒意的暖阳为她柔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橘光，她缓缓的，吐出了长长的喟叹：“我和姐姐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念书识字，在成人礼前我们从未分开过，就连我们的三观和理念都是如此相似，她希望你平平安安一生无忧，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拥有了一些令我无法理解的力量，但你是我的外甥，你看我的目光和曾经姐姐看我的一样，我们之间也许有许多事情发生而彼此不在身边的时候。可是你是我唯一的，此世唯一愿意将我最珍爱的孩子托付的血亲。”
　　“如果你拒绝的话，请联系森鸥外，加奈拥有“能见”的才能，在不踏足灵道的情况下，森鸥外会最大程度利用和保护她。”小姨妈翘起嘴角，露出几分讥讽：“他一向奉行最优解。”
　　听到这里，齐苑叹了口气，说：“要是我愿意养呢？”
　　然后他看到小姨妈撩起被风吹乱的长发，慎重的弯腰，以一个长辈绝对不会对晚辈的姿态，缓缓将双手抵在前额：“此生所珍视所爱，请君多加照顾。”
　　一阵清风掠过，有人拍了拍小姨妈的肩膀，小姨妈抬起头，直起腰，病床前不见了少年身影，再回头，对方收回手，一双仓青色的双眸泛起浩瀚无垠的芒色，他缓缓张嘴，声音如同九霄云外而来，直入灵魂深处，令小姨妈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吾，以命起誓，若她行走于人间正道，必护她一生无忧。”
　　小姨妈双眸泪水洗涤，如秋水明光般动人。
　　“谢谢你。”
　　小姨妈的死亡已经是命中注定，而加奈却不知道母亲即将步入死亡的消息，的的确确齐苑对小姨妈有承诺，不过他现在却想起了另外一个方法。
　　难得用了用脑子，从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犄角旮沓里翻出来个救人的办法，少年摸了摸弧度柔和的下颌，像极了诱哄小红帽的大灰狼：“小加奈，你听过苦修吗？”
　　“苦修是什么呀？是吃苦苦的东西吗？”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反问。
　　这么一问好像也没错。
　　“数十万年前，雪山神女帕尔瓦蒂为了成为湿婆大天的妻子而进行了上千年的苦修，最终打动了神明，换来她身为萨克蒂女神应有的地位。从那时候起，只要凡人进行严苛苦难的修行，从而达到取悦神明的地步，那么不论凡人提出什么要求，神明都要答应她。”
　　“哥哥，苦修会很苦吗？加奈怕苦苦。”
　　“苦修会非常非常苦，比吃苦瓜还要苦。”
　　小女孩脸蛋皱成一团，咬着手指头做思考状，天也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脑袋瓜在想什么，过了好会儿，就在齐苑觉得这是个无稽之谈的想法时，这个十岁的孩子，第一次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是不是苦修就能救妈妈呢？”
　　她的目光是如此坚定和纯澈，齐苑知道她一定不明白什么叫苦修，小孩子什么时候吃过苦呢？大概最讨厌的就是苦瓜吧？
　　可他居然在她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一丝罕见的属于对幼崽尤其是有血缘关系的幼崽的怜惜涌上心头，这迫使他心生悔意。
　　“苦修可以救妈妈，不过你需要选择苦修的对象，帕尔瓦蒂是为了成为大天的妻子，所以苦修对象是破坏神大天湿婆，而这片土地上掌管生死的是黄泉女神伊邪那美，只有用你的苦修去打动女神，才能修改妈妈的命运。”
　　加奈握紧了他的手，脆生生的说道：“哥哥，我愿意向伊邪那美女神进行苦修，就算吃再多再多的苦瓜，我也不想成为失去妈妈的孩子，我想妈妈和加奈一直生活在一起，永远不要哭泣。”
　　小加奈其实什么都明白，小时候有个栗色头发的帅气哥哥带着两个哥哥姐姐来家里，说那是加奈的哥哥姐姐，还要把母亲和加奈一起带走，他的怀抱很温柔，看小加奈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悲伤，因为他是加奈的爸爸，所以他很爱加奈，因为妈妈不想加奈跟他走，拒绝了他，所以他很痛苦。
　　可是啊，小加奈抱着关上门后默然落泪的母亲的腰，隔着窗户隐隐约约看见徘徊不去的身影，她想爸爸是有哥哥姐姐陪伴的，而母亲只有加奈。
　　加奈只有妈妈。
　　外婆活着的时候，握着小加奈的手说，她是能见，以后会有大出息，会成为下一个梦见来指引人类的命运，可是身为梦见的母亲的妈妈却是个普通人。
　　预想到女儿将要过的很辛苦的未来，还有她固执的拒绝将加奈带入家族的想法，见多识广有足够智慧和爱女之心的老夫人深深的无奈叹息，抚摸着外孙女的脸庞怜爱的说道：“以后啊加奈一定要和妈妈一直一直在一起。你就是她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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