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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惊遇剧中人
“啊,是,是啊,我很喜欢!怎么啦?”
乍一反应过来的我,立刻点头承认,虽然我在承认的同时心底也有点疑惑,不太明白眼前这位陌生的男人为何要这样问我,毕竟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该说的话也都说了,理当互道再见从此各奔东西,而不是没话找话也要把交流维持下去。可惜他一提到“天若有情”我便无法忽略,谁让我当时心心念念的全是这部剧呢?他一挑起这话题,我就抵抗不了哇。
“是吗,那很难得啊。”
男人轻笑一声,口气中明显透着几分感慨,我正在琢磨该如何回答他时,他又开口说道:
“这部剧当年拍摄剪辑完成之后,没能第一时间在香港地区播出,而是卖给了海外剧场,又因为其中的很多内容显得不合时宜,所以即便后来在港台重播也未能火得起来,更别说内地了。你能买到这光盘,还能喜欢它,当真是很难得了。”
“就是呀,这部剧没能大火,的确是太可惜了!”
我的话匣子终于被这一句话完全彻底地挑开,特别是听那男人的口吻,分明也是对那部神剧满怀惋惜之意,与我彼时急寻知音的心境实在是无缝贴合,导致那一瞬间我不自觉的便大大放松了警惕,恨不得与他席地而坐,斩上一只烧鹅,再打他二两老酒,就在这广场上来个促膝长谈,我来做东都行,不过相比我的跃跃欲试,男人面上的神情却仍是云淡风轻,只微笑着问我道:
“冒昧请教一句,你最中意这部剧里的哪段情节呢,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是港生和Julian这对苦命的兄弟啊,”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而且我始终认为,关于这对兄弟的设定堪称全剧的神来之笔,尤其是他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暧昧的情感,令人回味无穷,还有他们两个一死一疯、阴阳永隔的结局,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看不开呢!”
男人颔首浅笑,又平静问我道:“那如果给他们两兄弟换一个结局呢,让他们远走高飞,从此再不分离,你觉得可好么?”
“嗯……那也不然。”
我沉吟着摇了摇头,思虑再三,还是如实答道:
“倘若按照原剧既定的结局走向,事情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强行让他们大团圆收场那就不合理了,岂不是会有狗尾续貂之嫌么?如果我是编剧,也不会那么写呀。”
我撇了撇嘴,见那男人在专心倾听,便又低声补上一句:
“再说,如果真的那么设计剧本,怕是也过不了审查关的吧,Julian毕竟是坏人,是作恶多端的反派,他害死了那么多人,手上沾满了血,怎么能仅仅因为他对港生动了真心,便抹杀掉他的罪恶、让他如愿获得幸福?那样对诸多的被害人也是太不公平,万一教坏了青少年,岂非罪莫大焉?”
“你说的对,那样的确是天理不容。”
男人波澜不惊地接着我的话头说道,我得到了肯定,愈发说得起劲:“因此他们俩以悲剧收场才是合情合理,爱情这种东西固然很美好,可以超越生死,但爱情也不是万能的,更不可能凌驾于法律和道德之上。就算我作为观众再为他们感到惋惜,也只能无可奈何,虽然作为一个写手,我倒是非常愿意为他们改写个结局的——”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是……写手?”
一直礼貌倾听的男人突然扬起了头来,将我的讲述打断,但我却不觉唐突,或许是对方语气中透出的那一点点惊讶,让我感到了一些骄傲,谁叫我是个热爱码字且有志于此的人呢?于是我点一点头,半是谦虚、半是矜持地道:“我就是个爱写字的,实不相瞒,剧本我也写过,虽然没什么成绩——都是港生和Julian的故事激起了我的灵感,所以我才大老远的飞来了香港嘛,为了那对兄弟,我也是够拼的啦,哈哈!”
我既自豪又自嘲地笑了两声,见那男人沉默不语,便又将口气放得更谦逊一些,补充道:
“让您见笑了,我不是什么大作家,名利一概没有,不过是单纯的喜欢这部剧和那对CP罢了。就算我水平有限,没法为他们圆梦,可这一趟出行我也不会遗憾,更不会后悔就是了。”
我表达过自己的虚心和诚心之后,见那男人仍是低头沉吟,只当他不愿再说,想想接下来的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便主动友好一笑,道:
“今天多谢你啦,帮我截住小偷,我还要继续搜集素材,就先走一步了,真的谢谢你!拜!”
我说完便抬起右手向男人挥了一下,从他身边经过,打算拦一辆出租车载我去兰桂坊,谁知刚迈了两步便听那男人喊着请等一下,我纳闷地转过头去,却见他已从长椅上站起,一边向我走来,一边语气温和的对我自报了家门,又问我贵姓,我一听他报上的名字倒是平平无奇,也就大大方方地回答他免贵姓田,他便称呼我为“田小姐”,又道:
“田小姐倒也不必为了素材去东奔西走了,我这里倒是有些资料可以免费提供给你,想必你用得上。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便全无保留——”
“哈?资料?”
我闻言一怔,却听得他“嗯”了一声,道:
“是的,而且我敢说我给你的资料绝对真实可靠,关于那对兄弟的故事,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为什么?难道说,您——就是那个编剧吗?”
我半信半疑地抛出了自己想到的猜测,他却又露齿一笑,一面摇头一面略有些得意地道:
“纵是那编剧本人,也只知其一而已!你知道他是怎么写出《天若有情》的吗?是因为他当年曾经去过油麻地警署访问,从参与过那单case的警察口中听说了很多内幕,他便以此为原型,添加些情节和人物,写成了那个剧本,然而说到底他终究不过是个转述者,哪里能有当事人知道得更多呢?”
“当——当事人?”
我听得越发迷惑,那男人却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况且他也有过和你先前一样的顾虑,为了剧本过审着想,不得不把结局改为善恶终有报,让好人平安幸福,坏人以死谢罪,哪怕在现实中,其实并非如此……”
我满面狐疑地盯着那男人瞧,脑子里琢磨着他说出的话,只觉得越听越不对劲,可男人却并不打算停下,反而将被墨镜遮住的目光扫向了遥远的天际,低低说道:
“……他们俩的结局和电视剧里根本就不一样呢,好人没能平安幸福,坏人也没有死,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呵……”
“没能平安……也没死?你是说——”
我已经被困惑折磨到语无伦次了,男人缓缓地转过脸来,对着我惊诧的表情,吐出了几个字:
“我就是那个该死却没死成的人,鲁德培,Julian啊。”
“什么?你——”
我一句惊叹出口,险些自咬了舌头,可稍一细品便又差点憋不住笑:他,那个男人,刚刚说什么来着?他说他是鲁德培,他说他就是Julian?有这么逗乐的吗?我以为我为了那对CP就够人戏不分的了,没想到眼前竟有一位比我还入戏的,叫我说什么好?也多亏了我不是个说话刻薄的,否则张口给他来一句: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有多帅?就算是事实吧,可也——可也过分了吧?然而,对于他的这番“自恋”,我也实在是——
“看着不像是吗?还是你想说,我比不得人家演员,不及他们好看?”
那斯斯文文的腔调听上去依旧和气,似乎并无愠意,正当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时,他却又挑起嘴角,平平静静地道:
“我的长相当然不能跟演员作比较啊,人家吃这碗饭的,我又不靠脸吃饭。但我不是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也知道剧中的角色是可以有原型的吧,我就是那编剧笔下的鲁德培的原型,你想探求关于他和港生故事的真相,还有人会比我更适合提供吗?”
“可、可是,可是你,我,这——”
我在男人的淡定面前彻底沦为了结巴,一时间头脑也变得不听使唤了,男人见状便没再说下去,只是抬起手来,取下了脸上的墨镜,又用另一只手同时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帽子,让他的真容毫无保留地落进我的眼里,看得我猝不及防,可也就是他这两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竟再也无法对他的话产生任何怀疑,只因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那一双眼睛,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戴着墨镜了——他的这双眼睛生得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一看便透着生意人特有的那种精明劲儿,特别是当他盯着我微挑嘴角的时候,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再配上他那瘦高笔挺的身段,活脱脱就是一个精于算计却又不动声色的大boss既视感,即使穿着运动装也能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让人不愿与他对视,倘若他戴上金边眼镜,再换上一套西服,可不真就成了那传说中的“斯文败类”了么?剧中的Julian扮相,不也是这个路数?
另外就是,此人的五官尽管不及Julian俊朗精致,但若论相貌气质,他和那演员乍看之下还真就有几分相似,让我不禁疑心《天》剧剧组是不是真的见过他本人照片,然后按照他的模样去挑选调教的演员?包括港生,会不会也是如此?
“我都冒着危险把我的真面目亮给你看了,你若还是不信,那我也只好请你亲自去问警署的现任警司,让他来为我作证,或者问问那位编剧也行,反正据我所知他老人家还没退休,还在翡翠台效力,如果你愿意的话,倒可以去找找他呢。”
那双眼睛在我的脸上快速一扫而过,眼睛的主人随即又嘿嘿地笑了起来。我确定我从那两道目光里又看到了三分调皮,外加两分天真,一分孩子气,而我从没见过一个成年人能够把这几种情绪完美的集于一身,转换得极其自然,不露半点痕迹——除了Julian以外。
只有Julian,能做到……
而我,终于也不得不信,站在我眼前的这个活生生的男子,就是未死的鲁德培,剧外的Julian.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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