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番外 十日谈录

　　今晚也再占用你一点时间，来个一鼓作气，以后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我们也这样做，你看可以吗，田小姐？

　　好，既然你同意，那我们就继续：

　　那一声声带泣的悲歌还在我的耳边盘桓，那断断续续落在我脸上的“雨滴”让我一阵儿清醒，一阵儿又意识模糊。讲真那歌声并不能让我的痛苦有所减轻，但我却就是不反感他一句句唱下去，尽管我周身的骨骼和血管都在无比渴望着药物，胁迫我不得反抗，务必听从它们的召唤从而沉沦毒海，不管我在这个世上还有多少大仇未报，也不管我对这花花宇宙究竟还有无留恋，它们只想让我灭亡，只想将我彻底毁掉！而我又是多么渴盼就此一睡不醒，我什么也不想争了，让我睡一觉吧，纵然洪水滔天，又与我何干呢……

　　我真的好累，让我走吧，走吧……

　　我又一次打算放任自己就这么堕入黑暗，可不出我所料，那个执著的声音果然又立刻凑近了我的耳朵，不依不饶地叫道：

　　“你要乖啊，Julian，你已经撑过了这么久了呢，真的很有毅力啦，如果现在就放弃，那你之前的这些苦，不是都白捱了吗？那你多亏呀，你说是不是？”

　　亏就亏吧，我管不了啦，我真的太辛苦了，什么叫作生不如死，谁还能比我了解得更透彻？让我解脱了吧，求求你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

　　几滴滚烫的“雨水”又落在了我的脸上，那个温柔的声音在“雨幕”中哽了好一阵，才又继续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最最在乎我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你这样，把我看得那么重，哪怕……哪怕我根本就不值得你为我去做任何牺牲……”

　　我重视他，为他牺牲……

　　是啊，我确实曾经为了救他而不顾自己的安危，我替他挡过子弹，更是稀里糊涂的因他而染上毒瘾，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何至于沦落至此？可是现在的我，还有能力去在乎一个人么？我甚至都后悔自己为他那般的赴汤蹈火，不然我又怎么会难受到这步田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救了他，可谁来救救我啊……

　　密密麻麻的蚁群再度附骨而上，我却再也没有了挣扎和嘶吼的力气，只能在那个怀抱里木然地大睁着双眼，直着舌头叫：

　　“我……后悔……再来一次……我……不救……”

　　两行泪水从我的眼眶里溢出，很快便和掉落我脸上的“雨水”混在一处，那个声音略作沉默后，竟是异常坚定地道：

　　“你不会的，即便再来一次，你也还是会这样奋不顾身的救我，因为你爱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爱……爱么？

　　这个字眼，对我来说，实在已经……太奢侈了啊……

　　我还能爱他么？我还爱得动他么？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离死不远的我，还拿什么去爱他呢？

　　“所以，你不要把我丢下，好不好，Julian？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你……你也留下来陪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一起活下去，谁都不要死……”

　　那双手将我的身体抱得愈发用力，我能感觉到他的鼻梁正贴上我的侧脸，久久也没有放开，我却只觉得燥热，本能地晃了下脑袋，口中恨恨地叫：

　　“你走……你太自私……宁愿看着我受苦，你也……”

　　“我知道，是我不好。”

　　他将头慢慢抬起，一只手抚摸着我的乱发，我那混乱迷离的视线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见他笑了一笑，仍旧在对我说：

　　“你有多苦，我都知，我给你一点甜头，好吗？有了甜头，就不会那么苦啦！嗯，让我想一想，什么甜头好呢……”

　　我的神经似乎被他的语气和那“甜头”二字勾起了一点点兴趣，竟眼皮一动看向了他的脸，尽管仍是聚焦无能，但我的这一举动却仿佛令他倍感振奋，立即用手轻拍着我，好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道：

　　“有了！Julian，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否则你怎么要我呢？尤其你不肯好好吃饭，难怪刚才你会——”

　　他忽地止住不言，我的脑子一时半会儿还没转过弯来，便已感到自己的上身被他轻轻放回床上，然后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下了地，跟着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正琢磨是怎么回事呢，便觉他又凑上床来，与我紧挨着躺下，还伸出手将我搂住，而我立马就觉得不对——虽然我手不能动，身上又穿着衣服，我却还是能感觉到，他——好像什么都没穿？衣裤、鞋袜，怎么统统都不见了？？？

　　他刚才的那阵动静——那是在脱衣服？！他就这么光着身子躺在了我旁边，可他，他，他不是接受不了这个的吗？在我住院那段期间，他对与我的肢体接触有多反感排斥，我还能不清楚？可是这会儿他却——他——他到底是怎么了啊？

　　我的脑子里瞬间便乱成了一锅浆糊，那一刹那生出的震惊和迷惑甚至盖过了毒瘾，就连我那涣散的视线也霍然恢复如初，我终于看得见他是怎样赤|裸着与我相对，没有一丝保留，即便我对他身上的特征早已是烂熟于心，可他这般主动，又叫我如何招架？而他竟还双臂一收，将我的头按在胸口，又对我大声说道：

　　“像这样，行么？你喜欢什么样子，我都没问题！你看，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我帮你把面热一热，你吃几口好吗？吃了你就有力气、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只要你愿意，对我做什么都行，我保证全力配合！我保证！”

　　他的下巴已经蹭上了我的脸颊，我甚至能感到他在故意对着我的耳朵吹气，一时间简直是地动山摇，虽说我当时的状态完全就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因为我真的提不起力气，只能干瞪眼，于是当他再一次表示要帮我热面条的时候，我终于答应了一声，他立时绽放笑意，更一把将我抱住，叫道：

　　“我这就去给你热面，啊不，我帮你重煮一碗！马上就好！你等着啊——”

　　港生的这一句话还没说利索呢，我那暂时恢复正常的听觉便接收到了开锁的动静，他也听到了，那一瞬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把我往怀里一扣，护在他的胸前，而紧接着我们那小屋的房门便从外面被打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就那么站在了门前，高的那个拉了矮的一把，飞快地踏进房中来，又火速把门关上。然而这么短的照面也并不妨碍我们把彼此看个分明：我和港生都认出了来人是华京生，以及他的后母，也就是那个生出了我和港生的女人，只不过她的衣着装扮比我记忆中朴实了很多，脸上不见修饰，也没戴什么珠宝，乍看之下倒跟寻常主妇没什么分别了。同样他们俩也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我和港生，看见了他正赤条条的把我拥在怀中，身旁被褥凌乱，而我手脚被缚，浑身又被汗水浸透，导致那薄薄的一层单衣也基本呈透明状了——我不出所料地听见那女人发出了一声惊叫，跟着便是华京生一头扎到床前，劈手将我俩分开，又冲着港生喊：

　　“你们在干什么呢？！你们这、这是——”

　　嗯，不好意思，今晚就先说到这里吧，我临时有点事情要处理，明天咱们都早点到，我再继续给你讲接下来发生的事，好吗？

　　多谢你的理解和体谅，那么，晚安了，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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