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法

　　“如何？”
　　“谷主所料不错，昨日杜河前确实有可疑之事。”撑伞的女子以绿纱掩面，看不清容貌。发饰上的一颗绿色宝石恰好垂在额间，仿佛长出了第三只眼睛。
　　“身份确认吗？”
　　“据当时杜河前的隐卫说，其中一个以前也出现过几次，如果所料不错应当是神兽白泽。”
　　“至于另一个。。。全程没有暴露自己的气息而且之前也没有出现过，身份无法确认。不过属下猜想，能跟在白泽身边一同探查的，估计也是昆仑上的某位神兽。”
　　“不要猜想，要确认。现在我们承担不起任何的风险。”
　　“是。”
　　绫抬头望了望天色，从温泉中起身，随手从岸边拿过一件白色的长袍罩在身上，“还有，艳绡楼的事情认下来，不要牵扯他。”
　　“谷主放心，属下知道分寸。”
　　绿衣女子走向前来，将伞笼罩在两人头上。雨幕渐成，晶莹的水珠落在石板竹叶上，敲击出清脆的哗哗声，渐渐模糊了两人的身姿。
　　“谷主，二小姐那边要不要再派属下去看着？”
　　前几日她也听到了苍耳的供述，今日见绫对苍耳的惩罚，自觉绫对于此事过于乐观，便开口有此一问。
　　“幽的性子就是这样，越是拘着越是反抗。”提到自己的妹妹，绫的语气柔和了很多，在这寂寥的雨夜里更显温柔。
　　“现在把她抓回来也不现实，只好先放任她在外游荡一阵。至于许自辰。。。”
　　“他再不靠谱也总是九溪谷养大的，而且幽素来照顾他，绝不可能恩将仇报。”
　　“雨渐渐大了，先回去吧。”
　　绿衣女子称是，便撑着伞从小路上往九溪殿去，一白一青两个身影拾阶而上。
　　“空枝，等绢娘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绢娘？她不是在另一处的楼里吗？”
　　“桐城附近的艳绡楼被毁总不是好事，绢娘得了消息后自愿前去重建艳绡楼。我便让她去了。正好幽也在桐城里，顺带拿个东西给她。其他的妖去了也没绢娘行事妥帖。”
　　“原来如此。只是绢娘无利不起早，这一去怕不是又要搜刮一番。”
　　“你担心这个？”绫唇边浮上一抹笑意，“这算得了什么？绢娘胃口如今也被养大了，眼光也高了，等闲的宝贝可入不了她的眼，不会和以前一样雁过拔毛了。”
　　空枝摇了摇头，明显叹了口气，“属下并不是担忧这个。谷主现在毕竟是妖王，按理总该约束谷中大妖不去惹生非，哪有派出下属四处敛财的？”
　　绫听了她的话，再转头看她时眼中都带了一份寒冷的笑意，“妖王？是了，我如今时妖界的妖王了。”
　　“先不说绢娘，你提到妖王倒让我想到苍耳说的另一件事。”
　　空枝愣了一会儿，接道，“可是雾林的妖兽？”
　　“不错。据苍耳说那些妖兽没有自我意识，仿佛是人为饲养的，甚是凶残。”
　　“谷主，这件事其实很早之前便有小妖发现了。当时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属下自作主张只让湘香去看了一眼。”
　　“情况如何？”
　　“湘香的答复与苍耳差不多，还说杀灭它们免不得一番苦斗。那时盟约即将签订，又担心是某位妖王豢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湘香便搁置了。”
　　绫皱了皱眉，听空枝欲言又止地说完这些事，心里明白她口中说的某位妖王是谁，湘香恐怕就是顾念自己的颜面才没有动手处理。
　　“而今那些妖兽上了不少人，这已经不是小事了。妖族契约刚签订，咱们总要上心管一管。否则长此以往，别人不拆了契约，也要自己散了。”
　　“谷主，湘香前几日跟我说，她察觉到雾林里有一股灵力肆虐，等去查探时那些妖兽已全部被绞杀了。”
　　“看清楚是谁干的了？”
　　“那人有太阴之力，周身有彩色的灵蝶，应该是神兽幽荧。她当初也不敢离的太近，只是取了一份意念远远望着。”
　　绫点点头，“理应如此。”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竹林走到了连接九溪殿的亭台走廊里，从此处往外看去，正是满谷的风景。雨夜之中处处是飘忽不定的灯火狐火，明黄与幽蓝交相辉映，一半人间一半地府。
　　绫默不作声地看了许久，双手扶着栏杆，山风吹起白色的长袍一角，露出白皙的双腿。再仔细看，还能依稀看到脚腕上暧昧的红色痕迹。顺着撩开的白色长袍蜿蜒向上的，是一道道红色的勒痕，即使被温热的泉水滋润，在白袍的衬托下依旧瞩目。
　　“空枝，小凌还在那里吗？”
　　空枝愣了一下，微微低下了眉眼，“谷主放宽心，小凌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她绝对没有能力逃出去的。”
　　“今日不知怎么了，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危险在靠近。”双眼漫无目的地注视着雨景，绫不仅没有感到放松，反而更加迫切地尝到了威胁。这威胁不知来自何方，来自何事何时，一时之间神情都恍惚了。
　　“谷主。。。许是最近事情太多，您太累了。”
　　“可我不想回去休息。”绫眯起眼睛，斜斜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宫殿，又转头将视线投入了雨中，连面容都隐在了黑暗之处。
　　“若绢娘能寻回一念丹，说不定就没事了。”
　　绫苦笑着摇了摇头，发稍上的水珠随着晃动滴在地上，仿佛主人此刻落下的苦泪。
　　“那东西说珍贵也珍贵，说不珍贵也不珍贵。好像寻回了他就能放过我一样，我倒希望那东西永远别找回来。”
　　说话间，从长廊的另一头飘出一盏灯火，是一位碧纱衣的小婢女提着一盏宫灯走了过来。两人便止住了话头不再多言。
　　“谷主，大人托奴婢来请。说。。。说该回去了。”
　　“酒已经喝完了吗？再去取些送去便是。”绫淡淡的吩咐着，可搭在栏杆上的手已经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还没喝完。。。只是大人说独自饮酒没什么乐趣。”小婢女语无伦次地复述着那位大人的话，整个人都颤颤巍巍，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谷主沐浴时不得前来打扰吗？”空枝收了伞，甩袖之间就将小婢女手中的精致琉璃灯摔在了廊柱上，明亮的灯盏瞬间摔了个粉碎。
　　“回空枝大人，奴婢今日才来的，不知规矩。”小婢女伏在地上，呜呜咽地抽泣。今日早上九溪殿中的姐姐才带她来到这，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跟着谷主再也不会被欺负受委屈。谁承想，不过是自己妄想。
　　“先起来吧，回去告诉他本座还有事，晚些再去赔罪。”
　　绫勾起手指，将地上的琉璃碎片重新拼合在一起，点上烛光送还到小婢女的手中。那小婢女这才起身，泪眼朦胧中望了她一眼。精致的眉眼未施粉黛都透着妩媚温柔，只是面上无悲无喜了无生气。心头一动又急忙撇开了目光，起身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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