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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槟
高裘在早上五点未到的时候接到了手下小刘的电话。
“喂,高队,”刘皓轩的声音有些紧,混杂在凌晨呼啸的风中:“甫锈路712号墓园,发现了3号人体组织碎片,您方便来一下吗?”
高裘应了声,麻利地起身穿衣,开了私家车就直奔墓园。
两天前他们警局接到一起失踪人口的报案,报案人自称是失踪人的女友,已经和失踪人失联将近一天时间,担心自己男朋友出了什么意外就赶紧到了警局报警,结果当天晚上警局就接到一名普通群众的报案,说在自己家附近的墓园边上发现了一个像人腿一样的东西。
高裘当时恰巧正在警局里值班,得了这个消息带了两名队员就直奔现场,因此发现了1号人体组织碎片被随意地抛在一堆杂草中,把草堆压出一个弧形。
“我啷个晓得是咋回事哦!”报案人扯着嗓子冲着办案民警叫嚷着:“我和我婆娘早起喂猪,去调潲水勒路上看到勒个稻草堆被压弯咯,上面还有白花花的一个东西,我就和我婆娘去看一哈,结果这一看不得了喔,我是缩咋越看越像一个人咧,造孽哦......”
大嗓门男人的旁边站着一个女人,这会正抖抖索索地发着颤,拽紧自己丈夫的手,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报案人是外地人,膝下无子,就老两口在偏僻的郊区买下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过活。因为靠近墓地,平时也没什么人来,老两口就自己把后院的一片土地开垦了,平时种点小菜,还喂了两只大肥猪。肥猪年底喊人杀了能卖个好价钱补贴补贴生活,自己种的青菜时不时拿去城郊市场打个地摊也能卖出去一些,日子虽算不上滋润,但也足够安逸,谁料被这躺在杂草堆上白花花的大腿打断了闲适的生活。
警察当即封锁了现场,并在附近巡视起来,没过多久就在百米开外的墓地边缘又找到一个右臂。
故意杀人还洋洋洒洒地把剁碎了的人体组织满世界乱扔,生怕警察找不着自己似的。
凶手要不是精神有病,就是和受害人积怨颇深,杀了人还不算,还要把人剁成碎块让他不能体面地死去。
高裘把回忆从自己脑袋里赶跑,方向盘往右打了九十度,驶进了墓园。
案发地已经用警戒线围了起来,警车的灯光把黑暗拨开,整个墓园灯火通明。
“高队!”刘皓轩眼尖地瞧到自己的队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把人喊了过去。
高裘把警服的扣子系好,挡住飒飒的寒风。他把胳膊抱在胸前,迈着长腿大步迈向队员所在区域。
“高队,”小刘手上已经套好了白色手套,正把一对手套递过来:“这次的人体组织是一只左臂。”
“和上次在368号墓地发现的右手配对吗?”高裘套上手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走到法医身边蹲下身子,细细地打量着孤单躺在泥泞里的残肢:“断面不算干净。”
“是,”法医把工具放回工具箱中:“3号残肢端面呈撕裂状,肌肉组织被暴力切割,碎尸工具初步估计为斧头。”法医的白手套围着胳膊上的断口绕了一圈:“看这一片碎骨,断面分成了两个角度,显然是第一次没能完全斩断,第二次又加了一下才把胳膊完全卸下来。”法医转过头看向身边面无表情的高裘,补充道:“和两天前在538号墓园发现的1号左腿残肢、368号墓园的2号右臂残肢的伤口一致,若要认定属同一人,可能还要等DNA鉴定结果出来后才能下定论。”
“好,”高裘点点头,道了声谢,又转头看向小刘:“死者的人际关系排查了吗?”
小刘被高裘的视线一扫,下意识立正站直:“排查了,死者的亲属基本上都排除了嫌疑,现在正在对非亲缘关系的朋友和邻居进行排查。”
“嗯。”高裘淡淡地应了,“继续搜查附近墓园,既然这一片发现了三块人体组织,我们有理由相信死者的尸体碎片都在这一大片墓园区内。”
“是!”小刘中气十足地领了命,踩着碎步跑远了。
高裘一只手撑在地上,俯下身子侧着头去看尸块的碎面。
暴力拆卸,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仇杀或意外事件。
仇杀比较好找,可能性也较大,排除了人际关系基本上就能最终锁定犯罪嫌疑人。
假如是栽在霉运上了,譬如被有暴力倾向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找上门来,这种情况下要讨个公道就难了。
“呼......”高裘长出了一口气,摘下手套揉了揉太阳穴,血管在皮肤下突突地跳着,强劲的冲击撞得自己头晕目眩,耳膜处也鼓胀胀的。
奇怪。高裘蹙起了眉,昨晚明明十点多就上床睡了,怎么睡眠不足的症状还那么明显?
莫非是自己睡太多了?生理节奏还没调整过来?
他抬手拨散了自己呼出的热气,缓缓站起身,待低血糖导致的轻度晕眩稍微褪去后,才抬了步子往车子走去。
到达警署的时候挂钟将将地敲了六下,外面的天黑得和两三点钟的天色比也差不了多少。高裘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墙角的咖啡机,给自己磨了一杯黑咖啡,端在鼻尖轻嗅着咖啡的香气。
“高队!”小刘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把一沓资料放在了高裘的办公桌上:“这是香槟名流的资料。”
“好。”高裘伸长了手把资料拉过来,翻开看了两眼,淡声问:“两位死者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了吗?”
“对。”小刘把双手别在身后,像一个高中生一样点点头:“七月份的死者陈媛嫣以及十月份的死者言卿薏。”
高裘在听到“言卿薏”的名字时晃了晃神,脑袋里莫名浮现一个少年的面孔,随即低头思忖片刻。
他把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甩掉,正了神色:“我们还不能确定香槟名流的作案间隙有没有规律可循,若有的话下一个死者极有可能在一月份产生......”
“陈媛嫣的尸体是七月一日在一个窄巷子里被发现的,言卿薏的则更迟一些,毕竟藏的地方比较深。法医经判定后认为死亡时间皆于三十日晚一日凌晨左右时分。最关键是......”刘浩轩想起什么,几不可见地抖了抖:“......是他那种骇人的仪式感。”
“嗯,”高裘捏了捏自己的指节,脑海中浮现出发现尸体的那一幕。
死者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肚皮上被开了个口,又被精细地缝合起来。尸体上没有血迹,死者身上穿着前一日的衣物,面容呈青灰色,手里握着一枝香槟玫瑰,玫瑰瓣边缘夹了一张薄纸片。
纸片上是漂亮的花体英文,To后边跟了死者的姓名拼音,落款是一个风骚的笑脸。
“但是我没明白,他切掉肺部组织一部分是为了什么呢......”高裘手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桌子,锁紧了眉:“而且这个进步速度,太快了。”
刘皓轩被那幅场景碜到了,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急切地想打破这种诡异恐怖的安静,于是随口哈哈笑道:“是不是饿了,想开个荤。”
诡异没缓解,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高裘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黑眸中的压抑比外边的天来得更沉更重。他嘴边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又瞬间消失:“吃掉啊。”
小刘看到了高裘脸上转瞬即逝的笑,揉了揉眼睛。
“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可能考虑进去。”高裘脸上一片平静,正正经经地抽过旁边的一张纸,钢笔笔尖落下,墨水把白纸着了色。
小刘觉得自己刚才大抵是眼花了。
结果下一秒他就看清了高裘写在纸上的字。
“吃食”俩字儿优雅地跃然纸上。
小刘悄悄地抬手按住自己后颈炸起来的毛:“......队长我就先出去了,您有事儿再喊我。”
高裘摆摆手,突然又想到什么:“DNA鉴定结果出来了拿给我看看。”
“啊?哦哦......”小刘花了两秒钟时间从“饿”里面绕出来,忙不迭地应了声,拉开门就滚了出去,脚在门角处卡了一卡还差点绊了一跤。
高裘:......
“咔哒”一声,门被完全关上,室内恢复了寂静。
高裘脚步一蹬撑住了办公桌下的空洞,身子往后一倒跌进了稍硬的椅背。
“香槟名流”是他们给一个连环杀手取的雅称。从七月一日接到民众报案起,至今为止已经发现了两名受害者,第三位受害者极有可能在二十天后产生。
高裘指间夹着钢笔,把沉重的笔帽磕在木桌边缘。
有没有可能是模仿犯罪呢?
高裘再一次把死者身体细节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
腕关节处的划痕,腹部的创口,和死者因失血死亡而变为青白的皮肤。
若两起案件的凶手为同一人,那他的进步速度也太快了些。
歪曲的针脚在三个月后变得平齐,完美程度甚至连进行尸体解剖的法医都啧啧称奇。
没被任何摄像头捕捉到的可疑身影。
这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不仅熟悉各种反侦察手段,而且显然具备非常高的智商。这种精神病态犯罪人被抓到的可能几乎为零。
这也是为什么香槟先生敢于大大方方地把尸体放在大庭广众的眼皮子底下,而不是像正常人一样慌慌张张地把尸体埋在地底。
他根本不屑于藏尸体。
这是一种无声的示威,也是对他们的挑衅。
在这场游戏里,他们是明处的老鼠,而原本应是猎物的老鼠,却摇身一变,成了隐在暗处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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