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utiful Kisses

作者:时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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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ss Me


      海边灯光不盛,透过昏暗夜色看不清晰夏至深的面容,陆隽将肩上背包勾下,一把扔在沙滩上,发出沉闷一声。

      他指腹搭在外套黑色金属拉链头边,一言不发往下拉,想脱下外套给夏至深披。

      在陆隽刚准备脱外套时,夏至深偏头看他:“你自己穿好。”

      “我从小这样,习惯了。”将手中易拉罐里最后一口啤酒仰头喝尽,他指骨收紧,空荡荡的罐身被捏瘪,“你不常在这边生活,受不了的。”

      捉住衣领口的手指僵住,陆隽沉默放下手,缓慢弯腰坐在他旁边。

      伸手在他们之间胡乱倒歪的啤酒中随意拿了一罐,他低垂眼睫,食指抠开易拉环时轻声问:“你经常到海边来?”

      夏至深用手擦了下脸,短促笑息从喉管里涌现,袭鼻而出:“这里安静,我挺喜欢。”

      “一个人?”

      “不全是。”视野里是黑暗中翻卷的浪潮,湿漉漉的海汽随入轻下去的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夏至深闭眼感受湿凉的空气,“和她们在一起我很开心。”

      打开易拉罐的陆隽迟迟没有喝,视线落上他侧脸,鬼使神差仰头灌了一口,冰凉液体进入口腔再滑入喉。

      不好喝,又苦又涩。

      “苦是不是?”见他握住罐身送到眼前仔细瞧,夏至深双腿曲起,小臂搭在膝盖上面,他歪头搁住,弯起笑,“喝不下就不喝了。”

      陆隽这人打小便听劝,但有时候也轴,看他道:“我还是喝完吧,浪费不好。”

      下一刻一只手伸来,陆隽掀眼看过去,那人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声音混在海浪翻涌里有些许的哑。

      “我帮你喝。”

      听见这话的陆隽怔愣住,在他清醒过来时,手里的啤酒罐已经被旁边那人拿走。

      然后眼睁睁见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陆隽下意识抬指捻了两下耳骨。

      “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一瞬间大海深处的浪风肆虐而过,黑夜喧嚣下他的话平静如同无声撕裂的夜幕,连拥有一颗闪烁的星星都是奢侈。

      喉结干涩地上下滚动一瞬,陆隽牙槽咬得紧,盯着他搁在手臂上的脸庞。

      夏至深将手肘撑着膝盖,头偏靠住手腕,声音又轻又低:“在游乐场遇见的那个女人才是我的亲生母亲。”

      星期六下午他在图书馆遇见那个女人,她手拿一本书,笑着问可不可以坐他身边的位置。

      她问了他很多关于手里那本书上的问题,两个多小时的探讨与思考让他了解这人很深的知识储备,很有学识与见解。

      夏至深一度很欣赏、很敬佩她。

      她问可不可以请他吃一顿饭,他本来是想拒绝,但想到她帮他解决了好几个问题,出于礼貌与感激,他答应下来。

      她选了一家很奢侈的西餐厅,高层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流动的江面,青峻的山峰。

      可是后来她亲手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与安静,她竟然荒唐告知他是她和他伯伯的孩子。

      “我和你伯伯,也就是你亲生父亲生下了你,所以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阿深,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伤害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

      “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做亲子鉴定。”

      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在海浪中浮动,夏至深笑了一声:“好荒唐啊,我怎么可能不是妈妈的孩子呢?”

      “今天就是她来找你了?”陆隽下抑颚骨,触碰到拉链齿牙,冰凉质感让他一滞,“拿了亲子鉴定给你?”

      “陆隽,”夏至深下颚擦过手腕,偏头看他,语气里藏着抹不易察觉的希冀,“我如果不和她做亲子鉴定,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不用相信这件事了?”

      分明知道是在自欺欺人,但他还是想得到一个可以令自己心安的答案,哪怕一秒的欺骗也好。

      他的尾音在颤栗,鼻息在细微紊乱,陆隽此时只觉得喉头哽塞,难以发声。

      “我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在意,有时候又很苛刻,几乎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想起他父亲的一切,夏至深抑制不住哽咽一瞬,声音止不住颤抖:“我从小到大都在拼命努力,参加竞赛,参加每每都将周末和假期排得满满当当的辅导班,将所有的一切都拿到最好成绩。”

      “也许只有当我站在最高处,变得越来越厉害,他才会稍微对我满意那么一丁点儿,到时候他可能就会对我多笑笑了。”

      “小时候想爸爸是期望我变得更好,不想让我骄傲才对我那么严厉。”

      “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只是看见我觉得厌烦,不对我笑是因为讨厌我,因为我不是他和妈妈生下的孩子。”

      陆隽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心脏生疼,忍不住打断他:“夏至深,别说了。”

      用手背蹭掉脸颊上的泪水,夏至深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继续道:“但我也很幸福,因为我有很好很好的妈妈和妹妹。”

      “每次我回到家,妈妈都会很高兴地拥抱我,不厌其烦听我讲在学校发生的事。”

      “她逢人就夸我怎样好,怎样厉害,说我是她很棒很棒的孩子,有我是她特别大的福气。”

      “因为我,她还跟爸爸产生过很多次争执。”

      “我的妹妹小名叫葵葵,从小就喜欢黏着我,还爱像个小大人一样维护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每每第一时间都会想到我,经常在她同学面前夸我是她最厉害的哥哥。”

      说完他笑了笑,随后又垂下头,哀戚至极的疼痛好似当头一棍狠狠敲碎他的骨骼。

      “可我竟然是个外人,原来跟她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这一切都是我偷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夏至深,”拉紧他的腕,陆隽身子往前倾,伸手覆上他的后脑发,平静与他对视,“就算是这样那又改变得了什么?”

      “你住在她们心里啊。”

      “这世界上的亲情不一定非得用血缘去衡量,其实如果足够爱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视而不见。”

      “哪怕远隔山海。”

      “还记得上次公交车里那个小女孩妈妈说的话吗?”

      “每个孩子给妈妈的爱都是独一无二的,那更何况是妈妈对孩子的爱呢?”

      “那样独一无二的、深厚的爱。”

      “所以,你觉得她们足够爱你吗?”

      翻卷的浪涌似乎在缓和,风变得静匿,湿潮海汽卷起啤酒的苦涩味,夏至深又闻到面前这人身上清郁的睡莲焚香,冷调气息在慢慢干燥他湿浸的呼吸。

      陆隽在昏暗夜色里看见他弯起笑,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下头。

      “足够。”

      好像鸢尾花开了,清苦广藿香侵略撕扯空气,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让陆隽好像能看见他眼瞳里浮游着一荡黯淡的星星。

      陆隽垂眼问他:“需要抱一下吗?”

      几秒后,陆隽听见夏至深很轻地笑了声,下一瞬便被挣脱开手掌,腰间与背部被束缚住,清晰感受到这人靠近相触的动作,肩膀搁着他的下颚。

      隔着几层衣料,陆隽几乎能感受到他们两人的心跳声,错乱之后逐渐契合、共振。

      愣了一下,陆隽犹豫抬起手,一只手搭在这人腰间,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

      无人问津的风里氤氲焚香与鸢尾,两相依偎的少年是这一片海夜短暂的簇拥者。

      ——

      走上台阶,陆隽站在路灯下摁亮手机,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他扭头问旁边的夏至深:“你家在哪儿?”

      眼睛接受光亮有些不适应,夏至深转过身,抬手撑在围栏上,回答道:“我没回家,也不想回去。”

      “行啊,”在手机上打了个车,陆隽笑着看他,“那就委屈你跟我住酒店吧。”

      衣袖被风吹得微动,夏至深偏头看他,轻声问:“不问为什么?”

      “没必要,跟着我又不亏待你。”在光线明晰处,陆隽才看清他薄红的眼眶,眼尾更是红得如胭脂一般,将背靠着围栏,唇角勾起笑。

      “不想再让你不开心。”

      男生的校服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白T,漆黑头发在飘动,干净透澈的黑瞳被弯起而下覆的睫遮掩些许,身形高颀。

      四下无人,树叶细碎作响,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温暖清善的拥抱,还是因为他真诚可感的话,夏至深此时此刻确实感受到胸腔内的震动,有力且冲动。

      “你……”

      突然陆隽的手机进来消息,刚好一辆车缓下速度驶过来,陆隽赶紧招呼他过去。

      等坐上车,陆隽想起刚才夏至深好像有话要对他说,凑过去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对于那阵冲动,夏至深很疑惑不解,直觉告诉他,不能说。

      至少不能在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状态下说出口。

      陆隽见他看向车窗外,有些心绪不宁,垂下眼不语。

      沥佳湾酒店位于海城第一大海湾,隶属陆氏集团在此的一个子公司旗下。

      金角银边地段繁华,商流量巨大,拥有五十六层楼的酒店独自划开一区,外围花园茂盛精致,与车川人流形成鲜明照应。

      大门口整齐站着好几位侍者,其中一位衣着打理严谨的青年见从车里下来的陆隽,急忙迎上前,鞠躬后礼貌笑道:“小少爷您好,我是沥佳湾酒店的总经理,李行远。”

      陆隽随意扫了眼酒店门口,回笑道:“你好,不好意思啊,我们在外面有些耽误了,麻烦你们等这么久。”

      “不麻烦。”李行远颔首,添着笑,“我带你们上去。”

      “辛苦。”

      “应该的,两位这边请。”李行远对他们做“请”的手势,跟在两人身后。

      大门口两侧的侍者对走过的小少爷弯腰致礼,夏至深视线一转,覆落一层睫影。

      走过敞亮宽阔的大厅,李行远按下电梯键,带他们上顶层总统套房。

      房卡响应,李行远推开双扇大门,等他们进入,将房卡递给陆隽,问道:“不知道二位用过晚餐没有?”

      “你这一说,我还真有些饿,麻烦了。”晚上就只喝了口苦涩的啤酒,陆隽后知后觉肚子空得慌。

      李行远向他鞠躬:“好的,二位先休息。”

      关上门,陆隽穿着拖鞋走进客厅,随手把房卡扔在桌上,扭头看了一圈,见夏至深站在那扇通透宽阔落地窗前。

      酒店延展海湾风格,碎冰蓝海纹装修色彩,明亮晶莹的摆置装饰品给人赏心悦目之感,大部分海城景致从落地窗前一览无余。

      “看什么呢?”坐上窗前的软垫座椅,陆隽倒了两杯水,给他递过一杯。

      接过水杯,夏至深坐在他对面,手腕搁上扶手,凉润触感清晰:“看海。”

      说完视线移回来,他眼尾的红还有余残,平静看向陆隽。

      一口气喝完半杯水,陆隽对上他的眼神,睫毛不自在颤动好几下,沉默两秒突然提议道:“下次咱们去趟马六甲海峡看海吧?”

      “怎么想起去马六甲海峡看海?”夏至深神色一顿,垂眼问道。

      “因为前些天我表弟他们跟着国家地理去了趟贝加尔湖旅游,”说到此处陆隽喝了口水,接着道,“我几年前的十二月份也跟着去过一次冰岛看了蓝冰洞、火山和极光。但我还没去过马六甲海峡,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夏至深听完却摇了摇头,笑着道:“我祖母去年找人算命,说我近两年要远离像湖这种很深的水域。”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没想到他需要避讳,陆隽往前撑住身体,歪头疑惑问,“那你今天还往海边跑?”

      “忘了。”

      “……”

      不过无语片刻,陆隽思索几秒后情真意切道:“要不等你这两年风头过了再一起去?”

      “好。”低眼看向他黑漆漆的眼瞳,夏至深弯了弯唇。

      等他话音落完,好像突然之间没有任何话题可以供他俩聊。

      一时间偌大房间弥漫安静气氛,陆隽不太习惯这种氛围,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随口找了个话头:“我是真觉得你挺厉害,脑子好使长得还好,还会养花。”

      他说着玩笑话便脱口而出:“感觉自己像来凑数的。”

      “怎么可能会是凑数?”

      夏至深将水杯放在白灰乳纹大理石桌上,发出一声很轻的脆响,抬眸与他对视:“你说我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优点,怎么倒是喜欢看轻自己?”

      “我上次在鬼屋说你像猫,不是在骂你,而是真的认为你像。”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懂趣友善,自尊独立,难得的干净温暖。”

      “跟猫很像,是值得用心交往的朋友。”

      “我……”也不是没被人夸过,只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莫名令人开心,陆隽压住心里翘起来的小尾巴,别扭小声算账,“明明上次说我又怂又怕还炸毛。”

      夏至深像是听清他的话,正想说什么时,门铃响起,陆隽一个起身,小跑过去开门。

      见他跑开的背影,夏至深垂眸盯着自己手指,不由自主弯唇轻笑。

      可不就是猫吗?

      吃完晚餐,等侍者收拾好东西出去后,陆隽坐在里侧沙发上看电视,余光见夏至深进入另一侧过廊,喊了声智能语音助手让电视关机。

      背着手跟在夏至深身后,陆隽走进他的卧房,视线四处随意转了转,一屁股坐上房间里的沙发。

      “跟着我做什么,”从浴室里出来,夏至深脖颈处搭了根毛巾,绕过沙发,从茶几桌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疑惑看他,“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一个人怕不行啊?”见这人赶他走,陆隽大爷似的靠住沙发背,顺手牵过一只抱枕锢怀里,有些小生气。

      没什么情绪轻哂一息,夏至深走到浴室门口时,靠在门框边非常平淡开口:“这么说的话,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澡?”

      沙发处背对浴室,夏至深亲眼瞧见刚才还悠哉晃脑袋的人猛然僵硬住,一动不动。

      如同出了一口恶气,夏至深眼睛忍不住弯成月牙,没再管那仿佛被五雷轰顶的人,转身走进浴室。

      杀杀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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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Kiss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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