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二欢喜

　　二月份，B市仍处于天寒地冻之中，在外头说话时会呵出一团团白雾。

　　不同于屋外的寒气逼人，店里暖气开得很足，刚进店里时还微有冷意，渐渐的，身上暖和了许多。

　　路以宁将身上的棉衣脱下，棉衣之下是一件白色的毛衣，毛衣之下还有一件蓝色衬衣。

　　她将棉衣朝里对折，放到一旁，脸上余热未退，心里也尴尬得紧，可面上仍是强装镇定：“好热，你们不热吗？”

　　两个男生都没想到路以宁身为女生，火气竟比他们两个大男人都要旺盛。

　　陈墨没觉得有多热，可仍是将外套脱了，伸手拿过路以宁放在一旁有些碍事的外套，一起放到另一边的空座位上。

　　向尉楚坐着没动。

　　路以宁随口问了句：“你不脱吗？”

　　向尉楚淡淡看她一眼，嘴角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你确定？”

　　这……
　　不就是脱个外套嘛，搞得好像是让他宽衣解带……

　　路以宁建议他：“一会儿吃着吃着就会满头大汗，脱了比较方便。”

　　向尉楚表情淡淡的，像是一个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修长的手指捏住外套拉链，慢慢往下拉，将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以及，白色毛衣里面的蓝色衬衫。

　　路以宁差点没坐稳。

　　他的穿着和她出奇一致……

　　终于知道他的那句“你确定？”是什么意思了……

　　这默契也是没谁了！
　　坐在一起简直是奸情满满的一对男女。

　　路以宁脑海中刚闪过“肯定会被误会”的念头，就听见陈墨迟疑地问了句：“你们俩真的是朋友？”

　　路以宁默了须臾，诚实道：“可能连朋友都不是。”

　　向尉楚闻言淡然开口：“嗯，就只是联谊过的关系。”

　　——

　　饭后三人一起出了餐厅，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一盏一盏小小的光亮，在冷风中显得有些萧瑟。

　　走出几步，向尉楚停下了脚步，看向路以宁：“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你说。”路以宁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吃辣椒被辣的，还是被冻的，亦或是因为他忽然的一本正经。

　　“能不能让你学长先走？”向尉楚望向陈墨。

　　“哦，好。”路以宁转身看向陈墨，“学长你先回去吧。”

　　陈墨回望着向尉楚，心里有些郁结，向尉楚分明就是想支开他，可他又没办法，因为，路以宁好像很听向尉楚的话。

　　“我去校门口等你，一会儿送你回宿舍。”陈墨不愿就此让步。

　　“会说很久。”向尉楚看向路以宁。

　　“哦。”路以宁复又看向陈墨，“学长你先回去吧，宿舍这么近，我走回去很安全的，你放心。”

　　陈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嘱咐了句：“不要在外面待太晚了，外面凉，会冻着。”

　　向尉楚看了过去，眼神漆黑，面无表情。

　　陈墨走后，向尉楚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路以宁稀里糊涂地跟他上了车，听他报出了一个地名，那地方就在Q大附近，附近有酒店、KTV以及好几家不错的菜馆。

　　“我们去哪儿？”路以宁有点紧张。

　　她长这么大还没跟男生单独外出过，这还是第一次。

　　他会带她去哪儿？
　　不会是要带她去酒店……

　　真是如此。
　　那真的是太幻灭了。

　　不过，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

　　正想着，就见车子停在了那家有名的连锁酒店前。
　　路以宁：？？？

　　向尉楚先下车，站在车边等她。
　　路以宁磨磨蹭蹭下了车，眼神沉痛的看向他。

　　呜呜，这比失恋还要让人难过。

　　真是想不到啊，这样一张俊美的容颜下居然是这样一颗……蔫坏的心！

　　正想着，却见他往酒店……旁边的KTV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回头看她，闪烁的霓虹灯下，他的脸更添几分魅惑。

　　噢，不是去酒店……

　　“路以宁。”他喊她。

　　“我请你唱歌。”他说。

　　——

　　小小的包厢里，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向尉楚用手机扫了屏幕上的点歌二维码，进入点歌页面，将手机递给路以宁：“你先点吧。”

　　路以宁接过手机，随意点了几首，然后将手机还给他。

　　他摊开手，她将手机放在他手心，指尖和他的掌心有短暂的触碰。

　　就那么轻触了一下，路以宁心跳快了几拍。

　　她偷偷扭头去看他，他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动作极为流畅好看。

　　他的侧脸线条就像一幅精雕细琢的画，清清冷冷的眉眼，在流动的灯光下也柔和了几分。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要来找她？
　　为什么要请她吃饭？
　　为什么要带她来KTV唱歌？

　　他改变主意了吗？

　　路以宁心里有很多疑惑，她怕自己想太多，可他忽然来找她，她怎么可能不多想。

　　歌曲前奏已过，路以宁完美错过第一拍，终于找准机会切了进去，最后一个音，飘了……

　　向尉楚看向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路以宁唱完一首歌，将话筒递给他，发现他一瞬不瞬看着她。

　　“……我唱歌不好听，打扰了。”路以宁尴尬笑笑。

　　向尉楚眉头微拧，他听得出来，她不是故意唱成那样，刚才的唱歌水平就是她此时此刻的真实发挥。

　　“你可以唱得更好。”向尉楚语气认真。

　　路以宁愣了愣，问：“为什么你觉得我可以唱得更好？”

　　向尉楚郑重其事：“因为，你长得就像很会唱歌的样子。”

　　——

　　回去的路上路以宁一直在想很会唱歌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嘴巴大？她嘴巴不大。
　　脖子粗？她脖子不粗。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子？

　　出租车停在校门旁边的公交站，下了车，两人走到校门口，路以宁停下脚步，不舍地朝他挥挥手：“那我回去了……再见。”

　　就像约会结束之后……
　　那种恋恋不舍的心情。

　　正要转身走，就听见向尉楚说：“我送你。”

　　路以宁内心窃喜，面上却不显：“……那麻烦你了。”

　　“毕竟是我让你的学长先走。”他补充了句。

　　一句话让路以宁沉默了下来。

　　她默默往前走，他跟了上来，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女生宿舍楼下，路以宁回头看向他，心情有些复杂。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忽然提起学长？

　　他的意思是，他只是在替学长送她吗？

　　“我上去了……”她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今天晚上请我吃饭，请我唱歌，我很开心。”

　　她说完，转身走上宿舍楼前的台阶。

　　“路以宁。”向尉楚叫她的名字。

　　路以宁回头，四目相对。

　　向尉楚那双好看的眸清冷无波，他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路以宁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不起什么？
　　谢谢什么？

　　又听见他说：“常联系。”

　　——

　　路以宁昏昏乎乎上了楼，一回到宿舍就被另林小英她们三个围在中间，问她和陈墨学长的事情。

　　她们都以为路以宁和陈墨学长去校外吃饭了，在外“约会”，到现在才回来，并不知道向尉楚突然来找她的事。

　　几个人比她还兴奋，好像她马上就要和学长手牵手出双入对了似的，路以宁不得不解释：“我没有和学长单独外出，同行的还有向尉楚。”

　　“向尉楚？什么情况？”

　　路以宁于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那三个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路以宁自己的感情问题，她们也不好置喙，要怎么选，还得跟随她的本心。

　　只是……
　　林小英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陈墨学长人挺好的。”

　　没有多余的话，但站队已经很明显。

　　路以宁自己也很迷茫，倒不是因为烦恼应该在两人当中选哪一个，而是不明白向尉楚忽然来找她的原因。

　　喜欢她吗？
　　可是她感觉不到。

　　不喜欢吗？
　　如果不喜欢，又为何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想了一晚上，路以宁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对她可能只是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吧。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只一眼就沦陷。

　　有些人的喜欢是缓慢的，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从稀薄到饱满，最后溢了出来，或许他就是那种慢热的人。

　　——

　　向尉楚说常联系，却是自那日之后再无一个电话，甚至连一条微信也没有。反倒是陈墨，连续好几日找路以宁一起吃饭。路以宁回请他几次之后，陈墨再来找她，她就找理由推掉了。

　　周五下午放课后，路以宁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林小英她们仨走在后面商量着晚饭去哪儿吃。路以宁率先出了教室，一出教室就听见有人叫她，扭头看去，是陈墨学长。

　　路以宁来不及溜走，只能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

　　陈墨在她面前站定，表情有些无奈：“你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啊，学长，我真的有事。”路以宁抓着书包带子，有些心虚。

　　陈墨叹了一口：“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饭友，结果被单方面拆伙，好难过。”

　　“饭友？”
　　难道学长对她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想跟她搭伙吃饭？

　　“是啊，我舍友比较喜欢吃一食堂，而我喜欢二、三食堂的饭菜，所以常常落单。好不容易和你搭伙，结果……”

　　学长再次叹了一口气，路以宁听他这么说，深感内疚。

　　陈墨学长曾经陪她们度过高中那两年，是她们青春年少时的热血偶像，当年他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如今却……被他自己当年的小粉丝冷落……

　　路以宁看着陈墨，眼睛晶亮：“学长，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有空，一定陪你吃饭。”

　　“可以吗？”
　　“当然可以。”作为她高中时期的偶像，这点待遇还是有的。

　　“谢谢你。”陈墨眉眼舒展。

　　“但我现在要回家，就不能陪学长了，学长可以和我舍友一起吃。”路以宁回头看去，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舍友们的身影。

　　“没关系，我喊赵凯他们过来一起，他们偶然也还是会迁就我。”陈墨面容温柔。

　　“好，那学长赶快去吃饭吧。”
　　“嗯，一起走。”

　　孟伊琳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男生高而瘦，阳光帅气，女生个子中等，亭亭玉立，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但面貌已经出落得清丽可人了。

　　她看着手机上备注名称为“小老弟”的微信号发来的消息，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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