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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文带程慢前往事发路段，此刻窗外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打在挡风玻璃上晕出一片片雨花。

　　程慢望着窗外流动的河流，漫不经心地开口：“卢克先生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

　　欧文愣了一下，仿佛没有预料到程慢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他思考了下，“卢克在村子里的名声不错，很乐于助人，木工活做的很好，只不过他在城里工作，不经常回来，当然，有时候村里人也会找他做一些东西，听说他在城里开了一家不小的店面。”

　　雨势渐大，雨声淅沥，地面笼起一阵雾气，蒸腾了整个世界。

　　程慢饶有兴致地问：“我听说城里的玫瑰街很是出名，他的店在那里吗？”

　　欧文摇头，“不，他倒不在玫瑰街工作，我记得他工作的地方离玫瑰街有段不小的距离。”

　　欧文放慢了车速，前面的路段有些颠簸，已经能看到泥土的棕褐色，他不解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程慢转移了话题，“听说最近经济比较萧条，好多店铺都做不下去了。”

　　欧文深有同感般叹了口气，“是啊，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搞的，世道这么乱，听说卢克先生的店铺也遇到了困难，前几天还有广播说巴林城也乱了，什么邪教徒暴动。”

　　程慢手指骤然一缩，随即恢复如常，她问：“邪教徒？”

　　“对，听说叫什么Smars？”欧文皱眉思索。

　　“Smaragdus。”程慢答。

　　“你知道的挺清楚嘛。”欧文控制着车子转了一个弯，车辆更加颠簸。

　　“坐稳了。”

　　程慢坐正的身子，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怎么熟悉，只是名字很特别，一下子就记住了，你了解吗？”

　　“我可记不住。”欧文苦恼地说。

　　“不过，我倒是知道些许。”

　　见程慢摆出一幅感兴趣的样子，欧文便继续说下去，“传来的消息好像是他们的头目死了，而他们供奉的圣物也不知所踪。”

　　“圣物？”程慢反问。

　　“据他们自己说是神明留下的信物，能获得不凡的力量，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这都什么年代了，那帮邪教徒还搞这么迷信的东西，我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梅，你怎么看？”

　　程慢耸了耸肩，“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欧文轻轻笑了声，“你的变化真大，梅，自从去了保险公司工作，你就越来越开明了。以前遇到这类迷信的事你可是第一个反对。”

　　程慢的眼皮跳了下，随后不慌不忙地回答，“‘第一个反对’？没那么夸张吧，不过最近随着年龄增长，心境倒是越加平和，感觉争强好胜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觉得这种变化挺好的。”

　　欧文：“是挺好，听说你去了保险公司的时候我真是大吃一惊，现在发现你还挺适合这项工作的。”

　　随后他感慨般说：“如今的世道，心境平和一点应当好过许多。”

　　不等程慢的回答，他又扬起了声调，“我们到了，美丽的女士，虽然你很可能无功而返。”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停歇，远天雾霭缓缓散去，露出一点明亮的辉光。

　　程慢整了整.风衣，有细小的雨点飘到脸颊上，有点凉，不像雨，更像带着些潮气的风。

　　脚下的泥土湿润，皮靴踩在上面有着微微塌陷的绵软质感，临河那边的木栅栏断了一个缺口，程慢比了比，那应该就是布鲁诺的车子翻进河里时压倒的。

　　泥土上印着各式各样的车轮印和鞋底印，程慢看的眼花，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近河的那一段泥土路程慢没有踏足，实在是地势低洼，又有积水，成了一滩烂泥，如果鞋子陷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程慢后退了几步，模拟当时的情况，布鲁诺先生的车子之所以会翻进河里，有两种可能。

　　一：如欧文所言，是自己疲劳驾驶不慎翻进河里。

　　二：他人蓄意谋划。

　　当然也要考虑到欧文被下药等种种情况，以及路段是否被人做过手脚。

　　程慢：“这个路段经常会有人通过吗？”

　　欧文不假思索道：“村里人进城都是走这条道路，虽说不比人来人往的大城市，但平常人也是有人经过的。”

　　考虑到那天下雨，经过的人员数量应该更少。

　　这样的路段在道路上做问题是相当棘手的一件事，可以暂时排除，程慢沿着河道慢慢行走，忽的她眼神一凝。

　　还有一种更干脆的方法，人为制造车祸。

　　在不远处的路面上，有道车轮印吸引了程慢的注意，她叫欧文过来辨认，“这个车轮印记与布鲁诺先生的车轮符合吗？”

　　那是道偏移的车轮印，可以看出车子是竖向行驶，却硬生生地横向压出了一道宽而偏的印记，虽然现在印记周边有些变形，但还是辨认出的。

　　就像是…正常行驶的车辆被被侧边的不知名力量撞的车辆偏移，程慢大胆假设，应当是人为的车祸。

　　欧文蹲下来仔细确认，“是同一型号的轮胎，现在好多人仍然使用马车，这种车轮印很好辨认。”

　　“不过——”欧文又转口，“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布鲁诺先生留下的，这种轮胎不是很特别，我记得卢克先生的车子用的也是这种轮胎，听说是什么市面上很受欢迎的牌子。”

　　程慢点了点头，“多谢，我明白了。”

　　程慢又检查了周围，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才离开。

　　他们前往下一个地点，车子被发现的中游。

　　说是中游，其实离事发路段并不遥远，中间拐一个岔路，不到十分钟的车程，据欧文描述，车子当时被卡在一颗被暴风雨吹倒的树上，车门敞开着。

　　程慢看了当时的照片，开着的车门侧边靠近树木的主干，一个成年人应当可以从车门出来后攀到树木上。

　　但布鲁诺先生死在了下游的河水里，一个疲劳过度的老年人没能抓住这一线生机似乎情有可原。

　　“雨季到来，10号晚还下了一场暴雨，12号也是雨水不断，地面又是泥土路，布鲁诺先生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出行时间，湍急的河水使他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程慢意味不明地附和，“是的，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出行时间。”

　　欧文叹了口气，“布鲁诺·莱斯利先生其实并不受村里人欢迎，战时亚伦村曾救助过几个外乡人，差点导致整个村落困于危机，谁能想到那几个外乡人是臭名昭著的强盗。自那之后，村里人一向有些排外。”

　　“布鲁诺先生是在十年前搬到这里的，这儿没有人认识他，他雇佣人在远离村落的林子深处建造了一栋二层小楼，供他自己生活。”

　　欧文指了一个方向，“从这里到布鲁诺先生的住处不过五分钟的车程，谁能想到，他死在了这里。”

　　程慢向那边望去，路边的林子中有一条小道，曲径通幽，弯折延伸。

　　她发现，之前没拐进这条岔道时还能看到几个过路的行人，但现在她在这里一个人也没看到。

　　“这边除了布鲁诺先生没有什么人家吗？”

　　欧文：“是的，这边很僻静，住户原本还有一家，今年住进城里了，也是因此，布鲁诺先生才雇佣了奥博特。”

　　“奥博特·多明尼卡？那个老佣人？”

　　欧文：“是的，村里人不怎么喜欢布鲁诺先生，布鲁诺先生本人的性格也比较孤僻，几乎不往村里去，每天闷在家里，出门也只在这一带散步。”

　　“原本是今年搬走的那户人家负责给布鲁诺先生送生活必需品，布鲁诺先生交付酬金，但那家搬走了，他又上了年纪，就不得不雇佣一位佣人。”

　　程慢：“他的女儿和养子呢？”

　　欧文揉了揉额间，显得有些苦恼，“她的女儿瑞拉不经常回来，养子是五年前认来的，兰德尔经常来探访布鲁诺先生。”

　　程慢见周围检查完毕，便拍拍手，“收工了。”

　　欧文坐上驾驶位，有些疑惑，“不去下游了吗？”

　　程慢靠在椅背上，偏过头笑问：“很晚了吧？”

　　欧文一转方向盘，“没事，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有那么可怕吗？”程慢看着倒退的景色，树林间隐约可以窥见二层小楼的一角。

　　“当然有。”欧文拉长了音调，状似抱怨道，“以往的这个时间，我可已经窝在自己的沙发上喝一杯热咖啡听广播了。”

　　“你过得还真是惬意。”程慢打趣。

　　“总要有些放松的时间。”

　　“欧文。”程慢叫了他一声。

　　欧文不解地问：“怎么了？”

　　程慢指着从道路尽头走来的一道身影，“那是……奥博特？”

　　奥博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是的。”欧文说着已经拉开车窗放慢车速打了声招呼，“奥博特先生，您还好吗？”

　　奥博特很自然地笑着回道：“您好。”

　　欧文有些迷惑地愣了一下，他看向奥博特身后的那几个人，随后问道：“您是要回家吗？”

　　奥博特：“是的，欧文先生。”

　　他开始介绍他身后的人，“这位是瑞拉·莱斯利小姐和她的未婚夫伊恩·杰拉德先生。”

　　“小姐，先生，这位是负责先生案件的警官欧文先生。”

　　瑞拉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听到奥博特的后半句抬起头来，艳光四射地打了声招呼，“欧文先生，您好。”

　　伊恩也附和了声，“您好。”

　　欧文一一回应，“今天下班了，明天早上记得来局里一趟。”

　　瑞拉应好，她瞥见了副驾驶的程慢，开口询问道：“欧文先生，那位是？”

　　欧文：“梅·艾格勒，我的朋友，也是圣哥帕罗保险公司的外派人员，来查明情况的，你们以后也要接触。”

　　瑞拉了然地点点头。

　　程慢倒是很悠闲地打了声招呼，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我记得布鲁诺先生的意外保险受益人是瑞拉·莱斯利小姐？”

　　瑞拉一愣，“梅小姐什么意思？”

　　程慢笑了一声，“没什么，提醒一下瑞拉小姐别忘记去兑现。”

　　瑞拉登时气的红了脸，“你怀疑我杀了爸爸？”

　　程慢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弯起。

　　是个暴躁的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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