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

　　魏元白的报应突然就来了。战争爆发了。士兵们化作豺狼虎豹，踏进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奸淫掳掠。

　　陆峰林在西北拥兵自重，现在勾结匈奴起兵造反，方鸿卓是他的军师。?

　　大难临头，我本以为我逃得了，却不想魏元白第一个抓住的便是我。?

　　魏：“你和他同床共枕足有七年。再怎么说，也该是有些情谊的吧？”

　　我：“哈哈哈哈哈哈——你能这么想，只能说明，你一点也不了解方鸿卓。”

　　魏“你毕竟是他的妻，再怎么说，若是不救，他面子也过不去吧？”

　　我：“你还挺天真的，真的。方鸿卓草根出生出身，这你是知道的吧？他家三代贫农，他爹当初考了五六次也只是个童生。生了他以后，全家砸锅卖铁才出了他那么个进士。而他呢，他的人生只有一个目标，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我继续道：“呵，其实也没什么可吃惊的，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将一辈子陷在西北那荒芜之地。这样的人，你说，一个女人，哪怕是曾经的妻，能对他构成威胁吗。”

　　我兀自说着，自己却来了气。像是自己又遭了一次方鸿卓的抛弃，魏元白如今把我抓来，揭开了那个我一直遮遮掩掩不敢面对的伤疤，那伤疤丑陋又狰狞。
　　他不再说话，显然意识到我说的话不无道理，半晌道，“无所谓，不过，总之抓着你总没有坏处”。

　　我一时有些无语，不过闪念间却闪过一个念头。

　　我：“魏元白，我想，也许我能帮你赢。不，也只有我能帮你赢了。”

　　他轻轻扬了扬眉毛：“嗯？”

　　我：“皇上给了你们魏家多少兵马来平反？”

　　魏：“只5000。”

　　我：“5000？难道——”

　　魏：“嗯？难道什么？”

　　我：“你有没有想过，皇上，根本没想赢这场仗。”

　　魏：“嗯？”

　　我：“前段时间泰王起兵造反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他微微颔首。

　　我；“先皇已去，这些当初分封的诸侯国也一个个壮大起来。甚至，威胁到中央了。前段时间泰王谋反之事一过，皇帝就是想忽略也难吧？而现在呢，你说，这些诸侯国势力里，最强盛的，是哪个？”

　　魏：“自然是，刑王，刑国，邺城”，他指尖摩挲玉戒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是的，你也知道了吧。这场仗，对皇帝来说，根本是坐收渔利的事情。刑王不论是赢还是输，必然国力都会受到重创而国力大减，从而对中央构不成威胁。而赢了，还能顺便打击匈奴。就算是输了，匈奴也必定是兵力大减的，何况京城是什么地方，地势高险，易守难攻。到时候匈奴他们远兵而来，皇上就是闭城不出，熬，也能将对方熬得粮草不济。介时皇帝一个下诏，援兵四面八方而来，对方就是不走，也很快有援兵支撑。”

　　我：“所以，魏元白，也许，皇帝根本没想赢这场仗，邺城，也绝不是皇帝最后的底牌。”

　　“噗嗤——”他却突然苦笑一下，我有些懊恼，却听他继续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不过，我既然敢来，自然有我的打算。”

　　我：“哦？你是怎么打算的。”

　　“实话说了吧，这仗，我本也没想着赢，打这仗打目的，只是想让皇帝看到我的才干而已。这，是我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望着他，缓缓道：“如果说，我能帮你赢了这场仗呢？”

　　“嗤——，莫说你一个深闺宅院的女人家，现在这情势，就是孙武在世，也没得胜算的。”

　　我一时有些恼，深闺宅院，深闺宅院，这几天下来我不知听多少次了。

　　“万一呢，相信我，对你没有来说任何损失。”

　　“说实话，邹南，我现在最不该相信的人就是你，你想想，他们那边军师可是方鸿卓。你是他老婆，就算如今休了，若是哪天旧情复燃起来，我待找谁哭去？”

　　“这个你放心，我邹南是那样没脸没皮的人，就算他现在跪着求我，我也断不会他半分脸色的。”我撇下心里的别扭道。
　　他看着我，手轻轻托着下巴，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目光有些晦暗不明。我吃不住他看，略微不自在的转过头去。

　　“何况，我想这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还要了解他为人的人了。我要的并不多，若是当真成了，给我千金，骏马，还有放我自由便可。”

　　他没急着回答我，只问道：“不过，你一个深闺宅院里的女子，如何能晓得这些事？”

　　“我爹是大将军的事，你不知道吗？”

　　“邹老将军，的确不愧名将。”

　　“他，只有我一个女儿。从小便喜欢与我念叨这些有的没的。”说到这里，我鼻头忽然有些泛酸，忙转移了目光止住泪水。

　　他敲了敲桌子，看了看我，并没有马上答应，我有些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你先下去吧。”

　　我只好转身走了。不过第二天事情倒是有了分晓，第二天他要议事的时候突然他身边的侍从把我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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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乐于寻找优越感，越是自卑的人越是如此。而一个男人如果从小没什么可骄傲的，他就会从女人身上寻找。这时他无时无刻强调他男人的身份，大男人，小女人。这大概就是当男人的好处，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他男人的身份就足够给他优越感的。

　　在我随着魏元白进入帐篷那一刻我便感受到了那些将军谋士的如刀子般的眼神。
　　他们看着我跟在魏元白后面，露出或不解，或不屑，或生气的目光。总之我很清楚的是，没有人愿意我一个女人出现在他们的场合。

　　第一个开口的是温虎。

　　“怎么回事，魏公子连日柔情蜜意，如今就连谋事也要带着个女人一起了吗？”

　　这话伤的人不止是魏元白，还有我。那并不是我第一次直视男人对女人的恶意，却是最无力的一次。

　　我发现只按我自己来说，我没有立场辩护我是来干什么的。

　　“她是原来被方鸿卓休掉的嫡妻，很了解方鸿卓，兴许能帮上些忙。”魏元白朝他们说道，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理由，听来却多少有些窒息。

　　“战场上的事，一个女人能帮什么忙？”温虎再次瞧着我嗤之以鼻。

　　“只当是个端茶倒水的丫鬟无视便可。”魏元白说。

　　魏：“他们的兵马到那里了？”

　　“派小兵骑马出去看了，不下三天能到。”

　　魏：“这么快？”

　　“是的。他们士气很强，到的地方就没有不降的。妈的，都是些窝囊废。”

　　魏：“你打算怎么做？”

　　“能守就守吧，毕竟，城里兵力根本不够跟他们扛啊。”

　　我站在一旁，一时有些好笑，这帮人嘴上骂着别人是窝囊废，结果自己却也没想着守城。

　　这时却突然发生了件大家都没料想到的事。代王突然跪下了。对着魏元白。

　　我想下跪对于一个君主来说，无疑是最困难的事，何况，代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对着魏元白一个毛小子。

　　然而，他跪下，老泪纵横。

　　“将军，我知道上面，根本没想守住邺城的。上面屯军屯了多久啊，随便派个一小半也能将陆峰林他们踏平，但是他们一开始就没想着派。但是，将军，你是知道的，我一条老命死了自然没什么，但是，遭殃的是全代城的百姓啊。所以无论如何，各位将领谋士们，还请你们，哪怕不是为了老夫我，为了全代城，全天下的百姓们，死守代城！”

　　那时在场各位无不动容流泪，我看了心里也有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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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的是，虽然能站去那个营帐里，事实却是，我根本没什么话语权。他们对女人的鄙视是刻进骨子里的。

　　我根本插不进话，当然，光是他们的脸色就足够让我几天吃不下饭从而说不出一句话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我唯一向魏元白说话的时候成了夜晚。

　　被他叫去时已是深夜，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似在打盹，又似在沉思。头发也不似白日那般盘住，只有些松乱的散开，他当真生的漂亮和洒脱。

　　我里在一旁站着，也不敢冒然出声打扰。

　　许是军中条件艰苦，此时已不见魏元白往日那半奢靡的作风，我连日觉得夜间冻冷难熬，想着这些人里大概只有魏元白的屋子稍微好些，不想似乎他取暖的工具也只一个火炉子。连火墙也不曾安一个，一时心里平衡下来。

　　当然，也是后来才后知后觉那许是他在军中讨得好名声的套路。

　　那段时间大概是我能对着他最心平气和的一段时间罢。我忽略心里关于他的任何不屑和不适，尽量将他当作一个可以心平气和说话的朋友。

　　“你打算怎么做？”，熬不住了，我直接出声叫他，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揉了揉额角睁眼看我。

　　魏：“还能怎么做，死熬呗。他们远兵伐师，远远来了夜城，必然水土不服。何况，他们就算有粮草，经历了这么一段路，也该耗了大半的。而夜城，沃野千里，前段时间又刚刚秋收获了大批粮草。光是耗着，也能耗得他们溃散逃尽。”

　　我：“你说的对，但是他们虽远兵劳师，但是从上面一路打下来，攻下的城池不在少数，虽然都是些小城，可若是全作为补给，也绝对不少了。”

　　魏：“那，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我：“这一仗，应该快仗。”

　　魏：“可是你也知道，城里兵力不足。怎么跟他们打快的。很显然，这场仗应该死守着。”

　　我：“如果换做你是他们，你会怎么做？你想想，他们人虽少，然而全是出生入死的猛将，性子又急，方鸿卓陆峰林他们又怎会不知道这群牧民的性子。更何况，他们虽有补给，但是从后方运输到邺城也需要一定时间。再说，他们难道不怕么，到时候上面号令天下，一旦对方援兵一到，他们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魏：“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兵力不够，再加上上面皇上不派援兵的情况下，难道真的遂了皇上的愿，让那些士兵全去送死？”

　　我：“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也不少了。对自己有点信心嘛。”

　　魏：“还是讲点现实的吧，兵力悬殊成这样，你告诉我怎样以少胜多。”

　　我：“城外护城河这段时间都冻上了吧？”

　　魏：“嗯。怎么？”

　　我：“他们倒是必然要过河的。这样，你连夜派人去往河上撒盐。”

　　魏：“你的意思是......”

　　我：“没错，虽然冻上了，但现在还不是深冬，他们兵重，又全是铁骑，加上河上撒盐，河塌掉应是少不了的事情。到时虽不说全军歼灭他们，可锉一挫他们锐气也可以。”

　　他沉眉摩挲一下手上的玉戒，转而看着我，眼睛有些亮亮的道：“有理”。

　　“对了，你屋子里暖么？瞧你耳上生了冻疮。”

　　我一时哑然，心说不光耳上，脚上手上全时，不过到底是没说出口，只朝他道：“是有些冷。”

　　“那不如，今晚来我房里睡？”他戏谑出声。

　　我拉了脸不去看他，只转身朝门走去。

　　“诶！开玩笑的，我今晚让丫头给你送个汤婆子过去。别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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