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飞鸿踏雪泥

　　年底快近年关的时候，气温是越降越低。冬雪不知停地下了几天几夜，宫中的红墙琉璃瓦掩在大片的白茫茫里，失了几分往日里的鲜活生动。
　　今年的雪格外大，出门时湿软的雪泥能覆到脚踝，冷冷的水汽总浮在空中，显得远望时一片云山雾罩，天地间剩了一片净白。
　　这样干净的冬暂时虚掩住了宫中尔虞我诈、暗流涌动的肮脏事，却又更让这些在光明中苟且偷生的阴暗角落变得讽刺至极。

　　叶弦临下朝的时候，身边总管太监悄悄走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他的神情便显出了几分压抑着的凝重。
　　就在前一刻，朝堂之上正两派对立地争吵着戚家谋逆之事的处罚后续。
　　以太师叶盛玄为首的党派非说谋逆之事大过天，戚家处心积虑，若不着重处理杀鸡儆猴，岂不是从此让人对国君失了敬畏之心？岂不是从今之后助长了四方将帅的自满之情，让他们个个居功至伟胆敢君臣失义？
　　而以户部尚书韦澄为首的党派又称老戚帅已经身死，谋逆一事本就证据不足。而今小戚帅方大胜回朝，太师先是不管不顾将人扣押，现在又要治人死罪，实在是过河拆桥，这般举动岂不是要寒了四方将士的心？若军心动摇而至四境不安，各位死后又如何去见姜国开国先祖？
　　两派激烈相争互不相让，最激烈时仿佛视高坐龙椅的叶弦于无物。而最后吵不出个结果，又要让陛下定夺，真是好一个“敬畏国君”之心。
　　叶弦的皱眉不语更使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多了几分焦灼。他现在满心都是戚杳躺在偏殿里不肯喝药，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去应对堂上各怀鬼胎的刀光剑影。
　　堂下人唤了他多声，他才有些不耐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诸卿，收敛了快要喷涌而出的焦躁情绪，故作平静地道，“戚长恩已死，这事也该告一段落。戚杳方兵胜回朝，太过咄咄逼人只会令戚家军士不满。况且确实证据不足，所谓宜疏不宜堵，不必操之过急。眼下戚杳人在孤偏殿，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戚家为国多年，如今贸然将人交付大理寺未免显得孤太不近人情。便由孤亲自审问，若还是没有结果，再让三法司介入不迟。”
　　他慢条斯理说完这一段话，堂下已有人面色微变。不过他没功夫再与这些人周旋，懒散地起坐，目光从叶盛玄身上扫过，扯了个笑摆摆手道，“后殿的红梅正到了时节，孤就不多等了，诸卿有话明日再议。散了吧，散了吧。”
　　从那要逼死人的朝堂上下来，叶弦还没顾上松一口气，就直钻进了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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