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龙而已

　　静夜寺方丈当夜就找了洛河来，连带着还缠在洛河手腕上的未满。
　　“寺中来了客人，理应知会老衲一声。”
　　洛河不禁捂住手腕，早便知道瞒不过方丈，但他自己本身就已经是静夜寺的麻烦，又招惹来一个麻烦，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这件事。
　　“出来吧，今日你我不是都见过了吗。”不是问句，而是在陈述，方丈话音刚落，一团紫红色的雾气就朝方丈袭来，速度极快，洛河根本来不及阻止，电光火石之间却是未满被弹飞了出去。
　　方丈闭眼继续念着佛号，未满倒在地上来回打滚，头痛欲裂。
　　“方丈，她其实不坏的。”洛河跪地求饶，这几日相处洛河大概了解了未满其实本性不坏，只是无人教导，不辨善恶，做事只凭一时喜好。
　　而她又被诸多业障缠身，杀伐之气过重，在大多数时会影响她一时不高兴便要杀人。
　　除了杀人，她似乎不知道其他解决事情的办法。
　　方丈本也没想开杀戒，他念佛号只是要压制住未满身上的业障，他一眼就看穿了未满的身份，既然她能进这静夜寺而不被佛光伤害，就证明她是被佛祖承认，愿意救赎的。
　　“你可愿在这寺中修行？”
　　未满等着头终于不疼了，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表情愤恨“不愿！”
　　怎么刚打完妖还留妖在此修行呢？把我留在这以后接着打吗？
　　未满完全忽略掉了是自己先动手的这回事，她只知道她打不过这个老者，此地不宜久留。
　　但...未满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洛河，他又咳了，她突然有点舍不得这个朋友。
　　“洛河，你起来吧。”
　　见方丈开口，未满急忙过去扶起洛河，他这小身板，跪这么一会就咳了好几下，额头上满是虚汗，扶起洛河，未满又赶紧松手退到后边，她不敢离方丈太近，之前还不觉得，刚方丈念完佛号后她只觉得此时方丈在她眼中充满了威严，整个人好像都在散发着金光。
　　方丈自是能看出未满的心思，又见她的目光一直黏在洛河身上，不移开半分，收了威压，缓缓开口道“你喜欢洛河？”
　　并非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作为朋友的喜欢，愿意与洛河待在一起而没有妄念的喜欢。
　　“恩！”未满重重的点头，方丈身上金光散去，她也终于敢抬眼看向方丈，目光单纯的不像是一个周身缠满业障，杀人无数的蛇妖。
　　“那便让他教化你修行可好？”
　　“好！”
　　洛河还没说话，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方丈，弟子也还未入佛门，如何能教化他人。”洛河这些年在静夜寺，虽也习得佛法经文，但都只是皮毛，他一直没有剃度，只是寄宿在寺庙。
　　“你身有仙缘，本不该入我佛门，但神佛一体，倒也无妨。”
　　洛河本就没什么凡尘俗世难以割舍，他家中父母待他虽好，但他的存在为家中不断惹来妖魔，不得安宁，自他五岁被送往静夜寺，父母从经常惦念来看望他到前两年弟弟出生转变为偶尔乃至一年一次，两年一次，见面也不过一炷香时间，他就已然没什么凡尘牵挂了。
　　“弟子愿皈依我佛，了却前尘。”他实在是没什么前尘好了断的。
　　方丈的笑容越发显得慈祥和蔼“明日老衲便派人下山请你父母前来，与你了断前缘。”
　　第二日洛河的父母前来看完洛河剃度便走了，未满全程在一旁见证了洛河的头发变少，最后成为锃亮的光头，还点上了六个点，她当时只觉得像洛河这么好看的人就算是光秃秃的脑壳都是一众秃子里最亮的那个，却不知这是她多年后最后悔的一次见证，她在往后的日子里时常会想，当时若是阻止了洛河剃度出家该有多好。
　　她并不知道当了和尚就和以前的洛河有所不同了。
　　洛河成为光头后见到未满第一句便是“小僧法号净明。”
　　未满想了想，双手合十回了一句“小妖道号妖女。”
　　道上的人都这么叫她。

　　从那天开始，静夜寺上上下下都知道寺里多了一位女施主，女施主貌美不凡，成日里跟在净明身后，住在离净明最近的院子里，幸好是在寺庙，没人说闲话，但山下却都传遍了。
　　山下村民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谈资，出家和尚与貌美女施主。
　　净明不以为意，顺便教导未满，为人处世，切不可背后谈论他人。
　　未满说她是妖不是人。
　　净明说只要行走在这世间，便不可，不分种族。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未满通过净明口中又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理解。
　　直到一位香客见到未满后失声尖叫，大喊着“妖女！屠村...屠...妖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在地上连跪带爬的往后退。
　　未满想了想，实在是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直到香客说出福泽村三个字。
　　啊，未满想起来了，是她来静夜寺之前屠杀的一个村子，不该有活口了才对啊。
　　思及此，未满手指微动，本想直接解决了这个麻烦，脑海中却突然想起洛河的声音，不能随便杀人，未满抬起的手指又放下了。
　　眼珠微转，走到那人面前，笑眯眯的问道“你说我屠村，但总要有些根据，不防你跟我走一趟，单独对质？”
　　“不....我不....”男子面露惊恐，连忙摇头往后退，仿佛面前这个面若桃花的女子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一弱女子，你怕什么？”说着未满嘴角的弧度又上翘了几分，本就绝美的容颜显得更加生动魅惑。
　　男子的目光逐渐有些痴迷，直到未满走到身边抬手摸上他的脸颊都没再后退半步。
　　竟是呆住了。
　　未满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但面上的笑容更甜美了几分，凑近男子耳旁，呵气如兰“不如...今夜子时寺外树林相见，小女子向你赎罪可好？”
　　“好，好，好！”
　　男子连道了三声好，便身形飘忽的走远了，一路上跌倒好几次 ，却还不忘了回头冲未满痴痴的笑，未满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一边面上的笑容不减目光一直看着男子狼狈走远的身影。
　　“怎么回事？”净明走到未满身边，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前来看热闹的人 ，他离得不算远都零星听到了几声妖女，屠村等词汇。
　　“无事。”未满把擦完手的手帕扔进净明怀里，径直走了。
　　净明愣愣的看着怀里的手帕，面上涨的通红，一时也不知道该拿这手帕如何是好，只能磕磕巴巴的驱散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
　　第二天寺外树林出现一具男尸，尸体死状极惨，身体从中间分离，像是被什么利器斩断，上半身吊在树上，下半身被插入泥土。
　　而有人认出这具男尸正是前天在静夜寺喧哗的那人。
　　有人联想到寺内那位绝美的女子，矛头瞬间指向未满，直接从妖女变成了人人畏惧的女妖，更有甚者传言静夜寺亦是妖寺，凡去过静夜寺者皆会死于非命。
　　传言愈演愈烈，很快便有官府找上门，查封了静夜寺，将方丈带走，而他们被留在静夜寺里严加看管，显然官府不信未满这样的女子能不知不觉的杀掉一个成年男子。
　　更不信坊间传言的女妖名号。
　　原本香火鼎盛的寺庙顷刻之间变成了人人唾骂的妖寺。
　　“是你杀的吗？”净明问未满。
　　未满摇摇头，本想随便说个谎言搪塞过去，却见净明眼底通红，那些到了嘴边的谎言变成了一句认错“对不起。”
　　那是未满第一次见到净明生气，白皙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眼里血丝凝聚，原本孱弱的身体更是猛的咳出一口鲜血，“你怎么如此？如此....”净明顿了许久，擦干嘴上血液却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然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未满都做好了会被打骂的准备，却见净明扭头就走，等她反应过来时只听到净明和府衙说道“人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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