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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路小佳觉得白兔口中的很疼只是种夸张的说辞,那种细小的针刺感比起他被丁灵中捅的那一刀真的什么也算不上。按照白兔口述的心法,他运起内力在周身经脉中游走,却每每到了心肺附近,就滞塞不前。
尽管白兔已经用药清了他心脉间的淤血,但亏损却没有那么快补得回来,加上他今日数番强行运功,使得本就没好全的伤势更是雪上加霜。
白兔抵住他的手掌,提起一股真气注入他体内,小心地帮他疏理外围经脉。说来奇怪,要给路小佳疗伤的是她,这会儿见他行功受阻,高挺的鼻梁上布满薄汗,她反而不紧不慢,偶尔用余光瞥一眼洞外,像是在等待什么。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忽然启唇,吐出几个字:“出章门,过命门,收于鸠尾。”
路小佳依言而动,把内息自章门穴导出,途经命门,再一路向上行至鸠尾穴。鸠尾经属任脉且地处关要,若能打通此穴,则整条任脉中气血自可顺畅无阻。白兔的内力自太渊汇入护住他肺腑,几乎是与此同时,洞外闷雷滚过,他只觉那些不痛不痒刺着身上的细针瞬间化作一把烧红的利刃贯入经脉,灼热的疼痛跟随他的内力直捣鸠尾,竟一举冲开了他久攻不下的屏障。
气血是真通畅了,疼也是真疼。他这才意识到白兔那句预警不是说着玩的,若不是她以内力护着他心肺,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们长风阁都是这么给人疗伤的?”路小佳道,“活像被雷劈了一遭。”
白兔调匀呼吸,微微点头:“没错,我就是借这方积雷石,引雷电之力为你疏通经脉。这法子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轻易用不得,你今天可巧赶了个齐全。”
路小佳虽从没听说过什么积雷石,倒也能从名字里把它的用途猜个七七八八。他想了想:“所谓天时,应该是指雷雨天气,积雷石所在这处山洞无人会来打扰,于疗伤来说可算地利,人和又是什么?”
白兔说道:“这法子治疗内伤有奇效不假,却必得配合长风阁的内功心法方能施行。若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底,别说给人疗伤,一个不留神,把自己折进去都有可能。”
路小佳道:“你这么游刃有余,是练了多少年?”
白兔说:“我从六岁开始习练这门心法,虽然……”她顿了顿,“总之,十年的功力定是有的,你大可放心。”
路小佳问道:“你那时就在这里练功?”
白兔摇头:“我都是跟师父在她闭关的石室练功,条件要好得多。小时来这里只为歇脚,居然从没发现这块石头也是积雷石。”
路小佳百思不得其解:“这上不着天下不接地的,你是干什么能歇到这里来?”
白兔说:“练轻功。从语仙崖顶一路到底,中间不停下来歇一歇,容易摔死。”
路小佳慢慢说道:“练内功要遭雷劈,练轻功要跳悬崖,魏阁主传道授业的手法,果然别具一格。”
白兔淡淡道:“师父教徒弟哪有不严的,我就不信你这天下第一快剑,小时候能轻松得了。”
路小佳轻描淡写地笑了两声,道:“还好我师父除了剑法,也没教什么别的。”
白兔还想说什么,忽然看了一眼洞外,道:“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吧。再过三道雷,你这内伤至少能恢复七成,剩下的不足为虑,用药调理就好。”
路小佳道:“还不如索性再多过一道雷。”
白兔奇道:“被雷劈还能上瘾?”
路小佳生无可恋地看她一眼,苦笑道:“凑个五雷轰顶呗,多吉利。”
雨下到后半夜停了,又是一轮好月光。
真气沿手少阴心经前后运转三个周天后,路小佳缓缓收功。除了四肢发麻以外,五脏六腑并任督二脉确实一扫之前的压迫之感,舒畅轻松了不少。他跳下石台在洞里溜溜达达地活动手脚,白兔则仍坐在原地,左掌运起内力向自己丹田处一拍,随即转过头,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这一幕正好落在回过头来的路小佳眼中。
白兔站起身。久坐之后猛然改变姿势使得她眼前有些发晕,身子刚晃了一下,已有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见那张俊朗的面孔上明晃晃地写着担忧,她心头一热,抢先解释道:“无碍,这口血不吐出来,才是真的难受。”
路小佳无视她的说辞,直接扣住她的手腕——习武之人,就算不懂医道,基本的脉息还能判断。感觉手下的跳动较之先前稳定有力许多,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又在她额上屈指一弹,道:“胡来也要有个限度,丹田万一有损,你苦练十几年的功夫还要不要?”
白兔看着他的眼睛,平缓地笑道:“当然要,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完,我哪能先自废武功。”
路小佳说:“现在马空群已死,只剩下花寒衣,你打算怎么做?”
白兔略垂下了眼,轻轻地说:“他要我师父的手札,那就如他所愿。等下山后,我把东西给傅红雪,到了约定的日子,让他带着手札去把马芳铃换出来。”
路小佳大概猜出了她的心思,道:“你想趁花寒衣得偿所愿不备之时,出其不意,一举将其击杀?”
白兔顿了一顿,续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做起来绝不会如说得这般轻巧,到时我会先一步回去斑衣教,部署好一切我能调动的势力,跟他拼上一把,尽可能争取更多的胜算。”
路小佳悠悠道:“他交代的任务,你一样没办成不说,还自己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就这么回去,他不弄死你都是法外开恩了,还能由着你上蹿下跳?”
“我可是按他的吩咐,一直追着马空群在跑,现在马空群一命呜呼,我提着人头回去,就算是复了命,即使中途耽误几天时间,也无伤大雅,只要他还没觉察到我与长风阁的关系,我就没有性命之虞。”白兔仰起头看他,毫不害羞地说,“斑衣教的教规里,可没哪条规定我不能有喜欢的人。”
路小佳抚过她的发顶,唇角浮现一丝笑意:“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月光明亮,映着他的眸光也闪烁如朗星。白兔心下涌起几分甜蜜,莞尔一笑,突然觉得这夏末秋初更深露重的夜其实也没有那么凉。
她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未干的汗水,顺势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不会再推开他了。
太阳刚刚升起,路小佳和白兔就已经沿着山壁上丛生的树藤,一路下到崖底。马空群的尸首就在不远处,白兔一声不吭地走过去,借路小佳的剑割下了那颗头颅。
路小佳看着她,无意间瞥到不远处的树林中有人影闪过,心念一动,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道:“什么人?”
白兔也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时,只见丁灵中分开枝叶。他似乎有些犹豫,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脚向他们走过来。
他走到路小佳对面,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同样俊美非凡的两个少年郎,一穿黑一着白,一个面色拘谨一个笑意洒脱。
路小佳微抬眼皮,也不跟他客气,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叶开他们呢?”
丁灵中的目光不自在地往来的方向飘了一下:“找了你们半宿,都累得不行,在附近歇着呢。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刚好碰上你们。”
路小佳“哦”了一声,无谓地耸耸肩:“那走吧,去找他们。”
丁灵中道:“我想跟她说两句话。”
他指了指路小佳身后的白兔。路小佳一脸了然地笑了,闪身把白兔让出来,拍拍她的肩膀,正准备给这兄妹俩腾地方,却被她一伸手捞住了胳膊:“你们是表兄弟,有什么好回避的。”
丁灵中叹了口气,道:“我问叶开在悬崖上为什么喊你姐姐,他告诉我了。”
白兔乜斜他一眼,道:“哦,那他大概是怕你见了我,想起被我踹折的肋骨,气不过,再捅我一刀。”
丁灵中闻言沉默良久,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手里的佩剑往前一送,说:“如果一根肋骨不够,你可以捅回来。”
白兔侧过身去:“你伤的又不是我,这话不要和我说。”
见丁灵中涨红了脸,路小佳道:“罢了,若不是你飞刀杀了马空群,我俩也难逃一死,一来一回算是扯平,这件事就此揭过吧。”
丁灵中说:“我只是……终于做了一件该做的事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兔勉强开口道:“关于我的事,你自己烂在肚子里就好。”
丁灵中轻声道:“你还会回来么?”
白兔的目光仿佛有点迷蒙,道:“也许不会了,你就当……没见过我吧。”
丁灵中再次伸出手,把自己的剑递到她身前:“你上次说喜欢这把剑,拿去用吧。行走江湖,自己小心。”
白兔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倒是路小佳接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腕强塞进手里,转脸看着丁灵中,平静地说:“我会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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