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

　　一整天，季禾染没敢往护栏边上站，就是走也是顺着班级的墙边走，好像下面有什么怪物似得，而关于大课间发生的事赵有尺也没再提，季禾染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天，等到放学就想溜，又被赵有尺抓着去了他家。

　　赵有尺的妈妈在家，给他们送了切好的水果就体贴地关门出去了。

　　还没等季禾染问他要给他看什么，赵有尺就走到门边听了听动静把门反锁了。

　　季禾染发愣，不明白赵有尺想干什么，等到赵有尺神秘兮兮地让他戴上耳机，拿着电脑开始打开一个学习文件的时候他都没有多想。

　　“你在哪儿找的…”一句话没说完，季禾染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下僵在了那。

　　画面上的动作和耳机里的声音都让季禾染一下子蒙了。

　　他把耳机扯出来，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整张脸都红透了，甚至脖子也泛了红色。

　　“你，你。”季禾染羞得本想说赵有尺几句，可看着赵有尺一脸在正常不过的表情，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的反应大了些，对上赵有尺好像看穿一切的表情，他越发心里发虚，支支吾吾地说：“我是第一次看…”

　　“还看吗？”赵有尺平静地问他。

　　季禾染低着头搓手指，过了几秒摇摇头。

　　赵有尺叹了口气，喊了他的名字。

　　季禾染像是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抓起书包说一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那模样和落荒而逃没什么区别。

　　直到季禾染拦了车，脸伸到窗户外面，凉凉的风吹在脸上，才把滚烫的温度降下去。

　　司机提醒他危险，他才关了窗，可脑子里还是不断闪现刚刚发生的事，只要一想到，脸就开始发烫。

　　他在附近的超市下了车，买了根冰棍希望能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他就停下了，小区门口的马路对面站了一个人，那个人戴着熟悉的棒球帽，背着包，倚在一棵香樟树下，手里还夹了一根烟。

　　季禾染认出是骆承后就赶紧躲到了树后面，内心闪过了好几个念头，骆承怎么会在这？他怎么知道他家在哪儿？他是在等他吗？

　　季禾染心跳又开始加快了，他把吃了一半的冰棍挡在脸前，偷偷地看着骆承，心里不可抑制地想，他是在来找他的吗？

　　过了几分钟骆承手里的烟抽完了，他走到垃圾桶前丢了，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在季禾染心里不断挣扎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时，骆承接了一个电话，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季禾染看到骆承把电话挂了，就低着头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点着什么，没有太久，只一分钟，就把手机装兜里了。

　　又站了一会儿，季禾染冰棍吃完了，剩下一根冰糕棍，更加挡不住脸了，他呼了一口气，抬脚迈了出去，还没等他右脚也跟上，骆承面前停了一辆车，季禾染眼睁睁看着骆承打开车门坐上去了。

　　他看着车子开走，余光瞥到一辆空的出租车在他面前经过，司机开的速度不快，他喊了一声，手在车身后面招了一下，司机在后视镜看到停下了。

　　“师傅麻烦跟着前面那辆车。”季禾染坐到了副驾驶上，看着骆承做的那辆车正在拐弯，语气有些急。

　　师傅没多问，跟了上去，一直等到骆承坐的那辆车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季禾染才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上来，他不知道骆承除了他以为还认识其他在这个小区的人，他认定骆承就是来找他的，站了那么久，应该是有话要和他说。

　　不进去找他是因为上午他在走廊躲了吗？他不想这样，季禾染想把话和骆承讲清楚，他不讨厌他，昨晚的事他也不怪他，他只是不习惯，脑子里也很乱，他想和骆承接触，他想知道自己对骆承为什么不一样。

　　这样一想，他如释重负了许多，早该这样讲明白的，不该这么复杂，季禾染想，如果骆承真的说喜欢他，也没关系，他把自己心里想的和骆承说明白，他不懂，骆承可能会懂，总之他并不想和骆承不说话。

　　脑子里清明了许多，心里也豁然开朗了，几日来的苦恼烦闷乍然褪去，连带着脸蛋都亮了几分，可还没等他清明几分钟，前面的车停下了，他慌慌张张地让师傅也停下，看着骆承下了车，他连忙扫码付钱，一抬眼，他脑子又乱了。

　　骆承进了一家酒吧，季禾染踟蹰着不敢进去，在对面愣愣的站着，进去的人很多，出来的人很少，他不知道骆承去做什么了，去喝酒了吗？还是…季禾染没想下去，因为他看到出来了一男一女，他们就抱着在人群里拥吻。

　　季禾染都傻眼了，呆呆看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就把视线瞥到了别处，脸上开始泛红。

　　骆承到底去做什么了呀。

　　他忽然又想起骆承说过晚上会很晚回去，难道就是来酒吧了？

　　季禾染心里有些不安，兜里手机开始震动，他拿出手机看，是陈姨打过来的，看了一眼时间，才知道已经快要一点了。

　　他偶尔会呆在赵有尺家不回去，这次也一样，他说晚了不回去了，陈姨并没察觉，只是挂的时候随口说，最近在赵有尺家的次数多了。

　　季禾染犯愁，他明天该怎么和赵有尺说啊。

　　天越来越暗，连路灯都变得无精打采的，季禾染却一点困意也没有，他的心被酒吧的门掌控着，有人出来心脏就瑟缩一下，不是骆承，他脸上难掩失落。

　　酒吧三点关门，季禾染刚刚在手机上搜了，他想着，如果骆承和朋友玩，那他就直接走，如果骆承是自己一个人，那他喝醉了他还能把他带回家，没喝醉就更好。

　　这边季禾染眼巴巴地看着酒吧门口，那边走过来刚从车上下来的一个中年人，他走到季禾染跟前了，季禾染才反应过来，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中年人看着季禾染脸上的表情觉得好玩，“这么晚了你不回家站在这干什么，想进去吗？叔叔带你进去。”

　　说着就来拉季禾染的手，季禾染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了他细眯着眼睛里让人厌恶的东西，他皱着眉往后躲， “我不认识你。”

　　“一会就认识了，进去吧，里面可好玩了，”中年人一把握住了季禾染细瘦的手腕，拉着就往前走。

　　“你别拉我。”季禾染开始挣扎，他哪遇到过这种事，一张小脸被吓得变了色，使劲往后扯，也没能挣脱中年人的手腕，反倒被中年人拉着走了几步，季禾染从脚底升起一股恐惧，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惶，“你放开我，我不进去。”

　　周围没几个行人，有也是刚从酒吧出来的醉鬼，他不断喊着，可中年人像是没听见似的，硬拽着他往前走，咧着嘴的笑让季禾染的脸色愈发变得苍白。

　　骆承刚从酒吧出来，脖颈有些发酸，他摸着后脖颈仰了仰头，耳朵旁就传来了音色发哑，像是要哭出来似得喊声，他略带疲累的眼眸一瞬间变得强势又狠厉。

　　季禾染骨骼小身子弱，就是在同身高的人面前也显得单薄，不管他怎么喊怎么踹，中年人都觉得他在挠痒痒，还回头欣赏着他快要哭出来的小脸，笑的愈发兴奋。

　　“你大半夜的不回家不就是想玩玩吗…”

　　话还未说完，脑袋就被什么又尖又重的东西砸了一下，只把他砸的往旁边趔趄了几步，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钝痛感随之蔓延了每根神经末梢，他疼的龇牙咧嘴，捂着半边脑袋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又是又准又狠的一脚踹在了他腰侧，他没站稳直接被踹得倒在了地上。

　　季禾染瞪着大眼睛愣在原地，被眼前的画面吓傻了，骆承的脸色黑沉沉的，下颌线紧绷地像是一道弦，往日笑起来让人情不自禁脸红的眼睛，现在却让人看一眼就发抖，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凶狠的气势，像是要把中年人撕碎。

　　中年人被打得浑身上下都疼，嘴里呜咽着喊着求饶，他喝了酒，胆子比往常都大，看清是个年轻人，就想找回面子来，可对上那双像是要把人剁了五马分尸的眼神，他一下子又怂了，加上身上挨得每一拳每一脚都凌厉的肝颤，他不敢还手，只蜷着身子护着脸和头，哆嗦着道歉。

　　季禾染离得近，有什么东西溅到了他脸上，温热的，鲜红的，带着腥味的，季禾染抬手一摸，瞳孔骤缩，他连忙从后面抱住骆承，急切地喊：“骆承，别打了别打了。”

　　骆承眼睛发红，对着中年人用手臂护住的脸和脑袋就是狠戾的一脚，那中年人顿时哎呦呦地叫了起来，季禾染急的脑门冒汗，他看到了地上的血，骆承手上也有血，他害怕骆承把人打死，心慌地好像要晕倒，他用力抱着骆承，把人往后拖，嘴里还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恰逢酒吧出来几个人，动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站在酒吧门口高声喊了一句，季禾染快速地捡起骆承的书包，拉着骆承的手臂就开始跑。

　　跑了十几分钟，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季禾染才停下来，俩人站在马路牙子边大口喘气。

　　骆承不像上次一样一点事没有了，他双手撑着膝盖胸膛一起一伏，手背上还沾着血迹。

　　“你哪受伤了？”季禾染抓起骆承的手开始看，骆承送他礼物的那只手的手背本来就结痂了，可现在又裂开了，血还在不断冒出来，看上去有几分触目惊心。

　　“你在那干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家你想干什么。”头顶传来斥责的声音。

　　季禾染愣了一瞬，便觉得有些委屈。

　　骆承气息没平复，有一股火在身体乱窜，他只要想到刚刚的画面心里就又害怕又暴躁。

　　可看着季禾染委屈的发旋他又吼不出来了，他是真生气了也是真害怕了，抬脚就向前面走。

　　季禾染没料到前两次还算温和乖顺的骆承能对他发火，他跟上去，想说他在等他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他也不想的啊，他刚刚真的被吓到了。

　　“对不起。”季禾染抿着小嘴道歉：“你别生气了。”

　　骆承烦得很，季禾染和他道歉他火气更大了，拦了辆车，他握着季禾染的手腕把人拎回家了。

　　季禾染的手腕因为挣扎已经红了，特别明显，回到家已经见消了，又被骆承拉着在水龙头下洗搓，又比之前更红了。

　　骆承揉的太用力，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揉掉，季禾染没敢说话，他看着骆承手背的血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乖乖地站着让骆承揉，没忍住嘶了口气，终于换来了骆承的一个眼神。

　　“疼？”

　　季禾染点点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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