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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
盛夏时分,炽热袭来,学校诺大的操场上人烟稀少,只有几个急匆匆的学生往小卖部奔走,买点冰棍解解暑。花坛正中的花草全体耷拉着,了无生趣。
霎时下起了晴天雨,细细小小的,溅起地上满布的灰尘,几个学生一边抱头一边捂住口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教学楼,抱怨着:
“真是倒霉,怎么突然下雨了。”
“废什么话,赶紧走。”
随即冲到了屋檐下。花草们因为着温和的及时雨,舒展了身躯,重新绽放了笑意。
五年级的教室里,四非正在抄写着黑板上任课老师留下来的家庭作业,抄一点空一点,就像多年的衣裳修修补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摘下压了一天鼻子的眼镜儿,四非趴在桌子上揉着低低的鼻头,妄图通过按摩让鼻梁高一点儿,心中满是悲凉。
家族遗传的近视眼,小学看电视不到两三年,就隐隐约约有眼睛模糊的迹象了,鼓起勇气跟本就不熟捻的父母坦白,骂骂咧咧浪费钱,最终还是配了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看着母亲与店员讨价还价的样子,四非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一入近视误终生,年级上升,作业繁重,家灯昏暗,这一切都让四非的眼睛度数不断加深。
到了现在五年级,老师让抄的作业越来越多了,四非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楚黑板,只能唯唯诺诺讨好同学,借同学的作业本,虽然很多时候,有错误的可能性,有总比没有强。
四非算得上是个不受欢迎的留守儿童,在重男轻女的乡村,第一胎是个女孩,又是早产,大家倾向于送人或者扔掉,还好父母也是在外面打过工的人,终究是留了下来,送去给乡下的父母抚养。在乡下的时光很美好,与爱宠作伴,去乡间游玩,干不动什么活儿所以没什么做的,父母只是在过年之际才能勉强见上一面,所有的依恋都转移给了外婆。
在七岁那年,终于要上学了,哭哭啼啼的被接回了父母身边,每天守着一台电视机过日子,睡在租来的铺草阁楼上,耳静无声,平平淡淡与最熟悉的陌生人相安无事。
班级拆了三次了,老师跟同学一点也不熟悉,只能试试看了。
四非轻轻撞了撞同桌的手肘:“你...能不能把你的作业本借我一下,我...我待会儿就还给你。”
同桌很不耐烦,一点眼神都不想分给这个戴眼镜的小土妞:“没空,不借。”
四非嗫了嗫嘴,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拿起笔记本,小心翼翼站在讲台边,一字一顿马马虎虎抄完了作业。
天色渐黑,四非收好书包,抱起书本准备下楼回家。走廊处已经没什么人了,晴天雨后的空气格外新鲜。不远处,学生与接送的父母亲亲热热,校门外的小商贩叫卖着新鲜的吃食,四非不自觉伸出手掏了掏校裤的口袋,手指穿透了不大比小的小洞,四非像是棉絮在喉,低头冥想着,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只能若无其事,继续走下去。
学校离家大约两三公里,四非背着沉重的书包像大路旁的小巷子里走去。那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橘猫,几个月大,蹒跚向四非走来,有趣极了。
一个鲜活的生命总是能带给人生机的力量。四非拿出自己从早餐里省下来的钱,买了跟火腿肠喂它。哦,你们问四非早上吃什么?无非是以前能吃两个硬邦邦的老面馒头,现在只能吃一个了,那么硬,总不能给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咪吃吧。
“对不起呀,我不能养你,爸爸妈妈都不同意。”摸着浑身颤抖巴掌大的小橘猫,四非眼神怜悯,细细揣摩,也不知在怜悯谁。
该回家了,四非把小猫赶进了巷子深处。
抱起脚边的书,过了大约十分钟,终于挪到家了,正准备敲门,屋内又是熟知的争吵声:
“每天下班回家就是躺着玩,饭也不做,你也真的是好意思。”
“我做饭,要是要我做饭,我娶你回来干嘛?供起来当菩萨吗?”
四非默默拿出钥匙,走进家门,室内剑拔弩张,低声叫了句:“爸爸,妈妈。”就上了阁楼。
阁楼又闷又潮,因为是盛夏,床铺下垫的草吸水但不通风,格外刺鼻难闻。
四非终于从难过的情绪中缓过来了,把书包和手里的书往狭小的床铺上一放,靠墙喘息着。
阁楼大约九平方米,抬高处摆放着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没几个台,最多的功能就是重复播DVD,四非也不亦乐乎,旁边的一点空间是用来写作业的,因为平出就是床了,这里除了这两样贵重家具,再多一样东西都是累赘。
本来大家都是搬张高凳子,再拎一个小凳子去门外走廊写作业的,至少在农贸市场所有的小孩都这样,阁楼光线黑暗,比起门外,得眯好几下眼睛。
四非不愿意,她认为阁楼小小的很安全,做错了也不会立刻挨打,门外搬凳子,肯定要遇上父母,不吵架还好,一吵架四非就心里直跳,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被骂了,横竖都要被骂,还是少挨一点吧,毕竟自己也没干什么,是父母说,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别的什么事都不用管。万一哪一天,父母对自己和颜悦色,真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四非休息够了,恍恍惚惚坐起来,扒拉着作业堆拿出自己的作业本。不知道为什么,这本本子手感好像不太一样,完成了作业任务就好了,不知道对不对,只能自己判断。想起今天的同桌,四非只是感到很累,想要换个友善的同桌。在最后翻的一页,她写下了同桌的名字,并祈祷明天能换个新同桌。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祈祷明天自己能够有幸福的人生。写下了自己给小橘猫起的萌名,希望爸爸妈妈能够让自己收养它,带着美好的愿望,四非甜甜睡去。
第二天,同桌没有来。一个温柔的女孩成为了四非的新同桌。班上同学窃窃私语,同桌昨天放学回家路上溺水身亡了。
四非惊恐万分,这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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