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吻

作者:antares1108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十六章 死人之手


      爱尔兰海。
      七级大风挟着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甲板和船舱上。这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了,一会儿小一会儿大却淅淅沥沥总也下不完。四周的海面升起一阵阵水气,让视线变得朦胧不清。
      米罗坐在瞭望台上,一手持灯,一手仔细研究着羊皮卷上的地图。
      身后传来梯子“吱呀”的声响。
      “应该就是这里了。”亚路比奥尼索黑尔雄浑的声音说。
      “唔。”米罗点点头。他有些烦躁地卷起羊皮卷,看向大雾中的海面,“但是我们在这里转悠了一天多了,为什么还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呢?”
      亚路比奥尼微微一笑,“玫瑰岛,你听说过关于它的传闻吗?”
      “有人说它是一个会漂移的岛屿,只有上帝眷顾的人才会有幸一睹它的芳颜。”
      “这个岛本名‘传奇岛’,传说有的见过它的水手第二次回到那里时却再也找不到它。不过,更有可能的解释是,那个岛屿太小或者正巧处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而使经过的船只正好错过了它。”
      米罗皱起眉来,他着急着去玫瑰岛是为了寻找阿布罗狄,而阿布罗狄是目前他所知道最后跟卡妙在一起的人。想到卡妙,他的心不由得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看!”亚路比奥尼突然指着右前方叫了起来。
      米罗跟着他向前走了几步。
      一个模模糊糊的巨大的黑色轮廓出现在那里。
      “米罗!”甲板上传来巴尔安的叫声:“前面都是礁石,船无法前进了。”
      “抛锚!”米罗喊,声音穿过重重雨幕传了过去,“我们坐小船过去看看。”
      黑色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看上去这是一个不大的岛屿,然而中间部分却隆起了大约有上百米的山峰。岛屿周围的水清澈见底,但是冷得彻骨,灰白色的石灰岩和死去的珊瑚虫的粉色骨骼在水中若隐若现。而很快,小船也搁浅了。
      米罗带头跳入水中。
      就在此时,一阵寒冷而干燥的风从北方吹来。正跳进冰冷的海水中的人们打了个寒噤。这风让米罗在一瞬间想到晴朗的天空下阿瑞斯山巅上的积雪。
      然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一直笼罩着岛屿的阴云和水雾就像妙龄少女的面纱一样被风这只无形的手轻轻揭开。
      船员们惊讶地叫起来,他们站在海水中,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甚至都忘掉了脚上传来寒冷的刺痛。
      在他们面前的海滩上,不是或洁白或金黄的细软沙滩,也不是或灰绿或枫红的粗粝礁石,而是一望无际的红玫瑰。——如果不是因为风是从海面吹向岛屿的话,他们本应早一些闻到那令人窒息的花香——而在那片红玫瑰的尽头,半山腰依靠峭壁挺立着一座白色宫殿一样的城堡。灰色的哥特式尖顶直指苍天。城堡的两侧都延伸到海中,而它的脚下,在那长长的白色石阶上,铺满了玫瑰色的落花,风一吹花瓣便飞飞扬扬。
      玫瑰城堡,果然名不虚传!
      米罗这样想着,带头踏上了种满玫瑰的海滩。
      玫瑰岛上只是霏霏小雨,默默地滋润着争奇斗艳的玫瑰,然后在花心或是叶尖聚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儿,像泪水一样滴落到下面的土壤中。
      米罗顺着长长的石阶走上去,披风掀起的风带起了台阶上的花瓣四处飞扬。
      在台阶的尽头,一个身穿金色铠甲的人俯视着来客。风扬起了他白色的披风和湖蓝色的长卷发。
      那个人,美得让天地失色,星辰黯淡。他低头嗅了一下手中盛开的白玫瑰,唇边弯起一抹弧度。
      “远方来的故友,欢迎来到‘玫瑰城堡’。”

      艾丝美拉达勒盖小姐站在柱子后面,目送苏兰特奥尔科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过了一会儿,她才走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和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向沙加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半掩着,艾丝美拉达抬手刚要敲门,却通过那道不大不小的门缝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情景:穆坐在小书桌前似乎在看着桌子上的什么,沙加从他身后绕过去,也俯下身,一只手围着穆的肩膀撑在他身上的椅背上,而另一只手在他们看到的那东西上指指点点,金色和紫色的脑袋靠在一起,似乎在窃窃私语。有金色的发丝从主人的耳侧滑落,与那一大片赏心悦目的丁香紫融合在一起,然后又流淌到他们正在看的桌面上。沙加抬起手,想为穆把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却总有一缕金发与之纠缠不清。
      “艾丝美拉达么?进来吧!”一个清扬的声音突然从房间里传出来。
      艾丝美拉达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红了。“是。”她说,低着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沙加已经将他和穆缠在一起的发丝解开了。
      艾丝美拉达向他们行礼,“穆先生,沙加先生。”这时她才看到两人在桌子上看的,是一张航海地图。
      “以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就叫我哥哥吧。”沙加今天似乎心情很不错。
      艾丝美拉达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迅速地垂下头,温顺地说:“是,哥哥。”对于眼前这个人,她只有绝对的服从。
      穆收起地图,打算起身离开。
      “穆。”穆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他疑惑地望向沙加。“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所以艾丝美拉达的事你不要回避,一起来听听。”
      穆没有反驳,默默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艾丝美拉达,”沙加开口,目光却依依不舍地流连在穆的身上,“刚刚传来消息,我们在与英国海军的交战中惨败,不少战舰的船长被俘。”
      艾丝美拉达默默地听着,心里认命地想可能又要有任务了。
      “现在我们仁慈的陛下同意了英国女王的请求,要求用这些人交换这次还有上次战争中被俘的英国人。而您,小姐,您所爱的那位一辉法斯先生也在名单上。”
      “啊!”艾丝美拉达惊叫了一声,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喜悦。
      “所以,”沙加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您不用为他的安全而担心了。”
      艾丝美拉达激动地掩住嘴,拼命地点头。
      “不过,我曾经答应过您,要促成您与法斯先生的爱情。所以,我打算在他离开法国之前安排你们见一次面。”
      “哦,先生!哦,不,哥哥!”艾丝美拉达发自肺腑地喊,浅蓝绿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穆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想,那个好消息还是由您自己来告诉他比较好。”沙加露出了美好的微笑,“您说是吗,小姐?”
      “……哥哥,谢谢您……”
      “不用谢我。”沙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穆,“我只是在为我的妹妹做该做的事……您下去准备一下吧,小姐,不出五天,……等我安排好再通知您。”

      “远方来的故友,欢迎来到‘玫瑰城堡’。”高傲的主人笑吟吟地俯视着一步步走上来的人。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米罗想。
      水蓝色的长卷发随着风在空中飞起又落下,他依旧年轻,光彩夺目,带着自由和高傲,蔑视着全世界碌碌众人。所有的人都在心底感叹着,他确实不应该存在于这个凡间。然而昔日那无所畏惧的清澈的目光——米罗敏锐地察觉到——似乎多了一些什么而变得深不见底了。
      “我该称呼您德皮斯塞斯伯爵,还是阿布罗狄呢?”米罗迎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带着他招牌般的灿烂微笑。
      “那么,我又该称呼您什么呢?德洛林侯爵,还是米罗?”阿布罗狄的美目目光流转,带着一丝高山积雪般的清冷。
      米罗大笑起来,“你果然是阿布罗狄。”他走到主人身边,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的小男孩,”阿布罗狄笑意不减,“你现在能够站在这里,说明你已经对我做了足够多的调查。是不是,索黑尔船长?”
      跟在米罗身后的亚路比奥尼索黑尔很绅士地欠了欠身。
      “如果你允许的话,”米罗毫不在意地说:“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在巴黎不对您的老朋友承认你的身份,反而假装不认识我呢?”
      阿布罗狄美目流盼,“在法兰西,德皮斯塞斯伯爵和德洛林侯爵的身份不是可以更好活动吗?为什么非要让那些好事之徒知道‘海上阿芙洛狄忒’和米罗船长呢?”
      “你说的很对,阿布罗狄。”米罗释然地笑笑,上下打量着阿布罗狄身上流光溢彩的铠甲,“怎么,你打扮成这样,难道是为了迎接我和我的朋友?”
      “当然不,我的朋友。”阿布罗狄挽起他的胳膊,“刚刚有消息,在我的领地里有一些小小的麻烦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不过,无所谓了。既然现在我有重要的客人来访,就让那里稍等几天也无妨。”他带着米罗等人步入他的城堡,“来,boy,先来参观一下我的城堡,然后我们去用餐——我想经过长途跋涉你们一定又累又饿了。”
      “真的不要紧吗,阿布罗狄?其实我只是来找你的,我们可以一起回法兰西。也许我还可以帮上点忙。”米罗说,他想起留在巴黎不断给贵族们制造麻烦的革命家首领迪斯马斯克先生。
      “放心吧,boy。”阿布罗狄露出他的朋友所熟悉的那种自信又带着一点傲慢的笑容。
      城堡里面与大陆上贵族或是宗教城堡完全不一样,那是一个从外面完全想象不到的开阔空间,红色的天鹅绒地毯一直铺到目之所及的地方。城堡内没有烛台或是蜡烛,照明的是头顶墙壁上握在飞翔的天使半身像手中的火把。金色的光芒将整个殿堂照得金碧辉煌,而在正中央,是一尊站在清澈碧蓝海水中的维纳斯诞生的雕像。四周飘散着缠绕花藤的秋千、桌椅、石质的厨具等等,随处可见的是花团锦簇的红、白、黑三色玫瑰。周围没有挂像或是壁画之类的东西,但长长走廊一侧是一扇接一扇的落地窗,窗外的雪山、风暴、波浪和阳光组成了一幅幅动态而又美丽的图画。
      “奥路菲,”阿布罗狄朗声说,一边扯下披风递给等在一旁的仆人,“你带诸位先生四处转转,顺便吩咐厨房给我们准备些吃的。我想米罗大概愿意和我单独谈谈。”
      米罗转过身,看到了有着银蓝色短发的年轻人,“奥路菲,”他向他伸出手,带着满满的真诚,“好久不见。”
      奥路菲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欠了欠身,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
      “你瞧,”阿布罗狄说:“在这里,你总能碰上很多故人。”他自己动手将铠甲脱下来,露出里面银白色的紧身衣。

      “雅科夫德赛尔维先生?”潘多拉菲永夫人轻启朱唇,念出眼前这个看上去还未经世事的黄毛小伙子的名字。
      “是的,夫人。在下是沙加维格先生的跟班雅科夫赛尔维。”正直美好年华的小伙子略带羞涩地看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的美人儿。据说她从不用脂粉,却比所有浓妆艳抹的贵妇人们美上百倍。不过,真见到其人,雅科夫又觉得人们所形容的不太确切,眼前的女人,竟比他所见过所听过所想象过的所有女人更美更迷人,哪怕是她略带哀伤的苍白面容,或是聚满忧愁的眉峰,无不让人产生一种爱怜和保护的欲望。然而,与此同时,她的身上又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让人不敢有非分之想。高雅与美丽,在这个女人身上完美地融合,令他整日目睹的各类贵妇的美丽容颜瞬间黯淡下去。
      “那么,”潘多拉用纤细的指尖点了点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您来,有何贵干?”
      “是关于英国人一辉法斯先生。”他看到她明显颤抖了一下,“我的主人沙加维格先生希望法斯先生能屈尊去见一位故人。”
      “哦,”潘多拉冷冷地说:“那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先生您一定是走错门了吧?我的丈夫是拉达曼迪斯菲永先生,在海军部服役……”
      “夫人,维格先生知道法斯先生一直在这里养伤的……”
      “对不起,”潘多拉厉声打断他,“我不认识什么一辉法斯。我的丈夫不在家,接待您已是破例,而您刚才的话已经损害了一位女士的清白声誉!”
      雅科夫欠了欠身,不卑不亢地说:“您知道,我无意冒犯您。我的主人,也没有要对您或是法斯先生不利的意思……”
      “我说过,我不认识什么英国人,什么法斯!”
      “好吧!”雅科夫叹了口气,“夫人,这样吧,这里有一件东西是要交给法斯先生的。既然夫人说这里没有这样一位先生,而我,也无法把它带回去复命。就请夫人将它处理了吧。”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质首饰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或者万一哪天您遇到一位叫一辉法斯的先生,请转告他,午夜十二点灰姑娘在林荫大道66号等他。”

      阿布罗狄在葡萄架上悬挂的各色长袍中抽出一件披在身上,又拿过一条米白色的绦带拦腰系住,顷刻间他就从一位光辉夺目的战士变成了漫步在丛林中的酒神。
      “阿布罗狄,”米罗看着他,缓缓地开口:“你为什么回来?”
      阿布罗狄微笑着迎上他的目光,“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boy?”
      “如果我想知道,你会告诉我吗?”
      阿布罗狄走过去,单手撑在他身后的墙上,笑盈盈的美目直看到他的眼睛深处,“你不是调查我很久了么?那你猜猜看,我是为什么回来?”
      米罗看着对方瞳孔中的自己,认真地说:“我不知道。”
      阿布罗狄笑起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我知道,你想知道一切是不是与卡妙有关,对吗?”
      米罗没有否认。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回来,是为了我的爱人。”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变得飘渺而悠远。
      “你的爱人?卡尔佩珀伯爵?”
      “没错。想必你也已经知道,卡尔佩珀伯爵只是一个化名,他的真实身份是洛西公爵的儿子,‘海飞龙’的哥哥撒加德洛西。”
      “七海之王。”米罗在心里说。
      “可是,据我所知,当年他狠心地抛下了你,让你不得不去过海盗的生活。”
      阿布罗狄凄然地一笑,“三十年前,他抛下了我和他的家人离开,我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但是……”最后的话语叹息般归于沉默。
      “但是?”
      “三十年以前,”阿布罗狄抬起头重新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窗边,顺手取过一支盛开的白玫瑰放在唇边,“当他做了那个无法挽回的决定之后不久,我们发觉自己——也就是他本人和所有与他关系密切的人都受了一个诅咒。”
      “诅咒?”
      “boy,”阿布罗狄满不在乎地扬了扬手中的玫瑰,唇边绽放出一个妖娆的笑容,“我已经五十岁了,你能看得出来吗?”
      “……”尽管早就听说过德皮斯塞斯伯爵,但他心中一直以为阿布罗狄是那位伯爵的儿子或是兄弟,但当他在自己面前亲口承认便是本人时,他还是不敢相信。
      阿布罗狄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其他人受到的诅咒是什么,反正对于我,时间的流逝在我的身上停止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我要去新世界的原因之一。”
      米罗想到了加隆,的确,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上去还像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不老不死的永生……可是,阿布罗狄,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难道你不应该高兴?”
      “是么?”阿布罗狄淡淡地说:“你没有经历过,是不会明白的。”
      “好吧。那么说你回来是要解除这个诅咒的?”
      “对。三十年一个轮回,如果这个契合点不能完成,也许永远不能完成了。”
      “那么,需要怎么做才行?”
      “boy,”阿布罗狄歪着头看向他,“我已经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了。剩下的那些,不是你该管的。”
      米罗点点头,反正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打探阿布罗狄的隐私,“如果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
      “我不会客气的。”阿布罗狄的目光越过米罗看向远处,“尤莉迪丝。”他喊。
      突然听到的名字让米罗全身一震。尤莉迪丝?卡妙的侍女尤莉迪丝帕拉伯雷蒂。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一个似乎是从画中走下来的精灵缓步而来。她穿着一件飘逸的白裙,长长的金发披在肩上,头上还带了一个用细小的花茎辫的花环。她的下巴尖尖的,苍白的脸庞有些消瘦,细长的眼睛几乎要被浓密的睫毛盖住。
      “尤莉迪丝!”米罗再也忍不住,上前抓住了女人的肩膀,“真的是你?”他的声音里有些许的颤抖。
      尤莉迪丝因为肩膀上的疼痛而皱了一下眉头,“米罗先生……”
      “你看,米罗,我早说过你会遇到很多故人的。”阿布罗狄耸耸肩,“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尤莉迪丝赶在米罗开口前说:“我来,是请两位先生入席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尤莉迪丝,”米罗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是我们在斯考皮洛捡的,就在破城的那一天。”
      “什么?您没有联系上辰巳吗?”米罗问。
      “没有。”尤莉迪丝摇了摇头,“您知道的,当时我去了趟裁缝店,所以没能赶上……”
      “那么卡妙呢,你后来有没有见到他?”
      阿布罗狄微微一笑,站到一边。
      尤莉迪丝看了一眼阿布罗狄,后者笑咪咪没有表示,“是的,米罗先生。”她被逼看着他的眼睛,“侯爵先生被伯爵救了出来,他在船上救治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服侍他……”
      “后来呢,后来呢?”米罗亟不可待地吼起来。
      “卡妙先生他……”她避开了他的眼睛,呼吸急促起来。
      “他怎么样?他还活着是吗?”他使劲摇晃着她,像要把她知道的一切都晃出来。
      “好啦,好啦,米罗。”阿布罗狄将可怜的女仆从米罗手中解救出来,“后来的事对于她太过残忍,事实上后来卡妙弥留之时她并不在那里,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至少我一直陪伴着他。”
      米罗后退几步,大口喘着气,目光呆滞地看着阿布罗狄,好一会儿才让自己高亢的情绪冷却下来。他垂下目光,“他真的已经……”他捂住嘴,说不下去了。
      “米罗,还记得我们在‘天堂岛’的那次意外邂逅吗?”阿布罗狄走过去,轻轻扶住他的肩膀,“那一次我并没有说谎。我承认,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你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是因为不想你在燃起希望后再经历一次打击。那天那个年轻的将军找到我,要我去救卡妙,我答应了。他从一条秘密通道带我进了城堡。我们打晕了他并把他带到我的船上。但是很快我们发现,那时的他已经病入膏肓。尽管后来我找到号称‘神医’的艾俄洛斯特里蒂昂,但是他也无力回天……对不起,米罗……”
      阿布罗狄向一旁吓坏了的女仆丢个眼色,尤莉迪丝行了一礼,匆匆地退了下去。
      米罗已经无法去注意周围的一切,他尽了最大努力才使自己没有倒下去。阿布罗狄说得对,他经历了再一次的打击。
      阿布罗狄安静地望着他,等待他重新振作起来。
      时间似乎停滞了,悲伤也始终都没有减轻的意思。
      “他在哪里?”米罗用微弱的声音问。
      “一个叫‘潮汐岛’的地方。”
      “‘潮汐岛’?”这个名字米罗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但现在他完全无法回忆或思考。
      “那是加勒比海中的一个小岛,随着海水的涨落而出现和消失。所以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见过它。”
      “……你知道在哪里?”
      “是的。”
      “我要见他。”
      “你还是不死心么?”
      米罗抬起头,眸子明亮得像燃烧着的火焰。
      “……好,我可以带你去。”阿布罗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目光变得有些茫然,“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后就带你去。”
      透过他身后的落地窗,远处的大海咆哮着掀起冲天巨浪,乌云在激烈地翻滚挣扎。一缕阳光从云的缝隙中倾泻了下来,像圣光一样的光柱透过琉璃的七彩玻璃落在窗前的阿布罗狄身上,让他产生了一种燃烧生命般极致而又神圣的美。

      潘多拉站在楼下,手里拿着雅科夫留下来的那个首饰盒。首饰盒大开着,金色的天鹅绒软垫上放着一条细细的项链,在项链的末端一个六芒星形状的绿宝石坠子闪闪发光。她用纤长的手指将她挑了出来,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的光芒。她的手指颤抖起来,继而是手臂,最后她整个人都像得了疟疾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抓住了她的心。
      ——“潘多拉,我的好孩子。妈妈需要你。”
      “得啦,夫人。您需要什么,就直说吧。”
      “宝贝儿,你知道,我们最后的积蓄都用来买这张船票了。原本说好要送我们到达斯考皮洛。可现在,那个黑心的船长却对我说要我另付酒水、海鲜的钱,还有小费,否则就要向侯爵先生索取。你知道像我们这样体面的人家是不能发生这种说出去让那些不明真相的贱民笑话的事的。况且,小姐,在甲板上吃牡蛎,役使那个小杂役的人中,似乎也有你。”
      “拿去。”小小的潘多拉扯下颈子上的项链,丢了过去。
      “好好好,我的宝贝儿。这就足够了。只要到了斯考皮洛,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楼上突然响起木质地板的“吱呀”声。
      潘多拉手一抖,项链和首饰盒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潘多拉。”
      她抬起头,看着楼上的男人一步步走下来,手上还在为长睡袍的腰带打着结。
      “哦,对不起。”她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项链和盒子。
      “我吓到您了吗,潘多拉?”男人问,曾经暴戾的他渐渐习惯了家庭般的温暖,甚至在女主人的鼓励下开始直呼其名了。他走到楼下,目光却被脚边流淌着的一点光芒吸引。“这是……”他看到潘多拉急忙把它握在手中。
      “哦,哦……”潘多拉伸着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心里大声疾呼着上帝,像一个在鲨鱼出没的海域中做徒劳挣扎的溺水者。
      一辉疑惑的目光转向她手里的首饰盒,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潘多拉一声哀叹,“主啊,请赐予我力量吧!”她在心中祈祷。等她重新睁开眼睛,她又是那个美丽、悲伤、高贵而又善良的女人,“拿着,”她说,将首饰盒和项链都举到他面前,“刚刚有一位您的故人派人送给您的。他要我转告您,‘午夜十二点灰姑娘在林荫大道66号等您’。对不起,刚才我由于好奇而打开……希望刚才没有弄坏它。”她飞快地说完。
      一辉疑惑地接过首饰盒,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六芒星吊坠时,发出了一声惊喜和幸福的喊叫:“艾丝美拉达!”
      潘多拉摇晃了一下身子,脸色变得惨白。她说:“我先告辞了。”
      但是,一辉握着那吊坠疯狂地亲吻,正陷入巨大的幸福中,压根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再也支撑不住,推开门飞快地跑了出去。

      “尤莉迪丝。”两声浪涛的间隙,一个像吸血鬼的叹息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啊!”尤莉迪丝惊叫了一声,手里的蜡烛也差点扔了出去。然而,她的叫声被拍在礁石上海浪的破碎声所掩盖,而她的手连同手中的烛台被另一只干燥而有力的大手握住。
      “尤莉迪丝,是我。”黑暗中,米罗过分明亮的眼睛像磷火一样闪闪发光。
      “是您,米罗先生。”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试图平复心脏激烈的跳动,“这么晚了……”
      “我在等您,小姐。”
      “您在等我……”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游移开。
      “看着我,尤莉迪丝。”米罗说,用魔鬼一样有诱惑力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卡妙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先生。”她试图再次逃开那慑人的目光,却失败了。
      “您不知道?好,那么您总该知道卡妙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不……”她大口喘着气,闭上了眼睛,“我也不知道,先生。”
      “看着我。”他命令道。
      尤莉迪丝在他的钳制下,不得不睁开眼睛,“我真的不知道。”她带着哭腔,眼睛里满是哀求的神色。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他。”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剑突然插进他们中间。
      米罗歪了歪头看到一旁执剑的奥路菲拉斯迪克。这个有着银蓝色短发,像月光一样英俊而优雅的男人,此刻却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攻击性。“放开她!”他说。
      米罗放开尤莉迪丝,后退了两步。
      尤莉迪丝温柔地握住奥路菲握剑的手,对他摇了摇头。奥路菲看着她,慢慢垂下了手中的剑。
      米罗看着他们两人,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
      “就算怀疑我,你也不应该怀疑她,boy。”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他们抬起头,看到身披亚麻披风的阿布罗狄半倚在巨大的神像上。
      “拉斯迪克夫人对总督先生忠心耿耿,而且对您,她说的也都是真话。”他纵身一跃,落到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至于她不知道的,当然也无法告诉你。”
      “拉斯迪克夫人?”米罗冷冷地看着尤莉迪丝。
      “他们的爱情是得到卡妙允许和祝福的,而且他在生前亲自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我对他们的爱情还是友情什么的不感兴趣。”米罗打断他,“但是,她说的话我不能相信。”他指着昔日的女仆说。
      奥路菲的手再次放在剑柄上,但是阿布罗狄用目光制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亚路比奥尼索黑尔出现在台阶的另一侧,他全副武装,显然是被这边不寻常的响动惊动了。但是,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要立即做出什么的意思。
      阿布罗狄看了他一眼,声音懒懒地问:“那么你想怎么样呢,米罗?”
      “我要她发誓,以她最爱作为担保。”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相信呢,米罗先生?”奥路菲怒气冲冲地问:“既然不相信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你是无所谓,”米罗冷冷地说道:“甚至是阿布罗狄——事实上他也的确欺骗了我很多次。”阿布罗狄很绅士地欠了欠身,仿佛他听到的是赞美之词,“但她不一样。”米罗指着尤莉迪丝说:“如果她背叛了我和卡妙,那么我有权杀死她。”
      尤莉迪丝握了握奥路菲的手,对他柔声说:“我没有背叛我的主人,更没有说谎,这些你都知道。”她转向米罗,“所以,我不怕发誓。如果刚才对您讲的话里有虚假,那么我愿意与我爱的人永远分离。”
      “尤莉迪丝。”奥路菲深情地呼唤他的妻子。
      “至于我,boy。”阿布罗狄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神态,“你可以继续你的调查。”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城堡的顶端传来,温柔而厚重地敲击在每个人心中。
      “好了,诸位。”阿布罗狄招呼所有的人,“早点休息吧,五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去法兰西。”
      “发生什么了吗,阿布罗狄?”奥路菲问。
      “刚刚收到两个消息。”阿布罗狄回答:“一个坏消息,我们领地的事情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一个好消息,”他瞥了一眼神情黯淡的米罗,“法兰西的海军吃了一个大败仗。所以,某些人应该尽快振作起来,很快就要有重要的使命了。是不是,boy?”他温柔地弯起米罗的胳膊,送他回客房。

      少女发出惊喜的叫声,张开双臂,像个快乐的小鸟那样扑到来人的怀中。
      在与这间充满了幸福的普通民居隔窗相对的,是后街上的一幢二层的民房。在随风飘扬的窗帘后,一个紫发的青年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一支雕花的镀金长筒望远镜递了过来,他顺着那支握住镜筒的纤纤细手看上去,同伴那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沙加……”他说,紫水晶般的眸子闪了闪。
      “怎么了?”沙加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戏谑,“令人嫉妒的幸福,是吧?其实,只要你愿意,也可以拥有。”
      穆垂下眸子,后退了一步。
      沙加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心里一直觉得我对艾丝美拉达太狠心,对吗?但是,穆,平心而论,在我们的世界里,私生子何曾被当过家人对待?就算不像洛林侯爵夫人那样为了不知什么原因杀死自己的孩子……”
      穆打了个寒噤。
      “也不可能不顾家族的名誉将她堂而皇之地接回来——更何况那是先父的名誉。但是,作为她的哥哥,我希望她幸福。”
      “我知道,”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沙加躲开他的目光,缓步踱到窗前。对面民宅窗户上的窗帘已经拉上,只能透过那质量很差的帘子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
      “不,我不是。作为她的哥哥,我希望她幸福不假,但是将她推向我们的敌人究竟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我拿不准……况且,好人这个词只是相对,也许我做的这件事让艾丝美拉达开心,但是却让别的人伤心。”
      穆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在他们之间街道上,一辆简陋的马车上,车帘正被放下来。
      “菲永夫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穆也放下帘子,退回了室内。
      沙加看着他的背影,“穆,你为什么不愿意信任我?”
      “这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不。你明白我指的什么。”沙加跟着他走了进去,“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还不能换来你的心?”
      窗外暗紫色的云彩从天边漫上来,裹着一道赤金的镶边。
      “我也曾年少过,沙加。”穆说,目光平静而忧伤,“也曾有梦想和追求,即便在挫折和困境中也从未丧失希望。然而,现实告我这是错误的。……对不起,沙加,你所给予的我承受不起,而你所希望的,也是我无法承诺的。”
      “穆……”沙加冲上去抓住他的手将他按倒在墙上,碧绿的眸子中第一次显出受伤和痛苦的神色,“不是这样的!”
      “……”穆安静地看着他,忧伤在他们中间流淌。
      沙加叹了一口气,放开了他,闭上了眼睛,“你先回去吧,穆,回普罗旺斯去。我处理完一辉的事就回去。”他背转过身去。
      “回去?为什么?……难道海军准备投降么?还是……”
      “我明白,穆。如果海军部决定派军我一定为你争取。……相信我……”他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虚弱地说。

      最后一束金色的阳光也消失了。滚滚乌云像奔腾的军队一样从天边一层又一层地压上来。从大路乌云涌动的方向上,五六个人在策马飞奔,仿佛正在被乌云追赶似的要努力在暴风雨来临前到达一个安全的港湾。
      “阿布罗狄……”一个旅人勒了一下马头,稍稍放缓了一下进度。
      “我知道。”为首的人说:“是时候了。奥路菲,”他侧了侧脸,对他身旁的人说:“你留下招待一下一直追随我们的贵人们,然后直接去弗兰德找我。”
      奥路菲和另一个人留下了。其他人继续赶路。
      半天后,他们停在了一个岔路口。一条通往巴黎,而另一条路则是通往尼德兰。
      乌云已经追上了他们,像潮水漫上海滩一样涂满了天空。光线暗淡下来。一个驿站孤零零地立在大路旁,一个伙计正手忙脚乱地解开拴在门口的马。
      阿布罗狄想了一下,下马走向驿站。另外三个人什么都没有问,跟在他后面进了驿站。驿站很闲,所以他们很容易找到一间安静的房间。在要了两只冷鸡,一根熏火腿,半只烤全羊和两瓶这里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杜松子酒后,阿布罗狄掏出一封信递给他的助手。
      “达迪,这里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立即去办。”他说:“带上你的晚饭,将这封信送到巴黎去。记住,务必在三天内送达,而且要您亲手交给收信人。”
      达迪带上一只鸡和火腿,将一瓶酒塞进行李里,很快消失在通往巴黎方向的小路上。
      尤莉迪丝跪在房间里的十字架前默默祈祷。阿布罗狄看了她一眼,对另一个侍从说:“你陪着尤莉迪丝等在这里,等和奥路菲汇合后一起去弗兰德。”
      “那您呢,阿布罗狄?”尤莉迪丝听到他的话站了起来。
      “我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去办,不过应该能比你们早一点到达。”他说。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穿防雨长斗篷的旅人离开了驿站,策马踏上通往尼德兰的大路。然而绕过一个小树林后他却离开大路抄小路奔向另一侧,小路的尽头,正是十分钟前达迪刚刚经过的丁字路口。
      一个血红的闪电划开了天地,照亮了那双隐藏在刘海儿下清澈而又坚定的眼睛。
      起风了。

      又一道闪电劈开了黑暗。
      沙加猛地站住,望向周围的黑影——什么也没有。是自己太多心了吗?他按了按眉角。也许是近来过于劳累了。但是最近法兰西内忧外患,总有操不完的心。等这一阵子过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风,突然大起来,吹灭了走廊里好几盏灯,然而暴雨来临前的烦闷却没有减少丝毫。轰隆隆的响雷在头顶炸开。又一道闪电!就在那一刹那,沙加感到全身一阵寒冷和酥麻,仿佛被头顶的雷击中,呆在了原地。
      走廊的尽头,一个全身蒙在黑色披风里的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狂风里多了阴森森的寒意,钻在他的衣服里,顺着脊柱向上游走。他看到那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而随着他的脚步,走廊上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他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既迈不开步,也张不开嘴。
      那个人走到他面前,走廊上的灯仅剩自己身后的那盏在风中挣扎,将影子变成无限大的怪物。
      他感到对面那防风帽下,熟悉而又不熟悉的目光,夹杂着质疑和怨恨,穿过了时空,落在自己身上。
      “你……是谁?”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对方伸出了一只手,他惊恐地看着那只手。那是怎样一只手啊?腐烂结痂以及红色的疤痕让它变了形,仿佛是腐烂了一半的尸体上的手。那只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带着地狱里的阴冷,将他撞上身后的墙。
      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如血的雷电是唯一的光源。
      沙加闭上眼,窒息感铺天盖地地传来,他抓住那只冰冷而又扭曲的手,徒劳地挣扎。
      伴随着一阵雷声,一道闪电在眼前闪过。然而他突然感到脖颈上一松,清凉的空气立即涌入灼热的肺部。与此同时,他听到一阵铁器相撞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人手执长剑护在自己身前。闪电耀到那人淡然的面孔,空气中飘起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穆!”他叫道。
      黑衣人站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沙加的佩剑。
      穆没有转身,举起手中的剑,“有我在,你伤不了他。”
      沙加忽然觉得心底涌上一股热流,也许自己的付出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付诸东流。
      对方举起剑,穆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心!”穆将沙加推到一边,凛冽的剑风斩断了金色和紫色的发丝,长长的佩剑插入他们身后的墙壁,几近没柄。
      走廊中已经没有了黑衣人的身影。
      两人看着那柄佩剑,从心底升起一股寒冷。
      “他……是谁?”
      沙加苦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暴雨挟着雷霆之势倾泻而下。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5100221/18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