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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kless
夜。
未眠。
立夏努力在黑暗中睁开眼,想在寒冷的冬夜里分辨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只是徒劳而已。
闭上眼,是黑暗。睁开眼,依然是黑暗。不同的不过是眼球上一点薄薄的质感。
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是能听到的,没有了视觉的干扰,听觉会变的格外敏感。身边的男人发出均匀绵软的呼吸声,知道了他的存在,立夏便安心了一点。
更是莫名其妙。
小猫自顾自地脸红起来。
每次失眠,总会滋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又被这些想法折磨得更加清醒。
如此,循环往复。
这样失眠的夜已经持续了多久了?也许是从这个冬天开始的吧。
本来应该是快乐的寒假,又因为圣诞节和元旦的加入更是让人全身的细胞都开始迫不及待地躁动。
可是。
这个冬天,对于立夏来说,无比寒冷。
妈妈在又一次的精神错乱中不慎从楼梯上翻了下去,磕到了头。立夏回到家的时候迎接他的是让人心慌的静谧气氛和一片刺目的殷红,已经干涸的液体在空气里绽放着甜腻而颓靡的血腥味。
立夏惊恐地睁大眼,然后捂着嘴缓缓地蹲了下去。
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尖叫忘记了报警甚至忘记了探寻妈妈的鼻息。
是被满满的恐惧挤压到察觉不到悲伤的存在。
人类面对死亡的本能反应。
他以为他会一直蹲在那里,被那腥臭的气味包围,吞噬。然后他听见草灯的声音从天而降:“立夏,我带你回家。”
无限温柔地。
无限温柔地在狭小的荒芜的空间里延伸盘旋。
立夏阖了眼,点了点头。把手放在草灯的掌心,眼泪终于决堤。
然后是三天以后母亲的葬礼。
那一天没有雪没有雨没有阳光没有乌云,压抑的灰色一如葬礼的气氛。
因为母亲的病,所谓的亲朋好友一度疏远。虽然来的人数不少,黑压压地侵占了整个房间,但真正关心母亲的又有几个?
立夏决然而冷漠地缩在墙角,看人们虚伪的表情,默不作声。
但还是有闲言碎语飘过来。
“嗳,才四十多岁吧,好可惜哦。”
“青柳一家还真是多灾多难,大儿子前一阵子才刚死,据说还是谋杀。”
“是啊,小儿子才十几岁吧,这可怎么办。”
“孩子妈妈一直疯疯癫癫的,爸爸一年也不回来几次,据说是外面又有了个小的。”
“真的假的啊?”
“不晓得呢,原来一直是大儿子持家的,他一死,她更受了刺激了。”
“也是啊,反正现在正好成全了那男人了,最可怜的就是那小儿子,谁也不管他了。”
“啧啧,真作孽啊…”
声音源源不断地涌进来,有关的,无关的。立夏早已放弃了冲出去爆发的想法,只是抓紧了草灯温暖的手掌。
紧一点。
再紧一点。
草灯低着头看少年头顶一星点花白而柔软的头皮,软塌塌的耳朵诚实地说出小猫此时心情的低落程度。
他说立夏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立夏我喜欢你。
立夏不抬头,他闭上眼睛,草灯身上独特的香气萦绕不绝。
父亲一直在那边忙碌着。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个重要又无用的称谓。
是恨他的。
母亲病得那么重,他的心里却只有所谓的事业。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谁相信,亦有谁能揭穿。
立夏清楚地记得母亲清醒时等待的眼睛。
曾经的立夏,已死的清明,不归的丈夫。
这三个她最重要的男人,哪个更有回来的希望?
然后是草灯与父亲的“交涉”。
本来以为会是冗长的谈话,没料到草灯刚说完“我是清明的朋友,我可以照顾立夏。“父亲就搓着手讪讪地笑:“那就拜托你了我妻先生,每月的抚养费你不用担心,我一定按时送到。”口气里的急迫好像生怕草灯反悔。
一个父亲,却如此不负责任地把自己的孩子交付给他根本不认识的人。
立夏冷冷地笑,内心的潮湿不断蔓延。
草灯似是看透立夏的心思,他说立夏,无论如何,我都在这里。
再然后生活继续,只是少了母亲疯狂的尖叫和不时落下的瓷器的碎片。
多了呢?
多了草灯缠绵的亲吻。男人口腔里薄荷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像是世界全部的温存。
呵,这,算是同居吗?
那个温暖的小木屋里的温柔的男人。
什么怪念头,立夏轻轻甩头,头发在枕边摩擦出细微的“咝咝”声。
立夏听见身边草灯翻身的声音,空气里荡漾出细小的波纹。不禁小声地呓语:“草灯,喜欢你。”然后兀自红了脸。
这是在醒着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啊。
即使是,那么喜欢,那么依赖。
------如果有光,你会看到一双幽蓝的瞳。他听到立夏的话。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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