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初晴

　　初晴病了。
　　来了好几个御医，都说是风寒，结果宇文决大怒，每个人都遭了板子。
　　也不怪宇文决生气，珍妃当初病的时候不也是被诊断为风寒么？这次初晴的症状和珍妃发病时一样，若又诊断错误，那初晴岂不是也会……
　　“一群废物！朕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来看个风寒吗！那朕还不如找个医馆跑堂的！”
　　堂下跪了一地的人，从太监宫女到御医，宇文决挨个怒斥了一遍。
　　看着正在气头上的宇文决，施吉暗叹一声，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启禀皇上，贤王殿下来了。”
　　宇文决黑着一张脸看了施吉一眼，又看了看正躺在里间床榻上的初晴，终是压下了心头的怒气吩咐道：“让他进来。”说完又瞪向跪着的人，“朕只等三日！若晴儿没有好转，你们都给朕去守皇陵！”
　　宇文瑾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宇文决的话，本来焦灼的心更是往下沉了沉，看来初晴的情况比他想的更糟糕。
　　“儿臣叩见父皇！”
　　“免礼，去看看晴儿吧。”
　　“是！”

　　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本来活蹦乱跳的少年就成了眼前这个样子，红润的脸变得惨白，失了血色的唇紧紧抿在一起，眉头也是紧皱着，似乎在昏睡中也不甚安稳。
　　宇文瑾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擦拭少年额头上的冷汗，眼里的痛楚让一旁的施吉心生不忍，于是解释道：“九殿下刚喝了止咳的药，那药见效快，只是让人嗜睡，殿下现在并无大碍，贤王殿下不必太过担忧。”
　　宇文瑾没有回话，只是一遍遍地细细打量着初晴，黑色的眸子里一丝光亮也没有，暗沉的诡异。
　　之后走过来的宇文决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的两个儿子。
　　良久，宇文决才开口说道：“瑾儿可曾见过此物？”
　　宇文瑾抬头看向宇文决，宇文决手里拿着一颗黑色的石子，隔了一段距离，宇文瑾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施吉接过去递到他手里，宇文瑾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儿臣未曾见过。”
　　宇文决看了二儿子一眼，又转头看向昏睡的初晴，语气里带着疼惜，“晴儿病了的时候一直把它拽在手里，朕哄了半天才让他松开。”
　　宇文瑾愣了一下，“这个印章……”他从不知道初晴有这样一个东西，平日也没见他拿出来摆弄过。
　　“朕询问了晴儿身边的人，说是在宝相寺里的时候，一个和尚觉得和晴儿有缘送给他的。”
　　“和尚？”宇文瑾突然想起那日见过的老和尚，心里莫名起了不好的预感。但是那个和尚他仔细地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之处，只是一个打南边过来的普通游僧。
　　宇文瑾正准备再问些什么，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
　　“启禀皇上，人已经带到了！”
　　“嗯。”宇文决点了点头，吩咐明秋好好照顾九皇子，又看向宇文瑾，“瑾儿也一起过来吧。”他虽然多少更偏心小儿子，什么事都更为晴儿着想一些，但对宇文瑾也是很喜欢的，前几日所见，这两个孩子的感情比他以为得要深的多，若是有关晴儿的事，让老二知道也无妨。
　　宇文瑾看着昏睡着的初晴，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

　　宇文决眯起眼睛打量着慈眉善目的和尚，这个游僧很瘦，衣着朴素，不过气色很好，气质从容，是得了道的高僧，据说慧海和他论过经后，对他很是尊崇。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和晴儿扯上关系呢？而且还知道晴儿的病症？
　　“弘归大师的意思是说，晴儿的病是遗疾？”宇文决站起身，背着手走下台阶，面上是疑惑的表情，眼里却让人看不出情绪。
　　“回陛下，贫僧云游各地，曾到过一个奇异的地方。”弘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突然说起了另外的话题，“那个地方有一个小部族，不论男女皆容貌出众且智慧过人，更是有着异于常人的金发蓝眸，让人很是惊奇。”
　　“！”宇文瑾诧异地看了父皇一眼，听老和尚的描述，他首先就想到了珍妃，珍妃的来历其实很模糊，当时对外宣称的是异族朝贡献上的贡品，却并没有说明到底是哪个部族，那些送珍妃来的人也都是和普通人一样的黑发黑眼，只有珍妃异于常人，他曾经为了初晴查过那个时候的记录，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宇文决没有说话，弘归继续说道：“只是这个部族据说是因为被诅咒，无论何人，都活不过30岁，很多人甚至不过二十出头就会急速地衰弱致死。”
　　什么？！宇文瑾瞪大眼睛，心脏好像瞬间被一只利爪狠狠抓住，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如果这个和尚说的是真的，那珍妃的死……还有初晴！初晴不是才年满12吗？怎么会……
　　宇文决的脸陡的黑了下来，珍妃的身世他是清楚的，当初也特意派人调查过，但是得到的消息里面并没有这一点，原来那时珍妃的病……她是知道的！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告诉他！
　　“大师怎么会认为晴儿就是那个部族的后人？”宇文决怀疑地看着弘归，语气冰冷，“朕相信这天底下绝非只有那一族是金发蓝眸。”
　　“陛下，贫僧和九殿下确实有缘。”弘归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在那么一瞬间，老和尚通透的眼里闪过淡淡的惆怅，“九殿下乃是故人的后辈。贫僧曾将一枚故人赠与的一枚印章转赠于九殿下，若九殿下认得那枚印章，便是不会错了。”
　　听父皇说初晴昏睡的时候一直都牢牢地握着那个印章，想必确实是因为印章有着什么特殊含义。宇文瑾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也顾不上规矩礼仪，插嘴问道：“如果大师说的都是真的，那九弟的病大师知道该如何医治吗？”目前别的什么他都不管，最重要的是要让初晴好起来。
　　弘归看了看宇文瑾，叹息了一声，“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初晴觉得自己置身于火海之中，红色的火苗跳跃着包裹住他，灼烧着他，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炙烤的疼痛缠缚着他动弹不得，内心尖叫着想逃开，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火焰的包围。
　　“娘！娘！”初晴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做就可以避开火苗，“娘！救我！救我！”
　　初晴声嘶力竭的喊着，却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对了，他是听不见的，就连自己能不能说话他都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身体被炙烤着，初晴却觉得体内陡然冰冷起来，五脏六腑如同被上万根细针刺入，痛的他哭喊出声。
　　“娘！好痛！二哥！救我！救我……”
　　如此反复折腾着，初晴的意识慢慢模糊了下去，身体内外的疼痛竟渐渐减弱了，初晴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蓝色的天幕笼罩着他，世界寂静的仿若死物。

　　明秋一边流眼泪，一边用热毛巾擦着初晴的身体，殿下肯定很难受，就连在昏睡中手也会紧紧拽着身下的床褥，指骨突出的地方都泛白了。看着初晴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明秋的泪掉的更厉害了。娘娘，您若在天有灵，就不要再让殿下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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