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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笑了笑,手里的笔放回了笔架上。我吹了吹纸上的湿墨,让它快干,把信放进了信封里。
看着桌边胤祯寄回来的家书,我心里暖暖的,却也不觉地担心。在他寄回来的信里,他从来都不提打仗的事,要么是说西北的风光,要么就是写写庆功时的愉悦,而最多的,自然还是问起我们的情况。
我轻叹了口气,心里骂他,这么多年了都还是这个样子,报喜不报忧。他人在远处,我也不能在他身边,只好在信里告诉他,我会努力加餐,也让他同样好好吃饭!
如今战事繁络,胤祯的驻军亦随时转移,也不知我们是否还可以保持这样的书信。
起身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我舒了口气,清晨的空气,带着特有的清新。
七月仲夏,院子里的花儿全都绽放。紫薇、白兰、合欢、扶桑,一朵朵艳丽弥漫在四周,透着淡淡的香。
侧眼望去,只见小桥下的流水旁,一抹湖蓝色的身影,娇小却轻扬,淡笑着跟随在另一色米黄后。他们脚步微错,一前一后的走着,身旁百花齐放,那情态好似一幅美画。
我悄悄地避到一边去,偷眼看着眼前这副情景。只见白敦身后正跟着一个女子,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走着,不怎么说话,可是那个女子的脸上,显然带着羞涩的笑意。
我偷笑着,心想这些孩子们可真的都是长大了。白敦啊,谈恋爱了吧!带着心里无限的八卦,我贼笑着一路跟踪了过去。
“这里可真漂亮。”温柔的音色,那个女子淡笑着,笑眼看着四周飞花落满的风景。她随着白敦,跨步踏上了木桥,看着桥下小溪的水流涓涓,柔声说道。
白敦背手行在她的身前,轻笑了笑,抬首看着枝头上浅玫色的木槿花,散着淡淡的芬芳。
“这个园子是阿玛和额娘一起建的,这里所有的花亦都是额娘亲手种下。这里花种繁多,无论春夏,皆有花开,四季不败。”他淡笑着说着,却忽而低下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用手挡着下巴,低笑着道:“不过也真是想不到,额娘那样的性子,竟然能定心种下这么多的花草。”
闻言,我实在是“怒火中烧”,朝着白敦的背影用力地挥了挥拳头,心道:你这个臭小子,居然在客人面前这么损我!
那个女子失笑着,点了点头,随手接下一片飞落的花瓣,亲抚在手里莞尔,“你和嫡福晋的感情真好。”
嘴角浅浅地勾着,白敦轻应了一声,不再多话。
我在后头小心的跟着,看着他们几乎都不说话的模样,心里都替他着急。真是,白敦这个性格也真是稳重过了头了,这样一点没有表示的把人家晾在一边的,那怎么行呢!
一路走到了矮墙边,墙角下,花丛盛放。
“茑萝,是茑萝花!”
矮墙下一朵朵五角星形状的花朵,有玫红、淡粉,还有羽白,全都盛开在草丛里。花冠的俏丽,点缀在绿色的羽绒毯上,熠熠放光。自初夏至深秋,这茑萝花,每天都会开放新生,自晨开,午后落,代代不息。
女子欢笑着,蹲下身去,看着满地的茑萝,惊喜不已。
“对了,你的名字,就是茑萝。”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白敦忽然明白了过来,看着那满目的烂漫,绽了绽嘴角,道。
那个名叫茑萝的女子轻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笑着对白敦道:“是啊,阿玛给我起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茑萝花。”
微愣了下,脑子里忽然闪过些回忆。原来是她啊,瓜尔佳茑萝。
前天时候,我才听德妃讲,康熙有意将瓜尔佳家的格格指给白敦。而这位格格,就是茑萝。
听着茑萝的话,白敦似乎被提起了些兴趣,看着她,笑问道:“哦?怎么说?”
看着白敦的目光,茑萝微侧过脸笑了笑,言语里,渐渐带起回忆,“‘茑与女萝,施于松柏’。我的阿玛和我额其克的感情很好,他们自小即在一处长大,读书习武,形影不离。可是额其克的身子不好,还当壮年,便没了。所以,阿玛便给我起名茑萝,意喻兄弟相依,生死同心。以此来纪念额其克。”
闻言,我的身子骤然一怔。原来这,就是当年胤祯让我种下茑萝花的原因。
兄弟相依,生死同心。
“姑姑快下来,登高危险!让白意来!”一声急切的叫喊。我和白敦茑萝三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就在前头不远处,白意站在墙角下着急的叫喊,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瞧见清妍正攀着梯子,登上高墙。
“没事,就快够到了!”稍侧过脸,清妍对着白意淡笑道。而她的话语未全,这边的白敦就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姑姑……诶!姑姑小心!还是白意来吧!”在下头看着的白意,急得直跺脚,眉头紧紧地皱着,下意识的抬着手,随时准备护着。
“就要够到了——”说着,清妍轻笑着,转眼间,已经登上了屋顶。她一手撑在屋檐上,另一手轻握着什么,往檐上的雀巢伸去。
手里的幼鸟,平安地被放回了雀巢。看着巢里的三只幼鸟,叽叽喳喳的叫跳着,清妍柔柔一笑,暖声道:“回家了。”接着,慢慢挪着半空着的身子,顺梯而下。
看着清妍慢慢退了下来,站在底下一直紧张着的白意,这才松了神,用手抚了抚胸口,深深地舒了口气。怎料就在白意松神的这刹那,墙上的清妍脚下不慎踩空,惊叫着,就这样跌了下来。
“啊——!”
“姑姑!”
带着风的呼啸声响,清妍的惊叫声被淹没在了风里。她脚下一滑,一下踏空了梯子,身子猛然间失去支撑点,自空中迅速坠落,如剪影一般,摔落地面。
“清妍!”我失声叫着,脚步一提便就要冲上前去,却不想另一个身影,早已经赶到墙下。
修长而纤细的身影,落在那一袭高大里。他跑到了墙角下,稳稳地接住了那抹轻飘飘的人影,把她抱在怀里。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落入怀抱之时,她原本紧闭的双眼,渐渐睁了开来。四目相对时,她的眸子里,还带着自高处坠落的惊恐,却渐渐迷离开来,似乎深陷进了他的眼眸。他低着的眉眼,看着怀里那个柔弱的身影,和她迷茫的面容,却似乎,也渐失神。
“姑姑!”白意跑上前去,慌张地看着白敦怀抱里的清妍,一下子慌了手脚,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似乎刚才那眼见着清妍跌下来时的恐惧,还在眼前未消。
“怎么样?你们俩有没有事?”我紧跟着快步赶上了前去,先上下看了看清妍是否受伤,接着又掰着白敦的手和肩膀,同样察看着白敦有没有哪里不对头,害怕他扭伤了筋骨。
见着我和白意都围了上来,白敦像是这才回过了神,把清妍从怀里松了开来,定了定神,转过身来笑着制止了我扒着他乱看的行为,笑着安慰我道:“额娘放心,我没事,”顿了顿,他眼神稍低,像是仍旧放心不下,侧过脸去,对着清妍问道:“姑姑呢?可有受伤?”
不经意间对上了白敦的眸光,清妍身上一僵,忽的就怔住了,半晌没有言语。她侧过眼,躲闪着白敦的目光,似乎有些慌乱,只是稍福了福身子,道:“清妍没事,多谢大阿哥。”
看着清妍躲闪的样子,白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应了声,然后转过了眼。
我在一旁看着这副情形,疑惑着,心内觉得有异,却终究只是猜测,不敢妄下断语。我走到一旁,拉着还傻在一边的白意,开口问:“怎么回事?”
白意看了看我,抿着唇,道:“刚才我来找姑姑,让姑姑陪我练笛,”他言语稍停,抬起手,扬起手中的清笛,“后来姑姑见着一只小雀落在地上,想是从檐上掉了下来,所以就寻了梯子来,想把鸟儿放回巢里去。”
听着白意的话语,我心下了然,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白意见我没再问什么,转过眼,看着一旁的低着头的清妍,略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赶紧问道:“姑姑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都说了让白意来了!”他嘟囔着,虽是孩子口气,却难掩发自心底的关心。
“你来?你身量都还未足,若真是让你攀了上去,只怕我和额娘就更要担心了。”失笑着,白敦接过了话茬,低眼看着面前尚未完全发身长大的白意,言语调侃。
听了白敦的话,白意一阵的憋屈,气鼓鼓地就冲着白敦喊,“大哥不要小瞧了我,日后白意定会长得比大哥还要高大!”说着,白意眼神一定,竟然真的满脸严肃的模样。
我失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他们俩道:“好了好了,反正你们全都比额娘高,都厉害!”说着,我原本还是欢颜,却冷不防被白意斜过眼来的一个鄙视给狠狠打落了。这个臭小子!
“茑萝见过福晋,见过四阿哥!福晋、四阿哥吉祥!”身旁一个温婉声起,我侧眼看去,只见茑萝走上了前来,恭敬地向我们福身行礼。
看见她迎了上来,我赶紧拉着她的手起来,对着她笑道:“快起来,刚才情况混乱的,怕不是吓着你了!”
茑萝笑着摇了摇头,道:“福晋客气了。”说着,她稍侧过眼去,看着清妍,关心地问道:“姑姑可有大碍?”
微怔了一下,见茑萝提到了自己,清妍稍有些愣然,旋而又笑了开来,福下身道:“多谢格格关心,清妍没事。”
看着眼前一片和谐的景象,我在一旁偷笑着,心想,很好很好,看来家里人都挺喜欢这位茑萝格格的,现在就不知道白敦的心意了。
“额娘,跟了这么久,累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敦悄悄地飘到了我的身边,看着面前茑萝和清妍闲聊的样子,脸上带笑,从嘴里不动声色的蹦出这几个字来。
闻言,我脸上一僵,笑得尴尬得很,转过脸去,抬起眼看着他,讪笑了两声,“你发现啦?”
低着眼看我,白敦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样子,道:“额娘真是为老不尊。”
“白敦!”我叉着腰,一个没忍住地就吼了过去,成功引来了另外三个人的注意,还有白敦脸上那闪过的一丝得逞笑意。
“额娘怎么了?”白意转过脸来,不解地看着我道。我恨恨地瞪了白敦一眼,才从牙齿里掐出了两个字来,“没——事!”
白意被我怨念的表情吓得抽搐了一下,咽了口口水,识相地转到一旁,对着清妍道:“姑姑,你继续吹吧,白意喜欢听姑姑吹笛。”
面前是白意扬起的笛子。清妍看着眼前的白意,微笑着请求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旁的茑萝,面露难色,“四阿哥说笑了,清妍吹得不好。”
“你才是说笑呢!明明吹得那样好听!”我笑着,同样走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道:“吹吧,我也想听。”
轻快的笛声,清亮在初夏朦胧里,悠扬着,吹动了繁花似锦。她带着笑意的眸子,浅吟着轻扬的小调,灿烂在枝头。
年少的他,背手而立,微风浮动了面前微颤的枝头,散着清香,是他满是浅笑的面容,和从未有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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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月。竹小春时,正是清秋时节。
今晨,宫里来了人宣旨,说是康熙赐婚,将瓜尔佳茑萝,指给白敦,成其嫡福晋,于下月成婚。
同云雅一起坐在前堂。我看着面前紧绷着脸的白敦,微皱着眉头,仔细着他的表情。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面前的白敦低着头,牙齿紧咬着,拳头也是死握。他刚进门来,面色便是沉重,不知是否是因为婚事缘故。
“白敦……”
“我不会娶她!”
打断了我的话,白敦忽的抬起脸来,看着我,眼神坚毅。他绷着的神色,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撼动他的决定。他透着难言的眸子原本,似乎隐藏着什么,却仍旧绝口不提。
要说出口的话语,全都扼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我看着面前反常,却又异常坚定的白敦,心里暗暗明白,此际不管再说什么,可能都没有用了。
“敦儿,你怎么和福晋说话!”一旁的云雅看着白敦的样子,狠狠皱起了眉头,开口教训道。
“无碍——”我伸手止住了云雅,对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转眼看着面前的白敦,只见他别过了脸去,显然不想再多言。他紧握的拳头,脸侧的经脉明显突着,显示着他紧咬的牙根。他没有看我,也没有抬头看着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立着,然后冷冷地说:“总之,我决计不会娶她!”接着,转身离去。
“大哥?”踏进门槛,白敦与白起的身影交错而过。白敦没有理会刚进门来的白起,径直就走了出去。白起微微一愣,看着白敦远去的背影,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我,接着便提着步子,叫喊着追了出去。
“敦儿!”看着白敦就这样离开,云雅站起身来,冲着白敦喊着,却得不到他的回复,阻止不了他远去的步伐。
我走到云雅的身边,看着她急得就要落下泪来的样子,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她转过眼来看着我,一滴泪珠,从眼眶里滑落,“姐姐,我替敦儿向您赔不是——”
我摇了摇头,抬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痕,心里也明白她的隐忧,却还是得软声安抚着她的情绪,“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低低的抽泣。云雅握了握我的手,看着空旷的门口,似乎还在追寻着白敦的身影。
抗旨拒婚,这又岂是小事?虽然平日里,白敦看起来温文稳重,凡事所求,多半他都应允,可他要是真的执拗起来,却也是八匹马来,都拉他不动。而这一次,他当真是铁了心——
难道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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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儿女们的情事哇
(*^__^*) 嘻嘻…… 看文愉快~~
PS:哦对了。。那个【额其克】,在满语里就是叔叔的意思,而之前的【阿牟其】,就是伯伯的意思~a嘎。。咱之前忘记说了,,不好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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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sea的捉虫~~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