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雷尔手记

作者:若闻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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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死之救赎


      “来不及了。”一个冷静的不像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特蕾西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已经拔出双刀踏在船舷上,眼睛紧紧盯着正前方的水面。
      所有人不再乱成一团,也跟着注视着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这回不是依靠我的灵魂视界,而是特蕾西的直觉。海面上只剩下波浪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这一秒钟的等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水面哗啦一声,冲出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庞然大物,或者密密麻麻的黑恶魔潜水队,而是一道细细的喷泉,如烟花般冲上高空,轰然绽放,又落回水面。直到它稳定成一朵真正的莲花,我们才看清坐在花瓣正中,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她的黑色头发打湿了贴在脸上,掩去了大半个面颊,只有那双妖异的眸子泛着清冷的光辉。此时她像人鱼般蜷坐在水流之上,令人恐惧,却又有着难以形容的美丽。
      “吉儿。”她的声音辽远而又清晰地回荡在我脑海里,“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灵魂视界果然成功地暴露了我的位置,让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入侵我的思维。下一秒中,一种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尖叫在我脑海中炸开,仿佛一把利刃穿透了我的头颅,让我在瞬间失明。
      黑暗中,我感到一只冰冷的手飞速拂过我的脸颊,还留下了一点金属的寒气。
      恢复视力的时候,特蕾西已经贴着水面掠过,直奔海面正中的妖魅。
      一声脆响,双刀劈碎了凭空出现的冰盾,她们几乎可以触碰到彼此的鼻尖。然而冰盾后面,等待特蕾西的是四根长矛一般的冰锥,这样的距离,几乎不可能躲避。
      “特蕾西!”惨叫声不经过大脑就喊了出来,虽然我的理智告诉我,凡是我能看得见的攻击,她都可以躲得过。
      然而她在空中倒退时留下的半个残影却没有在一瞬间消退,而是在另一边结出了细碎的冰棱。我只能看见她慢慢显露出的背影,和被冻僵的半边身体。两根冰锥穿过她的肩胛,生生把她带回了船上。
      “为什么不帮她?”夏洛特一个箭步上前接住特蕾西,被冻住的伤口没有马上流出血来,但另一边已经血如泉涌。面对夏洛特的质问我已经没有时间回答,特蕾西被冻住了左半身,而那一刺几乎已经贴上了心脏。我的头还在剧烈的疼痛,精神几乎无法集中,可是我再不做点什么,特蕾西的心脏就要停止跳动。
      我从夏洛特手里接过她冰冷的身体,试图用体温让她温暖一些,虽然浑身湿透的我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微弱的精神在她心脏附近打转,小心翼翼地修复那道致命的创伤。特蕾西并没有昏过去,她只是看着我,眼睛里有说不清的含义,而我一直看着,终于找到了那一丝微弱的怨恨。
      “你……犹豫了。”她微微张口,发紫的嘴唇让我无地自容。

      蒂塔站在船头竖起一道疯狂的火墙,阻挡对面射来的无数水箭。然而水灭火势,天性相克,若不是施法者精神力足够强大,火墙根本无法阻挡水的攻击。即使是蒂塔,也只能勉强支撑,已经渐渐有零星的水箭穿过防线射到船上,和夏洛特手中的本尼菲特亲密接触。每击落一道水箭,本尼菲特就发出一声惨叫,让人记起它本来的属性是一把炎之剑。
      杰瑞和杜克兰已经跌跌撞撞地冲下甲板,没多久,船身就开始倾斜,我们现在才准备掉头,的确已经来不及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特蕾西的右手握住我的手腕,指甲让我感到了刺痛。“你……有多久没杀过人了?”
      我反扣住她的手,把她轻轻放进特美尔的怀里。转过身时,蒂塔的火墙在一瞬间熄灭,海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水汽。蒂塔冷着脸站在甲板上,对面的海水里,几十朵喷泉正在竞相绽放,每一朵上面,都托着一个和那个女人一样的黑恶魔。
      蒂塔看着那十几双寒冷的眼睛,突然笑了:“吉儿,说真的,你有多久没真正杀过人了?”

      我是个牧师,杀人,并非我的所愿。
      有人说,杀人就像做爱,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凡事只要开了个头,接下来的重复就微不足道了。
      佛雷迪克也说过,牧师如果没有杀过人,就无法体会做牧师的真正含义,因为死亡,也是一种救赎。
      在凡多里昂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追问他是否真的杀过人,他都微笑着不置可否。我也不能想象,一个有着无瑕疵之名的圣人,怎么可能取他人性命?
      后来他亲眼让我见证了这一切,从凡多里昂到托雷斯莱德,他一路上杀的每一个人都当着我的面进行。然而他不让我插手,理由是还不需要。
      “你的双手还不到沾满鲜血的时候。”
      克里斯蒂娜也一样,为了掩护我们离开帝都的追查,她隐藏身份跟在我们后面,像幽灵一般一箭一箭除掉了所有追赶我们的人。直到她自己也消失在我们身后,托雷斯莱德已经近在眼前。
      直到他弃我而去,他也没有让我杀过一个人。可是他并不知道,在遇见他之前,我早已经染满鲜血;而在离开他之后,我却无法再轻易动手。除非逼上绝路,我总会给对手一线生机。
      是那个人让我变得真正像一个牧师,也让我变得有弱点可循。

      “四年了吧。”我唤醒沉睡的菲拉莫,小家伙一直在自己创造的亚空间里逍遥,完全不顾这边的冰火交加。“给我圣典。”我伸出一只手。
      菲拉莫意识到情况不妙,没有多话,抖了抖翅膀展开另一个亚空间,我的宝贝圣典就躺在里面。
      其实作为一个狄安娜的牧师,我对杀人的精通不输于我对救人的理解。

      我站在蒂塔身边,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微笑还没来得及铺满整张脸,身子就软软的倒下了。还好有夏洛特在,我可以不必分心去扶她。
      闭上眼睛,我开始在脑海里搜寻刚才让我失明的那个声音。
      “至少,在最后的时候,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恶魔难得的没有笑,她的声音突然像圣女般温柔:“提艾拉,提艾拉-德莫斯蒂尼,要记住哦,不管你即将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要一直记得我的名字。”
      “怎么会,天堂和地狱里都没有你,我才不去。”这一次的狞笑终于轮到我,睁开眼睛,那个叫提艾拉的恶魔已经不在海面上,她的水精灵一路送她来到我面前,高高举起的冰锥正瞄准我的胸膛。
      我微笑着翻开圣典,同时张开双臂迎接她孤注一掷的一刺。
      鲜血喷射而出,模糊了她的右眼,她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错愕,却来不及退开。我紧紧拥抱着这美丽的凶手,让血液顺着手臂流到圣典打开的那一页。她无法回头,但她在我怀里恐惧的颤抖。
      鲜血在那张纯黑的圣典上画出一个迷人的漩涡,黑色被洗成血红,咒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在空中,组成一个又一个的金色光环,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跃入空中,像是在我面前铺开了一条金色的管道。最后一滴血液干涸的时候,那些躁动的咒语微微向后缩了一下,猛地向前冲去。
      黑恶魔们早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他们呼唤自己的伴生,高举自己的武器,试图阻止这无形的敌人。然而我敢打赌,他们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人见过这个招数,也就不会有人懂得破解它的方法。
      死之救赎,以必死的决心和被救赎的愿望,复活那些无辜的亡魂。
      施展死之救赎需要施法者至少三分之一的血和另一个献祭者的生命。一个要去碰触死亡,另一个以自己的灵魂作为陪伴。如果施法者在死亡之旅中感到孤独,献祭者可以呼唤他回到人间,这时的献祭者,被称为救赎者;而如果施法者在半路迷失不愿归来,献祭者只有和他一同坠入死亡的深渊,也就是名副其实的“献祭”。
      如果我真的碰触到了死亡,我可以跟它要回刚刚死去的生命;相反的,对于黑恶魔来说,复活即是杀戮,所以,我可以轻易掠走十几个灵魂,用以偿还这些年亏欠死亡的人情债。只是不知道黑恶魔的灵魂,合不合地狱的口味。
      在黑恶魔们沉入水底之前,我已经先一步踏上了去地狱的路。我赌的,就是在我死之前,提艾拉会叫我的名字。如果不叫,那么地狱之路上,只有她来陪我了。如果以黑恶魔作为献祭者违反了咒语的初衷,结果也是一样的,只是当前这种情况下,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做我的献祭者。
      我不能让唯一还清醒的夏洛特再去冒险。
      谁知道呢,真的失败了,也算是我和他们同归于尽。从数量上来看,我们是不亏的。
      而且,特蕾西,这回我没有犹豫,你原谅我了吗?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来救赎我的那个人,是你。

      “吉儿!吉儿!喂……”
      “嗯?”
      “起来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接着是一个柔软的的东西砸在我脸上。
      “快起来!佛雷迪克主教在等你!”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克里斯蒂娜撅着的嘴。
      “什么事这么急?今天难道不是休息日吗?”我抱着枕头缩在床角,看来昨天没睡好,胸口闷闷的痛。
      “你猪头啊?昨天自己死乞白赖地求主教大人,说要去湖心岛玩的人是谁啊?”克里斯蒂娜闪电般地抢走我手里的枕头,又把被子也卷走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你放大人鸽子,你就等着被烂柿子砸死吧!”
      “哦,我想起来了……”我整理了一下睡衣,又挠了挠头发,呆呆地看着克里斯蒂娜,说:“那,你也去吗?”
      克里斯蒂娜没好气地把衣服扔给我:“我不带你去,你恐怕一整天都找不到主教大人。”
      “我不是路痴……”我笨手笨脚地爬起来穿着衣服,克里斯蒂娜懒得理我,自己整理了一大包东西抱在怀里,等待出发。

      凡多里昂湖中央有四个很小的岛屿,最大的也才刚刚赶上礼拜堂的面积,最小的和我的卧室差不多。但是每个岛上都长着一棵巨大的长生树,像是在每个岛上撑开了一把大伞。现在正是冬季,前些天下的大雪还积在树上,隔着湖水看过去,像是一朵朵泛着银光的云叠在一起。
      最大的那个岛上,佛雷迪克正盘着腿坐在树下,似乎在闭目养神。我和克里斯蒂娜划着小船一点点靠近,才发现主教大人的腿上横了一根长长地笛子。
      “哦,看来他今天心情很好啊。”克里斯蒂娜把船靠了岸,一边把我踢到岸上一边感慨,“好久没见他吹笛子了,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日子。”
      “他还会吹笛子?”我瞟了一眼还在冥想的佛雷迪克,小声表示怀疑。
      克里斯蒂娜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不屑于回答。
      “啊,吉儿,你们来了?快坐下休息一会儿。”佛雷迪克睁开眼睛,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热情地招呼我们。
      “主教大人,什么事这么开心?”克里斯蒂娜指了指笛子,微笑着问。
      “哈哈,没什么,好久没有出来散心了,机会难得,要给小吉儿展示一下我的爱好!”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像一个人到中年的大叔。
      大叔拿起笛子左看右看了一阵,突然问道:“克里斯蒂娜,你带琴了吗?”
      克里斯蒂娜笑而不答,默默地从包裹里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半月形的七弦琴,长度刚刚和克里斯蒂娜的手臂相当,琴弦排的很密,琴身的样子也很古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乐器。
      “哈,果然,克里斯蒂娜怎么可能不带琴呢?来来来,我们合奏一曲吧。”佛雷迪克心花怒放,也不知是那个小丫头的情书没让我截住漏到他手里去了,让他今天开心成这样。
      克里斯蒂娜见怪不怪,轻描淡写地说:“好啊,大人可不要跑调才好。”
      佛雷迪克一愣,随即装作没听见,开始专心调试他的笛子。克里斯蒂娜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拂过琴弦,一串清音在她指尖出跳了出来,叮叮咚咚落在如镜的湖面上,我和佛雷迪克都为之精神一振。后者的手指下,也跟着流淌出相称的旋律,一个清脆,一个高亢,互相缠绕,你来我往,把原本宁静的湖心搞得热闹无比。
      我却只能呆呆地听着,看着这两个人衬着身后如画的景色,享受着人间不该有的逍遥。
      这是天堂吧,我幻想中的天堂。
      可是天堂里,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应该还有其他人的,我所希望的……
      “吉儿!别傻坐着,来,唱点什么吧。”佛雷迪克的大叔毛病又犯了。
      “我……不会……”
      “得了吧,在帝都我听过你唱歌,唱得不错嘛,别谦虚。”
      好吧,如果混在几百个人里唱诗也算唱歌的话。
      “我没听过这首曲子……”
      “你可以只唱‘啊’……”克里斯蒂娜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好吧,躲是躲不过了,这两个人兴致怎么这么高昂?

      声音飚到最高处的时候,脑子往往是一片空白的。我张大了嘴巴发出的“啊”突然就听不到了。面前的两个人突然不再动弹,佛雷迪克的手指有一半压在笛子上,另一半翘在半空,克里斯蒂娜则拉着一根琴弦不肯松开。
      世界定格在这一霎那,湖面的涟漪也不再变化。
      “这就是你希望的天堂?”一个声音冷冷地问。
      “还……好吧。”我渐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是你明知道他们已经是你的敌人。”
      “还不一定。”
      “你还抱有希望?”
      “是啊,那时只要他说他需要,我就会和他一起走,现在……也说不定。”
      “即使为此背叛自己的国家和现在的同伴也在所不惜?”
      “……”特蕾西苍白的面孔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很矛盾吧?所以你总是想,为了某个人死掉算了,这样就不用等到作抉择的那一天。”那个声音冷冷地说着,比我自己还了解的样子。“你这个胆小鬼。”
      我点点头,苦笑着说:“我是胆小鬼,抱歉让你见笑了,请带我回去。”
      “带你回去?”她有些意外,“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去?我的任务是杀掉你,不是救你。”
      我摇摇头:“带我回去,不然我们一起死。你要陪我做这么无聊的事吗?”
      提艾拉大笑:“我的同伙都被你杀了,我跟你同归于尽也没什么不好,再说,我就算和你一起回去,你还会留我性命不成?”
      我点头:“是的,一定会。”
      “为什么?”
      “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和你说好的。”
      她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我听见她低声呼唤我的名字。
      “吉儿,我们回去吧。”
      笑容在我眼地绽放,“好的,亲爱的。”

      像一颗石子扔进凡多里昂湖,世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在所有的画面消失之前,我犹豫着,想碰触按在笛子上的那双手,然而太迟了。
      他们的身体像繁华一般化成一片一片散入空中,如画的背景渐渐褪色,终于变成一片虚空。黑色的背景下,只有提艾拉的身影站在远处等我。
      “怎么会这样?”她突然来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衣领,“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慢慢推开她的手,耸了耸肩:“死神舍不得我吧。”
      “去死吧你,跟他混那么熟干啥?”提艾拉踩了我一脚,愤愤地抽回手。
      灵魂没有痛感,随她怎么踩,我都不会介意。
      “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熟,但我估计他会很讨厌我。”
      提艾拉沮丧地坐在我脚边,低头说:“那不是死定了?讨厌,我干吗要和你这种人死在一起……”
      我也坐下,虽然我们屁股底下什么也没有,但却可以像在平地上一样随便坐。
      “而且,你要知道,我们的肉身此刻可能还拥抱在一起啊。”
      提艾拉冲我翻了翻眼皮,作势就要踹过来。
      “且慢!”我本能地后退,然后抓住了她的脚踝。“女孩子不可以这么暴力。”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把脚收了回去。
      “为什么……要我做这种事……”她转过身去,“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杀了?”
      我挠挠头,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才好,最后只好说:“因为那时说好的啊,再说,你这么漂亮,死了多可惜。”
      “我是黑恶魔,有什么好可惜的?”
      “可是……我的确觉得可惜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声音低了下去。
      她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刚才的,是你的回忆?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
      “嗯,不过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他们还活着吗?”
      “那个女人还活着,不过见了我肯定是要杀我的;那个男人么,我不知道。”
      “所以这样的事不可能再发生了,对吧?”
      “嗯。你问这个干吗?”
      “只想知道而已,你原来是凡多里昂的牧师,却没在那场动乱里死掉,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喽啰。”
      “谢谢夸奖。”
      “没什么,之前我也见过牧师,不只是你们狄安娜牧师,还有杜尔加沙的亚当斯神官。他们都蠢得很,很容易就被杀掉。尤其是狄安娜牧师,弱的连我的音波都承受不住。你却可以在中招之后继续救人,还留了这么一手把我们搞的全军覆没,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哈维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你。”
      “哈维?哈维-艾兰达?”我猛然记起了那个一脸笑模样的男子。
      “你应该还记得他,我们是同事。”提艾拉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刚才你记忆里的那个主教,不知哪里和哈维有些相似。”
      “你们怎么会是同事?他明明是个海盗……”
      “只是这次的任务罢了。他和我一样,隶属于杜尔加沙特别军事管理局,必要的时候,会被直接委派指挥特殊的军事行动。”
      “原来你是官方的人啊……”我有些惆怅,说不定接下来,她还会告诉我,她是什么什么爵位什么什么官职。而我这种乡野暴民,根本就入不了她的法眼。“那你当初说要跟我走,也没当过真喽?”
      她看了我一眼,又移开视线,“也不一定,我的确想要离开现在的生活。”
      “哦?”
      “可是不可能。”
      “为什么?”
      “特别军管局手下的几个特殊部队里,有一支全部由黑恶魔组成,一共有将近一千人。难道你以为,这么多黑恶魔都是心甘情愿为政府卖命的?”
      我当初也问过她这个问题,看来那时就被我说到痛处了。
      “他们的手段也很简单。我们身上都有亚当斯神官加上的烙印,这玩意就像一个炸弹一样,过一个月就会置我们于死地,如果不回去找神官更换,就必死无疑。”她拉下衣领,我看到了在她胸前的那个标记,亚当斯的标记——被圆环包裹的等边三角形。
      这其实是牧师的圣神佑护,持续时间视施法者的能力而定。每受到伤害就会减弱一点,如果一直都没有减弱,那么最后可以用来做一次垂死的交换,也就是抵挡致命的伤害。而在黑恶魔身上,这一切都反过来了,神圣力量在他们体内越积越多,也无法被消耗,最后只有被消灭。
      “所以你们都是……被迫的?”我盯着那个标记,思考着处理的方法。
      “我们没有选择,直到我见到你。”她忽然抓住我的手,“反正也快要死了,你能不能在我死之前,把这个东西去掉?”
      我笑了:“不会的。”
      她愣住,“为什么?你做不到?”
      “我是说,你不会死的。”
      她像是明白了我的话,和我一起抬头,在我们头顶,一道光芒刺透了虚空,结束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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