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流转花满泽

　　“这第一个问题是，诸位认为星星和月亮孰大孰小？”
　　忍笑顿时变成哄堂大笑。
　　一位姓李的侍郎高声笑道：“王子莫不是在说笑吧？星如棋，月如盘，自是月亮大。”
　　金发的王子淡笑不语。
　　落若芊无意识嗤笑了一声，不料偏偏被皇上听到，待想掩饰为时已晚。
　　“四皇妃有异议么？”满殿王孙大臣的视线立刻全都集中过来。
　　风羽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落若芊无奈：“回父皇，儿臣倒认为是星大而月小。”
　　话音一落，轻笑声又起，讽刺的、质疑的、不解的低语声传来。莱格拉斯满眼诧异地望着她，还有对面的皇子们。
　　这种问题对她来讲太过小儿科，在一千多年前的人们看来却是天方夜谭吧。落若芊不禁疑惑，难道莱那里的天文学已经发展到如此程度？
　　“我们平日看到月大星小，是因为月亮离我们近而星星离我们远，远小而近大之故。其实月亮本身并不发光，而是反射太阳的光芒，这就是月光柔和，不似阳光那般刺眼的原因。而我们看到的大部分星星都会发光，如果它们离我们足够近，可能看起来比太阳还要大，发出的光还要亮。”
　　她停下，众人都是惊异迷惑的表情。难为他们了，要一千多年前的人们接受这样的科普知识确实有难度。
　　转头看过风羽泽，却见他眼中闪过微芒——他理解了？这、这家伙不是人吧。
　　“请问四皇妃，太阳乃日间之物，星月乃夜间之物，两者怎能相比？”还是那个李侍郎。
　　“李侍郎有所不知，星星确实只在夜晚才能看到，但并不说明白天它们不存在。只是太阳的光芒太强，将其光芒遮掩了，我们看不到而已。至于太阳，也并不是只在日间出现，只是东升西落后落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在那里继续穿行，直至第二日黎明又行至东方。”
　　莱格拉斯一脸激动：“四皇妃果然不同凡响，这第一个问题答对了！”
　　殿里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第二个问题是，铁能浮于水上么？”
　　哄笑声又起，连皇上也笑了：“王子的问题怎么都如此奇怪。这星星月亮也就罢了，铁怎么能浮于水上？这是三岁稚儿都知道的常识。”
　　大臣们连声附和。
　　莱格拉斯不置可否，只是眼巴巴地望着落若芊：“皇妃怎么看？”
　　落若芊放下酒杯，微笑着看他：“不知殿下此次远航之船是何种材质所造？”
　　话音刚落，他眼中闪出异彩：“四皇妃真是聪明绝顶，在下佩服！在下之船乃上好防水木材所造，且在船内侧全部用铁皮覆盖。”
　　见落若芊轻笑摇头，他亦笑着说：“我知皇妃何意。其实三年前在下已命人造出纯铁之船，比木船更坚固更迅捷，只是……”王子眉头微蹙，“铁船有一致命弱点，在水中浸泡后就会生锈腐蚀，不再坚固。”
　　她淡笑着抬头，眼睛扫过太子、廖将军等人，成功地看到他们眼神一凛，方轻笑一声：“这个倒不难解决，只是有些繁琐，容我们日后再谈罢。”
　　嘴角淡淡浮起得逞的微笑，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呢，看来又能大赚一笔也说不定……
　　莱格拉斯不知她背后的小心思，激动地点头应允：“一言为定！那在下就请教第三题了。”他放下酒杯正色道，“前两个答案在下知道答案，这第三个问题却连出题的智者也不知道。所以在下无法评断对错，只希望大家能畅所欲言。”
　　“哦？”皇上挑眉笑道，“世上竟有这样的难题，不知殿下所问为何？”
　　“在下的问题是：世上第一个人是如何出现的？谁生育了他？若他有父母，又何以成为第一人？若他无父母，他该怎样出世呢？”
　　殿上一片瞠目结舌。
　　落若芊吃了一惊。她倒真有些害怕莱格拉斯所在的国家了，思虑如此深远，不迷信、不盲崇，有些人文主义的味道，而楚渊国的人应该压根儿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吧，差距缘何这么大？
　　见众人都在窃窃私语，无人应答，莱格拉斯表情有些沮丧：“……难道也没有人知道么？”
　　堂堂天朝竟无人知晓这样的问题！当着众多使臣的面，皇上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座下的臣子开始战战兢兢，热闹的气氛渐渐变得凝滞。
　　一声轻笑声突然传来，打破了一殿诡异的气氛：“殿下这个问题，倒真不如不知道好，因为可能会动摇我们目前许多已经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但若殿下真想知道，我便说一下自己的想法，但也只是一家之言而已。”嗓音清雅，直似一股清泉淌入众人心底。
　　众臣子同时呼一口气，心稳稳回到胸腔中，不约而同地望向出声的四皇妃。
　　落若芊持着酒盏微笑，却不知锦袖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纤腕，两只墨玉镯顺势滑到藕臂，愈发显得肌肤欺霜赛雪。不自知的风情迷醉了几人眼？
　　风羽泽拉过她手中的酒盏，饮下。
　　“皇妃过谦了，皇妃的才智今日令人大开眼界，在下洗耳恭听。”
　　“请殿下先回答一个问题：殿下认为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若先有鸡，它是由什么孵出来的？若先有蛋，它又是由什么所生？”
　　“这……”莱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难倒他了。
　　“历史本是不断前进的过程，世间万物亦是如此。江水后浪推前浪，每一种事物都比孕育它的母体有着先进之处。但身处其中的我们，只是历史长河中极其渺小的一滴水珠，这些水珠无数的堆叠才形成了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整个文明。不可否认，我们比千年前的古人有了太多的进步，但谁能说出我们比我们的父辈有了怎样的进步呢？这也就说明，进步是极其微乎其微，一点点积少成多形成的。家鸡是由野鸡驯化而成，野鸡在被圈养的过程中，一点点褪去原本的外貌习性，越来越趋近于我们今天见到的家鸡。但谁又能说出，究竟是从哪只开始，它成了家鸡而不再是野鸡？而野鸡又是由比它低等的物种进化而来，这原本就是不断演变不断进化的过程。人亦是一样，是由不如我们先进不如我们高等的物种进化而来。推而广之，万物皆是如此，都在自然中不断进化，先进者逐渐取代落后者。强者在残酷的竞争中存活下来，继续进化；而弱者被淘汰，逐渐死去灭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此而已。不知我这样讲殿下可认同？”
　　莱沉默了一会，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默念几遍，蓦地站了起来，“皇妃真乃天人也！不但容颜倾国倾城，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纵横洪荒、俯瞰寰宇的胸襟和气魄，竟是我们这些男子所不及，在下今日得解多年疑惑，实在不枉此行！”
　　“好一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皇上在龙椅上坐正，“朕倒不知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位气度不凡的儿媳，以前我们都被芊儿的容貌和才情骗了！芊儿今晚真是让人惊喜连连啊！”
　　“父皇谬赞了，芊儿哪有什么胸襟气魄，随便说说罢了。”达尔文&华莱士爷爷，对不住了……
　　风羽泽眉头微蹙，低头把玩着酒杯，似乎若有所思。
　　众人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突然席间一位使臣高喊一声：“这位四皇妃莫不就是名扬天下的‘凤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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