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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渡莫河
黄沙遮天,狂风摇旗,白色的营帐林立在辽原之上,远山连亘成片,大野荒蛮孤直。月光浑浊的肃杀夜晚,篝火寂然,西直后独自抱着酒坛子,只有宴江的涛声相伴。彭城一役,他输得不甘。言岑伊要的只是言岁寒,他不明白,孙少爷何以为了一个无用的质子,放弃一座城池,他不明白!西直后猛灌了一口酒。宴江宽广,阻断了大批的援兵,宸昭前来,只能带少量人马,否则会延误渡河。如今言党数十万大军,平原作战,己方的七千人等同送死。西直后叹道:“宴江啊宴江,你是我彭城的母亲河,却也断了彭城的生机啊!”
“我去!”影沙拍手笑道,“我代你去不就可以了?”
言岁寒摇头道:“万万不可!”
“照你的说法,无山无险,平原地势正利于以多胜寡,敌军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我军淹死,但我有办法救战情于水火,你怎么不让我试呢?”
言岁寒还是摇头。
“你老爸要抓的又不是我,到时候发现错了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就算他想怎么样,我还有迎歌她们呢,我在歌舞琴棋诗文书画里边带几个走,留几个给你,咱俩谁都不会有事。我既能替你,又有法子救人,两全其美,多好啊。”
“你的法子确实是良策,但你可以说与宸公,由他派人前去转述你的意思,一样能帮孙少爷解围,何需亲身犯险?至于我,别说我绝不会答应你代替我,就算我厚颜无耻地答应,你能易容成我的相貌,你高我半头的身材怎么变?就算你能变,到了我父亲身边,你还能带着迎歌她们?”
“我就不信我替不了你!”影沙来劲了,“我这么聪明,你那些问题我一定能摆平。而我那个法子,只有我去才讲得清楚,别人都不行!”
“怎么不行?我都听明白了!”
“我只跟你讲了个大概,精髓还没说呢!”
“那你说来听听。”
“不行,隔墙有耳,我得亲自告诉宸昭。”
正说话间,一个小厮进来对影沙道:“宸公有请。”
影沙一路见着满园白雪压枝的梅花,穿过长长的回廊,进了一间雕梁画栋的屋子,当中一个猛虎嗅蔷薇的大插屏。影沙不禁想起某个外国诗人的那句“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有人诠释为爱之细腻,无论多么勇悍之辈,只要心中起了爱意,都会变得温柔深情;也有人说猛虎和蔷薇分别指人性的两面:豪放阳刚和婉约柔情,而细嗅的动作象征了这两面对立统一的关系,猛虎是在嗅,并且是细嗅,而不是雄踞在蔷薇旁,其中真意恰到好处。
“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
影沙大惊,凝眸望着宸公道:“你到底是谁?”
宸公露出如天神般洞察一切的微笑:“凤公子找老夫所为何事?”
影沙眼珠一转:“Where are you from?”
宸公道:“凤公子是拿老夫开玩笑么?无事便请回吧。”说罢转身欲走。
影沙赶紧拦了上去:“有事有事!”眨了眨眼又道,“こんにちは?안녕하십니까?السلام عليكم! Bonjour?Buongiorno?”
宸公看了他一眼,影沙惊喜地重复道:“Buongiorno?你是意大利华裔?”
宸公提脚接着走,影沙忙道:“好好好!我真有事!你让我去前线,我有办法帮你孙子打胜仗!”
宸公犀利的目光凝在他身上:“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不能说。”
“那老夫如何能信你?”
“宴江浪大水深,横在中间,你纵有兵马在手,也送不过去,言党数十万之众要过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可是几千人就不一样了。”
“人寡虽较易渡江,却如何躲过敌众的追杀?”
“所以说要辨证地看问题嘛,凡事都有两面性……”
宸公又有离开之势,影沙紧步追上:“我有战术甩掉追兵!”
“什么战术?”
“我已经说的够多了,你自己想吧!”
宸公道:“凤公子还是请回吧。”
“你狠——”影沙竖起右手食指,心道我自告奋勇还这么难,只好把计策告诉了宸公。
宸公听完冷然问道:“这是你想的?”
影沙诚实答道:“这是我从我们家乡的一位伟人的兵法中效仿来的。”
“你说凤鸣楼是你曾祖父所建,到你已是第四代,你对你家乡之事何以还如此了解?”
“我们家家庭文化教育尤其注重落叶归根思想的传承,而这一位伟人的英勇事迹的代代传诵学习更是重中之重。我老爸老妈从我还在娘胎时就跟我讲我们那儿的事,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无一不落。”
宸公看了他半晌,忽然拍着他肩膀笑道:“好!妙计!你去办吧!”
影沙愣了片刻,心道你跳跃的太快了吧,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随即点头道:“等我好消息吧!”
这一个少年,一袭灰白袍子,发髻上环着青丝巾,手执玳瑁坠玉折扇,秀逸若竹,儒雅从容。西直后看见宸昭身边的影沙,心中对他赞了几分。
影沙道:“如今敌众我寡,渡江迫在眉睫。”
西直后道:“宴江乃我方命脉,敌军也心知肚明,定会向昌匀段各主要渡口增兵,渡江,谈何容易?”
影沙摇扇一笑:“正是因为敌军知道我们要渡江,这江才好渡。西直大人只需派遣一千士兵集结渡口,做出将要过江之势,待敌军逼近,开闸放水,趁此时机,我方剩余兵力沿莫河向西南挺进。”
“南下?”
“不错。西南多悬崖峭壁,我军可化被动为主动,人少无碍,推石下山,敌军再多也只是送死罢了。”
西直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影沙,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激动地不能言语。
“我军进至西南,敌军当以为我将继续北渡宴江,除了在各大渡口加强戒备,还会挥兵向西南逼近,构成南北夹击之势。”
西直后眼中的希望之火顿时熄灭,悲叹一声道:“数十万之众,南北夹击,我军便如瓮中之鳖,只能待死。”
宸昭淡淡一笑:“影沙你不要逗西直大人了。”
影沙挑眉:“你知道我有办法?”
“你无办法不会来。”
“那你说我的办法是什么?”
宸昭嘴角微勾,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衣袖一挥指尖划过几案上的羊皮地图,从西南地区慢慢往东游移,到了彭城,停住不动。
影沙大震,心道你怎么连四渡赤水都知道?!
西直后蹙眉片刻,豁然开朗:“回师东进,折返彭城,出敌不意,定会杀他个片甲不留!”
影沙道:“你也不笨嘛。”
西直后不自然地道:“谦华惭愧。”想起往昔谈笑兵马,今日竟还不如一个二八少年。
影沙得意忘形,继续侃道:“遵义大捷后……”
西直后打断道:“遵义大捷?”
“彭城大捷”,影沙急忙改口,干笑两声,“二渡莫河,回师彭城,攻其不备,一定会大捷嘛!”
西直后恍然地点了点头:“公子说的是。那以后该如何?”
“敌军定会南守北攻,围歼我军于彭城。我军便将计就计,徘徊诱敌,另以部众向西南佯动,混淆视听,牵制敌兵。这时,我军突然转战西北,三渡莫河,再入西南。为了进一步造成敌军的错觉,我军以一队人马伪装主力,引敌向西深入。而我主力急速东进,四渡莫河,再次折回彭城。敌我力量对比悬殊,我们只有这样不停变换行动方向,将对手一点点拖垮、歼灭,才能最终渡过宴江。”
西直后赞道:“公子好计策!令人叹服!”
宸昭的眼眸深如幽潭却又滢澈照人,凝望影沙许久,后者不禁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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