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人鱼

　　大总管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瞧瞧，他都看到了什么。
　　陛下居然吃了别人吃剩下的饺子！
　　要知道，堂森自一出生就是储君，从小到大，他的吃穿用行，无一不精细。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不像是陛下会干出来的事情。
　　但偏偏，他干了。

　　老陛下曾经是这样评价陛下的，“别看他对什么都淡淡的，其实挑剔的很。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活的比女孩子还讲究，洁癖到连我这个当爸的都看不下去。”

　　再看现在。
　　大总管明白了，陛下这个洁癖，大概是“薛定谔的洁癖”。面对别人的时候就有了，面对小人鱼的时候，就神奇的消失了。

　　大总管吃瓜正上头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了小人鱼的这句话。
　　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试探道，“保护陛下的……身体？为什么？”
　　堂一等人也立马竖起耳朵听。

　　小人鱼认真地说，“唐僧，因为有很多人馋你……”的肉。
　　后面两个字，小人鱼不忍心说出口，怕唐僧伤心。
　　任谁知道自己被无数人觊觎，身边危机四伏，大概都不会开心吧。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全都听懂了小人鱼的未尽之意。

　　近两年，纠缠陛下的人确实不少。
　　但是明目张胆馋陛下身子的，倒是真没有。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之前胆子不小的欢欢，也只是想给陛下按摩一下肩膀罢了。至于别的，欢欢连想都不敢想，他又不是活腻了。

　　小人鱼，似乎误会了什么？

　　堂森唇角微勾，解释说，“没有别人。”
　　“只有你。”

　　只有你胆子这么大，敢明目张胆地馋他，并且付诸了实际的行动，接连咬了他两次。
　　那两个牙印，过了一周时间才好。

　　小人鱼没想到“唐僧”居然不信他说的。
　　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呢？
　　光神话小记上面写的，就有不少了。

　　不过都没人成功罢了。
　　只是他也不算彻底成功。连续尝试了两次，他都没尝出“唐僧肉”到底是什么味。多少带上了一点失败。

　　陶陶不知道“唐僧”知不知道他的肉能让人长生不老。
　　神话小记里的“唐僧”应该是知道的。
　　不过，现实中的“唐僧”，怎么好像对自己的神奇之处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这样，真的让心虚的鱼鱼不放心。
　　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唐僧肉，既然能吸引到他，自然也能吸引到其他人。
　　唐僧虽然看着比他高，比他肉多，但也架不住觊觎者众多。

　　陶陶一脸认真，“唐僧，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好。”

　　陶陶觉得唐僧对自己的状况一点都不上心，好心的鱼鱼忍不住再一次提醒，“唐僧……”
　　堂森，“叫我阿森。”
　　陶陶：？？？
　　神话小记里，好像没记这个名字呀？

　　见小人鱼没反应，堂森又重复了一遍。
　　“叫我阿森。”

　　大总管脸上扬起了姨夫笑。
　　阿森，听着就很亲昵。

　　单纯的鱼鱼眨了眨眼，试探着喊，“阿……僧？”
　　好奇怪的名字，为什么要叫阿僧呢。
　　堂森纠正，“是阿森。”
　　鱼鱼眉眼弯弯，“阿僧。”

　　堂森纠正了一次失败后就没有再纠正了。
　　反正阿森和阿seng，区别也不是很大。
　　都知道是在叫他。

　　陶陶看了眼天色，这么会儿功夫，天就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远处的行宫里灯火辉煌，这一片海域却暗沉沉的。
　　他甩了下尾巴，溅起了一小圈水花。
　　“我要回家啦。”

　　一听他要回家，大总管的脸上就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焦急。
　　好不容易遇到了传说中的人鱼，小人鱼还一副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看着又好欺负，又好骗的。
　　陛下会怎么做呢？
　　会不会强留下小人鱼呢？

　　错过这一次，下一次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大总管知道自己的心思有点阴暗和自私。
　　但是面对传说中的珍稀人鱼，谁又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鱼离去却无动于衷呢？

　　若是今日一别，再也没有重逢的日子，他想，他一定会疯的。

　　他们陛下，都还没有听到小人鱼的歌声，还没有靠人鱼的歌声续命成功，怎么可以让小鱼人轻易离开呢？

　　大总管心理活动格外丰富的时候，堂森低沉的嗓音响起，“好。”
　　好？
　　好？？
　　陛下居然真的要放人鱼走？

　　大总管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一声。
　　怪不得他只是个大总管，而他家陛下，却是星际的无冕之王。
　　至少，他做不到像陛下这样，答应让小人鱼离开。

　　认命了，他这辈子，只能是个普通人。

　　堂森垂眸看着眼前这张明艳精致的小脸，忍住想要抬手的冲动，问，“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下次？还有什么下次呀。
　　陶陶本来想说不过来了。
　　但是，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欠唐僧一咬呢。

　　“唐僧”说留着下次。
　　但他总不能真的不还了。

　　“唐僧”已经够友好了，他咬了“唐僧”两次，“唐僧”却只要求还一次。
　　善良又单纯的鱼鱼做不到欠了不还。

　　陶陶左右甩了下尾巴，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他伸出那条嫩生生的胳膊，微微别开脑袋，一鼓作气道，“要不，你现在就咬回来吧。”

　　接下去这段时间，他可能就不在海里面了。什么时候可以过来，连他自己都说不准。
　　还了这一次，以后他就不需要再来了。

　　陶陶闭眼等着疼痛的来临。
　　但等来等去，只等到微凉的指腹轻轻触碰他的胳膊。
　　他忍不住悄悄睁开眼。
　　暗色的光线下，只见堂森的右手轻握着他的胳膊。
　　空气里带着微微的湿气，明月还没有升起，天色越来越黑了，恍惚间，陶陶觉得堂森的眼神很深很深，像是无尽深渊一样，诱他沉沦。

　　但很快，空气里响起一声轻叹，俊美的帝王微微垂眸，低沉的嗓音如同大提琴一般在他的耳边缓慢又优雅地响起。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陶陶：？？？
　　“啊。”
　　“结果，你不打算再来找我？”

　　陶陶有些心虚地甩了下金色的鱼尾。
　　这一次，他用的是上下甩的方式。
　　尾巴尖尖露出了海平面。
　　在昏暗的私人海域，他的金色鳞片，就像是一束闪耀至极的光，令人目眩神迷。
　　让人，想要紧紧抓住不放。

　　陶陶结结巴巴地说，“阿……阿僧，其实……”
　　“嗯？”
　　陶陶挠了挠脸，“我接下去可能会很忙，所以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
　　堂森耐心极佳，“忙什么？”
　　陶陶眉眼弯弯，“现在还不能说哦。”

　　因为，就连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将鱼尾变成双脚。
　　能不能成功，还得到时候试了再说。

　　虽然不能知道小人鱼的打算，但堂森并不失落，他唇角微扬，“那能说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一旁的大总管觉得论心机，还是他家陛下强。
　　他家陛下向心软的鱼鱼抛出了钩子，等待下一次见面。

　　可是，他家陛下已经时日无多。
　　要是下一次的见面遥遥无期可怎么办？

　　他这个旁观者可是要急死了。

　　堂森慢慢松开了手。
　　“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好哦。”

　　一听这话，陶陶尾巴欢快地轻轻一甩，接着，整条鱼没有任何留恋地潜入了海里。
　　他没心没肺地往前游了几百米之后，突然回想起阿僧让他先回去时的表情。
　　他下意识停下了尾巴的甩动。

　　陶陶从海里面探出那颗小脑袋，回头看去，想看看自己新认识的朋友怎么样了。
　　一回眸，只见阿僧一个人孤零零的泡在海里面，昏暗的夜色里，唯有他孤身一人，孤独又清冷。
　　天地与海水之间，他像是没有归处一般。
　　看着……
　　很可怜的样子。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结果，你不打算再来找我？”

　　阿僧说过的话在他脑海里重复响起。

　　心软的鱼鱼微微叹息。
　　果然，吃的唐僧肉，都是要还的。

　　-

　　立冬后，天气已经转凉。
　　夜晚海水的温度也很低。
　　换成一般人，这个点早就上岸了，唯有堂森一动不动。
　　他垂眸看着不远处的海平面，眉眼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当大总管忍不住再一次喊他回行宫的时候，只见平静的海面突然再一次泛起波澜。

　　当那张明艳的漂亮小脸再次出现时，整个私人海域都好像被点亮了。

　　“阿僧，那我……我后天再来找你哦。”

　　年轻的帝王唇角笑意加深。
　　“好。”
　　“我等你。”

　　-

　　回珍珠窝后，陶陶没忙别的，就忙着将自己的鱼尾变成人脚这件事了。
　　距离选秀报名的截止时间，只剩下最后两天了。
　　如果他不能在两天里变成人类，那么他就会错过这一次机会。
　　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陶陶不想轻易放弃。

　　他看着海底那面斑驳石墙上的文字。
　　时间太过久远，上面的文字都已经有所变淡，好在还能看清。

　　“服下海底的萤火草，成功经受住痛苦后，就可以让鱼尾变成两条腿。一开始可能会不习惯，小心别摔跤。”
　　“切记，变成人之后，人鱼的外貌会有所变化，耳鳍会消失不见，发色和瞳色也会有所改变。”
　　“最多一周时间，必须下一次海。”
　　“如果超过七天时间不下海，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变成人的时候，不要让腿沾水，一但沾水，腿有可能会重新变成鱼尾。”

　　“变成人类弊端多多，不建议人鱼后辈接触人类，更不建议人鱼后辈变成人类进入人类社会。”
　　“人类阴险狡诈。”
　　“警惕！警惕！警惕！”

　　陶陶知道，人鱼前辈也是为了他们这些后辈好。
　　但有些事情，他已经决定好了，就不想再更改。
　　早在几天前，他就已经吃下“黑草”。吃了“黑草”，任何和人鱼一族有关的秘密，他都不能再说出口。
　　这是他对人鱼同族最真心的保护。

　　陶陶看着手心里的那一颗萤火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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