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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女郎
小平语出惊人,原来是抖了个包袱,笑道:“小虎他已是名扬在外的大侠,你随便找个身上带着家伙的江湖人,有谁不知道‘大刀王虎’的?”
众人都呵呵而笑,小平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道:“小虎啊,我们赶紧把这家伙押回衙门去吧!事情快些处理完,你也可以早一点回去见你师父。”王小虎点了点头,当下三人将查协押回衙中。
杭州太守先将王小虎大大夸奖了一番,又将衙门众捕快、衙役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这才升堂问案。查协倒也干脆,前些日子在杭州城中去了多少人家,盗走了多少东西,全都一一交代了出来。不过太守接着再问赃物销往何处,查协却再也不肯吐露半个字了。
杭州太守正待下令对查协用刑,却见衙门外头围观的百姓中忽然挤进一个青年书生来。书生在衙门口站定脚步,这才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拱手对方才被他所挤的人们表示歉意。
杭州太守眉头微皱,道:“兀那书生,还不快快退出衙去?”
那个书生居然不退反进,快步走进堂上来,对杭州太守长揖一拜,然后跪在堂上道:“太守大人在上,学生这厢有礼了。”
杭州太守眉头依然紧锁,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本官念你是读书人,这才没将你打出衙去。怎么现在你非但不速速离去,还反而闯进堂来?不当本官的话是一回事么!”
那书生急忙又施一礼,道:“大人请息怒!学生戴透额,家住城南。只因这位先生在学生家中未曾告知便借走了学生珍藏的一卷画册,学生急于索回,这才擅闯公堂,还请太守大人赎罪则个……”
这戴透额说话时先是朝地上跪着的查协一指,然后又向杭州太守一揖,双手拱抖好似波浪起伏。杭州太守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道:“也罢,那么本官便算将你以遭窃失主的身份传唤上堂。戴透额,本官问你,你所失窃的,是为何物?何时遭窃?”
戴透额拱手道了声“是”,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向往,缓缓道:“这世间有部传奇,名曰《天使绘卷》。个中世界,并无我等浊物,只有佳人女子,均是兰心蕙质。”他又伸手指了指查协,续道:“学生珍藏《天使绘卷》第一、二两卷,第三卷刚得不久,便被这位先生借了去。学生对这画卷分外珍视,于是还想请这位先生尽快归还。”
杭州太守一拍惊堂木,道:“查协,方才你的确有说起那《天使绘卷》。本官问你,那绘卷现在在哪里?”
查协冷笑一声,并不理会杭州太守,而是转过头来对戴头额道:“穷书生,你道我为什么放着你的那一、二两卷不拿,光光拿走了第三卷?因为我来到杭州,找的就是这《天使绘卷》。你所珍藏的一、二两卷只不过是书坊所印的普通画卷,而第三卷却是《天使绘卷》的真本。我从你家中盗走的第三卷现在已经藏入私人宝库之中,你是要不回去的。何况……”
查协似乎有些犹豫,他顿了一顿,才续道:“穷书生,你该庆幸是遇到了我。那《天使绘卷》的真品,并不只是简单的画卷。你还是,另买一卷赝品吧。”他转过头来又对杭州太守冷冷地道:“那些值钱宝贝的买主有些可不是你区区一个太守所能惹得起的,再问下去最终吃亏的是你自己。”
戴透额听了查协的话,急道:“查协先生,学生恳求您,将《天使绘卷》还回来吧!您是多少钱出的手?学生愿意双倍买回……”
戴透额说到这儿,人群中忽然又先后冲出一个老翁和一个少女来。那老翁一把揪住戴透额的衣领,扬手便打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逆子啊!我辛辛苦苦挣钱供你读书,可你这又是在干什么!”那少女急忙将老翁拉开,劝道:“爹爹,您先消消气,别在公堂上打弟弟了……”
杭州太守的问案被戴透额打断,又见戴老翁当堂揍子,终于大怒道:“呔!你们三个在公堂之上成何体统?来啊,将这三个咆哮公堂的庶民给我拖出去,将那戴透额重打二十大板!”
衙役们压低嗓音道声“威武”,就将戴透额一家三口拖出了衙门去。杭州太守整顿了公堂秩序,但也许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乌纱帽于是跳过了追赃这一节,开始问王小虎是如何拿住查协的。等到王小虎可以离开衙门,太阳已经快要完全落下山头。
王小虎心想:“不好,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师父恐怕要肚子饿,我得快些回去!”
他正急匆匆地往盛府大宅赶,却忽然听到身后轻轻飘来一个甜甜的声音,道:“等一下~小哥!”
那声音中似乎有无穷的魔力,吸引得王小虎“噔”地一下站定脚步。他猛一回头,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灰色的天,灰色的夕阳。灰色的山,灰色的城墙。灰色的街道,灰色的人群,眼前的世界是那么的模糊,可就在灰色世界的中央,却有一个靓丽明艳的女郎,正向着自己款款走来。
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嘴一点红,水汪汪的大眼睛,它们组合在一起,竟然是那么的不可方物。女郎的双眸始终徘徊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目光就像是万缕柔丝,无一不在撩拨着王小虎的心扉。女郎皓颈上佩着一块翠绿的玉璜,更衬得她柔肌胜雪。
女郎只着一袭暗红抹(脖子以下不可描写)胸,裸(脖子以下不可描写)露在外的双(脖子以下不可描写)肩也不知是否是由巧匠细细削磨而成,在夕阳的余辉下竟微微有些发亮。饱满的双(脖子以下不可描写)峰之下,是没有一丝赘肉的纤纤蛮已传度盘腰。半透明的红纱随意围成裙(脖子以下不可描写)摆,其中若隐若现的修长双腿好似美玉无瑕,可偏偏又用高高的长筒丝袜遮蔽了大半,仿佛故意在挑拨男人们将那丝袜扯碎得睹芳泽的欲望。女郎踩一双细竹丝编织而成的凉鞋,各自嵌着一块粉红色小趾甲的十颗雪白的玲珑玉(脖子以下不可描写)趾纤尘未染,无论哪一颗都让人忍不住想捧起来亲一亲。
女郎沿街一路走来,路边的青年无不对她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的双眼不能将这女郎活活吃掉。而那些已有家室的男子,则无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他们眼角,却决不会离开那女郎的身畔。年轻的女孩儿纷纷羞红了脸转过身去,至于已为人妇的婆娘,自然是要么三三两两地议论这女郎穿着有伤风化,要么直接拉起自己丈夫的耳朵破口大骂了。
然而女郎并没去在意周围的路人都是些什么样的表情,她袅袅娜娜地来到了王小虎的身边,抬手用右手食指轻轻掂着自己的粉颊,含笑不语。
盛尊武授徒向来严厉,不许王小虎与同龄女孩有多少交往。所以王小虎长到十八岁,却对男女之情还只是一知半解。可是王小虎毕竟是一个情窦初开、血气方刚的青年,初次经历所谓的“知好色而慕少艾”,又面对着如此妩媚动人的女郎,不禁神魂颠倒,意乱情迷,憨憨地道:“姑娘,是……是你在叫我吗?你……你是在叫我吗?”
女郎掩嘴“扑哧”一笑,水汪汪的大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细的缝儿。王小虎和她正面相对,只觉得心中似乎闯进了一只小鹿,“突突突”地不停在胸(脖子以下不可描写)口乱踢乱撞。而他与这女郎离得近了,更确定她的肌(脖子以下不可描写)肤又白又腻。王小虎感觉耳朵中嗡鸣不断,一股凉飕飕的快感沿着脊背缓缓爬了上来,本来略微有些黝黑的脸庞,蓦地里涨得通红。他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女郎。
女郎又娇笑了一声,轻轻挽过王小虎的手臂,柔声道:“当然是呀,小哥~~”
王小虎只觉得自己被那女郎所挽的手臂忽然陷进了一团柔软的温暖,手背却紧紧贴在一片平坦光滑的清凉上,再听女郎软语叮咛,体香幽袭,哪里还有自己的主意,愣愣地问道:“你是狐仙,还是蛇精?”
女郎听见王小虎问的这一句话,眉宇间神色忽然一变。那是三分惊讶,三分疑惑,三分恐惧,甚至还有一分森冷杀意。女郎眼波流转,双眸隐隐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反问道:“你说呢,小哥?”
王小虎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女郎娇媚的面庞,缓缓摇了摇头,呆呆地道:“不……你是画中的天使!”
听了王小虎的回答,女郎不禁哑然失笑。眼前的这位小哥问自己是狐仙还是蛇精,原来是在称赞自己美貌呢。她眼中的异样在一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先前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女郎依旧挽着王小虎的臂膀,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小葱一般的兰花指在王小虎鼓胀虬结的肌肉上轻轻拂过,娇声道:“哎唷,我说这位勇敢俊拔的小哥呀~人家有件事儿,想要麻烦您……”
王小虎心中正想着无论这女郎吩咐下什么事来,自己赴汤蹈火也会去帮她完成,忽地听到背后一声苍老的干咳,猛地一惊,便突然好似发着高烧时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什么女郎,什么心事,都再也顾不得了。他心神既归本位,便立即发现自己与这女郎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着实不堪,急忙将手臂从女郎怀中抽出,轻轻推开女郎,自己又向后退了一步,正色道:“请等一下,姑娘!有什么话可以好好地讲,不需如此!”
女郎当然也听到了先前的那一声干咳,但她的反应比王小虎更快,眼睛向王小虎身后一瞟,只见街道人流景致如常,并无异状。她被王小虎推开,“啊”了一声,双眸前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水,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幽幽地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你很讨厌我吗?”
王小虎生怕自己再次灵台失守,当下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借拱手行礼将视线中的女郎遮住,这才道:“我与姑娘素不相识,敢情姑娘是认错人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失礼了,告辞!”
王小虎转身便走,那女郎见状急得直跺脚,叫道:“等、等一下……别走啊!”
王小虎转过身来,依旧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借拱手行礼将女郎遮住,道:“请问姑娘有何见教?”
女郎似乎还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乱了阵脚,结结巴巴地道:“人……人家只是想请教你……你手臂上的那个老虎图纹是怎么来的而已啊!”
王小虎一愣,抬起头来,有些失望地道:“嗯?原来你只是要问我这个啊?”
女郎撅起小嘴,不满地嘟囔道:“是啊~不然你以为我想干嘛呢?”
王小虎见女郎眼中面上妩媚的神色已经减少了很多,又听女郎这么一说,终于不再有非分之想,抬手挠了挠后脑,道:“啊!对不起,我误会了……”
女郎腼腆一笑,满脸期望地道:“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很好奇……”
王小虎也微微一笑,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个形似猛虎花纹的条纹道:“这虎纹是胎记,打我一出生就已有了的。而我爹说我刚出生的那会儿,哭的时候嘴张大大的活像头猛虎似的,所以就把我的名字取作‘小虎’。”
女郎又是“扑哧”一笑,道:“王小虎?呵呵,好土的名字~你说那是胎记?天生的胎记?”
王小虎点了点头,道:“是呀……”
女郎忽然收敛笑容,急切地问道:“那,你是虎年正月正日,午时三刻出生的吗?”
王小虎一愣,道:“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女郎忽然喜笑颜开,双手紧紧握一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王小虎唤了她几声,女郎却理也不理,恍若未闻。
王小虎心想:“这姑娘真是个奇怪的人……”他不敢在这女郎身边久留,于是又向不知正在为何事而心花怒放的女郎一拱手,道:“也罢~若是姑娘已无他事,请恕在下先告辞了。”
王小虎转身便展开轻功飞奔起来,一路小跑冲回盛府大宅,“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他紧紧地靠着大门,胸口犹自“突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再说那女郎,了解了王小虎臂上虎纹的来历,又确认了王小虎的生辰,心中实在高兴,兴奋得直想:“太……太好了!没想到世上真有此人!太好了,太好了……”
她回过神来,还没看清王小虎身在何处便道:“小哥,我有件事想麻烦你……嗯?人怎么跑了?”
女郎感受着周围那些依然或直视或偷窥的目光,不禁也真正笑了起来。她有些无奈地想道:“没想到,我的‘媚惑’之术竟然也有失败的时候。不过,这个小哥……当真很是可爱……”
王小虎脊背紧贴着大门,又是盼望那女郎追来,又是害怕那女郎追来。天色渐暗,大厅上忽然亮起了一盏油灯。王小虎想到师父,立即收摄了心神,吐纳几下,理顺了气息,这才走进大厅去。
盛尊武负手背对着门站在厅里,王小虎见了急忙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盛尊武“嗯”了一声,王小虎道:“师父,徒儿回来迟了,请师父原谅。徒儿今日在市集发现了尚未落网的四个贼人,便追踪前去缉捕,然后又与盗匪头子在城北大佛工地那儿交上了手,接着一直在衙门里帮忙处理盗匪的事宜,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盛尊武并不转身,只是淡淡地道:“胜负呢?”
王小虎喜道:“徒儿赢了!那贼头使的是一口大刀,徒儿只用二十招就将他拿下,且已押送衙门了。”
盛尊武道:“你的对手是盗王查协吧?”
王小虎一惊,下意识地道:“咦,您怎么知道?”
盛尊武哼了一声,道:“那家伙虽自称盗王,但在武林之中只不过是泛泛九流角色罢了,你无须得意!何况虽然你尚未修习魔刀,但我已将魔刀的刀诀刀意传授于你,你在刀法上的造诣,自当高于此辈!加上你从小练的‘穿云掌’,苦练了这么多年,对付这般鼠辈,还要用上二十招?真是丢尽我的脸!”
盛尊武说完这句,忽然转过身来,右手立掌如刀,砍向王小虎左肩,用的竟然是查协今日在大佛工地所使的招式。王小虎急忙沉肩卸力,同时手刀一挡,架住盛尊武的手刀。盛尊武不待手刀与王小虎接触便收掌回来,摆个“穿云掌”的起手势,道:“他第八招刀砍你左肩的时候,你穿云掌的起手势早就能迎打他的门面!他第十四招削你左小腿,接着要劈你左臂……”
盛尊武一面演示,一面解说,使一阵查协的招式,再使一阵王小虎的“穿云掌”。他模仿查协的招式并没有一丝错误,显然今日王小虎与查协的争斗他是完完整整地看到了。
“你‘穿云掌’的跨步回势,加上‘穿云裂石’一招,便可封住他的攻势,并直击他的胸口,轻易取胜!对付查协根本不需要出刀,他的刀招缺点,尽在你眼中,而你却不会活用?”
盛尊武收势站定,而王小虎则低下了头。他今日一战所树立起来的信心,已经完全被盛尊武的一招一式给打碎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喃喃地道:“对不起,师父……小虎惭愧……”
盛尊武摇了摇头,叹道:“用了掌法就忘了刀招,用了刀招就忘了掌法,不是吗?说过多少回了,你就是脑子硬,不知灵活运用。万一哪天遇到真正的高手,你肯定要吃亏!”
王小虎道:“是……徒儿谨记师父的教诲。”
盛尊武见起先还生龙活虎的徒弟此时却好似被霜打过的茄子,心下也是一阵不忍。他拍了拍王小虎的肩,道:“唉……算了,你的江湖历练尚浅,急不得的。务必要牢牢记着:对战时惟有能洞察先机之一方,才能常胜不败。好好仔细地去回想方才刀招的往返,作为自己御敌的实战经验。不过你这一阵子的表现,师父认为已算是很好了。”
王小虎点了点头,道:“谢谢师父。”
盛尊武道:“你也累了,退下休息吧。厨房里还有些师父所做的饭菜,你拿去热一热,填填肚子吧。”
王小虎清晨出门,上午追盗匪斗查协,然后便一直留在衙门里帮忙,虽然与众衙役一同用过午饭,但晚饭却一直没吃,此时已是又累又饿。他来到厨房,从橱中拿过几碗饭菜,摆在蒸锅里,生火热了起来。他坐在灶边,顺手拿过烧火棍,以棍作刀,回想着今日自己与查协相斗的过程以及盛尊武的指点,随手轻轻试起招来。轻轻比划了几下之后,王小虎放下烧火棍,呆呆地望着炉中跳动的火焰,轻轻叹了口气。黄昏时那女郎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便似乎就在这金黄色的火焰中跳动着,跳动着……
而当夜入睡,王小虎的梦中,也尽是那女郎狐仙般的面庞,以及水蛇般的纤腰。
次日王小虎早早起来换洗床单被单,接着出门买米买菜,做好早点,然后便来到院落中习武练招。盛尊武用过早饭也来看王小虎练武,偶尔出声指点几句,或是直接出手帮王小虎喂招。经过查协这件事后,王小虎练功比以往更加勤快认真了。可是,在王小虎的心中,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总是挥之不去,更似乎是一直悄悄地潜在一旁,默默关注着他。王小虎只得拼命练功,好让自己忘记那双眼睛,但在他闲暇之时,又不免总是想起。
这天王小虎出门散步,路过裁缝铺时忽然听见隔壁屋里传来一声妇女惊叫。她的叫声十分凄厉,大喊道:“快来人呐!救命啊!”
那屋子的主人王小虎并不认识,但这家的孩子王小虎的印象可是深得很。这户家的孩子名叫花小恬,今年虽然只有七岁,说谎的本事却仿佛天赋异禀。王小虎为人老实单纯,以前经常被她糊弄得团团转。屋中传出的惊叫声并不大,周围只有身负内功的王小虎能够听到。王小虎心里一惊,不知花小恬的母亲遇到了什么危险,急忙用肩膀撞开板门,冲进屋去。
只见花小恬母女蜷缩在屋中角落瑟瑟发抖,她们面前站着一个静如石雕的女子。那女子身体隐隐透明,竟然是一个游魂。
那女鬼转过身来,伸袖拦在王小虎与花小恬母女之间,冷冷地道:“不许靠近!要不然我就把她们吃了!”王小虎双掌护胸,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野鬼,这里不许你作怪!”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而那女鬼明显慌了手脚,只是不断重复道:“不许靠近……不许靠近!”
王小虎见那女鬼原来只是在虚张声势,心头一宽,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和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那女鬼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我并不认识她们……”
王小虎道:“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在这里搞鬼?”
女鬼道:“我……我……只是想寻求帮忙……”
王小虎皱了皱眉,道:“这就是你寻求帮助的方法吗?”
那女鬼双手一摊,不以为然地道:“要不然我这个样子,有谁会帮助我?”
王小虎一时语塞,道:“这……那好,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那女鬼幽幽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凄楚,她道:“我曾经和心爱的人情订终身,可订情后没多久,我却因病而丧生。吞下最后一口气前,我和他约定会来找他。可是……可是现在我变成这样,他见到我,一定会吓跑的!”
王小虎道:“那你希望我们怎么帮你呢?”女鬼道:“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替我带信儿让他知道,我来找过他了。他是不是愿意见我,都没什么关系。”
王小虎道:“好,我就帮你这个忙。”花小恬突然叫道:“哥哥,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她啊!要是你走了,她来害我们怎么办?”
女鬼急忙摇了摇手,道:“我只是需要一点点的帮助,我不会害人的!”王小虎道:“小恬,就相信她一次吧!若她敢把你们怎么样,我是不会放过她的!唉,你这孩子,平日就是骗人太多,才会不愿意相信别人。”
王小虎又问那女鬼:“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心上人现在又在哪里?”
女鬼道:“我叫倩倩,他叫杨陶,我听说他们全家现在就住在隔壁屋里。”
王小虎道:“隔壁?现在裁缝铺的老板的确是姓杨没错,我这就过去看一看,你在这里等我。”
王小虎来到隔壁的裁缝铺,老板娘杨大婶道:“哎呦,这不是我们杭州城的大英雄吗?来来来,快请坐,你是要裁新衣,还是补旧裳?”王小虎微微一笑,道:“大婶过奖了!我来是想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名字叫杨陶的人?”
杨家的女儿杨艾玫正端茶过来,听见王小虎说要找杨陶,竟然吓了一跳,将茶碗打翻在了桌子上。而杨大婶竟也没在意茶碗,只是惊讶地问:“你找阿陶?你怎么会找阿陶?”
王小虎尴尬地一笑,道:“我是帮一个叫倩倩的女孩找,他们好像曾经有了约定。”
杨大婶的身子似乎有些颤抖,她道:“倩……倩倩?你说倩倩?你不要乱开玩笑啊!”
王小虎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知道倩倩她已经……可是她和杨陶有着约定,所以她又回来打算履行约定了。”
杨大婶道:“这……怎么会这样呢?倩倩不是带走了阿陶吗?唉,我可怜的阿陶啊……”
杨大婶说着便抹起眼泪来,杨艾玫轻轻叹了口气,将王小虎拉到一边,道:“五年前,我哥本来正要和倩倩姐订下终身大事,可谁知倩倩姐却告病而亡。他们俩一直很恩爱,所以倩倩姐的离开对哥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从那以后哥变得郁郁寡欢,有一天,哥去倩倩姐的墓,结果……结果好久都没有回来,后来被人发现,哥……哥他倒死在倩倩姐的墓前。所以大家都说,哥是被倩倩姐带走的。我们家与倩倩姐家,也因为这件事有了矛盾。从此两家人虽然生活在同一条街上,却再也不相互理睬。再后来,这家裁缝店原本的老板娘把店卖给了我们,我们这才从城东搬到了城西,再也没和倩倩姐的家人有来往。”
王小虎道:“黄大妈卖店的事情我倒是听过一些,据说是因为琼莹姐去年嫁到了大户人家里去,黄大妈可以跟着去享福,不用再替人缝补衣裳。不过那时我已经外出游历,所以也没能喝上琼莹姐的一杯喜酒。”
那边杨大婶依旧在抹着眼泪,道:“唉……真的是诅咒吗?可怜我家阿陶,年纪轻轻地就走了。倩倩不在,还会有其他女孩嘛……唉……我可怜的儿啊……”
杨艾玫递给王小虎一个抱歉的眼神,王小虎向她们母女俩告了个罪,便回到了花小恬的家。女鬼倩倩依然如石像一般静静站着,她见王小虎便问道:“杨陶呢?另娶了?不在家?还是不记得我了?”
她本来就一直在紧张与害怕中等待,不断胡思乱想杨陶不来见自己的种种原因。此时见到王小虎一个人回来,更是语无伦次了起来。王小虎道:“你先冷静,做好心理准备我再告诉你。”倩倩道:“心理准备?他真的忘了我?另娶了?”
爱情的力量就是这么不可捉摸的奇怪,倩倩一门心思地只钻牛角尖,想杨陶不来见自己那么定是负了誓约。此时的倩倩,已经对杨陶由爱生恨。她的声调渐渐拔高,眼看她要由一个游魂变成一个厉鬼。
王小虎见倩倩的神色越来越狰狞,急忙道:“不,他没有忘记你,但是他走了……”倩倩道:“他走了?走去哪了?”王小虎叹了口气,道:“你病逝没多久,他去你的坟上看你,就在你的坟上一觉不醒了。”
所有的听者都不禁“啊”了一声。倩倩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杨陶他……一觉……一觉不醒?”王小虎道:“是的,或许你回到你的坟边,就可以找到他了。”
倩倩身上的戾气顿时灰飞烟灭,她软倒在地,眼中流下泪来,溅在地上化为缕缕轻烟。她喃喃道:“杨陶……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你为什么那么傻,不好好活下去……”
王小虎道:“原来你与他约定你要回来找他,是为了让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倩倩道:“我一开始的确是那么想的……我病入膏肓,杨陶他伤心得不得了,还说要跟我一起死,我只好拿这个约定骗一骗他,好让他可以安心地活下去。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游魂出现在城里,而我的爹娘也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怕吓着我所熟识的人,花了好大的心力才找到了这个地方,谁知道……谁知道……”
倩倩掩面而泣,王小虎心下不忍,安慰道:“我想他一定是思念你才会如此的,你们一定会有重逢的一天!”倩倩苦笑一下,道:“虽然没有找到杨陶,但还是谢谢你帮我问到了他的消息。那么,我这就去了……”
倩倩的身影越来越透明,最终消失不见。王小虎扶起花小恬母女,道:“别怕,已经没有事了。”花小恬的母亲对王小虎千恩万谢,王小虎淡然一笑,告辞离开。
从花小恬家里出来,王小虎心中又平添了一股莫名的惆怅。对于爱情,王小虎也多了一分新的认识。然而,他还要等到很久以后才会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心境。而王小虎也没有发现,那暗藏于街角另一头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所回荡着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转眼十多天过去,盛夏的暑气终于开始转淡了。这天早晨王小虎端了洗脸水来到盛尊武房中侍奉师父起床洗漱,却发现原来盛尊武早就已经起身。房中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王小虎见了,便问:“师父,有什么事吗?您可是要出远门?”
盛尊武并不回答王小虎的话,而是反问道:“小虎,你到我门下多久了?”
王小虎答道:“师父,小虎十三岁上入师父门下,如今正好四年半。”
盛尊武道:“小虎,这些年来你都没回余杭,只能跟家里通通书信,可否想念你父亲?”
王小虎笑道:“当然想了,师父!不过从父亲信中得知他的身子很好,家里也一切平安。爹爹嘱我不用担心,还要我安心留在杭州,帮师父与衙门的忙。”
盛尊武点了点头,道:“嗯……你替我将这包袱带回余杭去交给皇甫兄,顺便回家看看你父亲!”
王小虎喜道:“师父,您的意思是要让徒儿回家一趟?”盛尊武道:“嗯……包袱里头有封信最为重要,你一定要亲手交给皇甫兄。”
若是平时盛尊武差王小虎送信,王小虎定然不会过问信件内容。但今日王小虎喜闻师父准他回家,想来师父心情应当不错。加之这信是送往介绍自己拜师的皇甫英手中,大家都是熟人,于是王小虎顺口问道:“师父,是什么信啊?”
盛尊武看了王小虎一眼,道:“别问这么多,等你到了皇甫兄家,把包袱与信交给他便可。这包袱路上不得打开,信件更不得自行拆阅,知道了吗?”
王小虎见盛尊武微有不满之意,暗暗缩了缩脖子,应道:“是,师父。”盛尊武道:“嗯,那你去吧。”王小虎一愣,道:“师父,徒儿现在就动身吗?”
盛尊武点了点头,王小虎却道:“可是,师父您还没用早点,今天水缸里要加的水也还没挑……”
盛尊武打断王小虎的话,道:“小虎,你当师父是三岁小孩,不能照顾自己么?”
王小虎憨憨一笑,道:“师父,那请您多保重,徒儿尽快就回来!”盛尊武道:“嗯……快去吧,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你收拾几件衣服,再到集市上买些东西带回去给你父亲。”王小虎道:“是,徒儿告辞。”他向盛尊武行了礼,背了包袱端起脸盆退出房去。盛尊武忽然又道:“小虎……”王小虎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盛尊武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小虎,一路上小心点。”
虽然盛尊武平日对王小虎不苟言笑,但他心中还是十分关心这位关门弟子,只是不习惯表达出来。这一句简单的叮嘱,其实却包含着师父对徒儿深切的情谊。王小虎自然了解师父的脾气,心中一暖,对盛尊武微微一笑,道:“谢谢师父,徒儿去了!”
王小虎回房随便收拾了些衣物,也拿布包了。盛尊武交代运送的包袱不过比巴掌要大上一些,分量甚轻,似乎是一本书,于是王小虎便将那包袱也包入了自己的布包中。之前盛尊武已经嘱咐王小虎一路小心,王小虎也就不再去向师父辞行,直接出门来到市集上,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回家,当作看望父亲的礼物。
王小虎是杭州的名人,才到市集,他要买礼物回家看望老父的消息便在市集上传开了。市集上人人都夸王小虎孝顺,纷纷邀王小虎去看自家出售的商品。王小虎一路挑选礼物,眼光却不时望望熙攘的人群。不过,那只是徒增失望而已。
自上次在衙门外遇到那位明艳妩媚的女郎后,王小虎就时不时地会想起她来。有时,甚至就觉得那女郎其实就在自己身边,偷偷瞧着自己。然而,除了那一次邂逅,女郎就再没有露过面。每当想起那位女郎,王小虎就觉得茫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现在要离开杭州一段时间,再见到那位女郎的机会,恐怕更加渺茫了。
王小虎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忽然想起当日自己身后的那声咳嗽来。那是师父的声音,绝对错不了的。既然盛尊武能对王小虎与查协的武斗了如指掌,那又有什么理由不能知道王小虎与那神秘女郎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呢?王小虎想起盛尊武严厉冷峻的面庞,心中有鬼,背上便“噌噌”地冒冷汗。幸好盛尊武并没有责问王小虎什么,似乎是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或是什么都不知道。
王小虎转念一想,心道:“暂时离开杭州也好,回家几天,应该能把那位姑娘给忘了吧……”他买妥礼物,恋恋不舍地瞧了当初与女郎相遇时的那条街道最后一眼,这才大踏步地走出城门去。
余杭就在杭州近郊,王小虎只要转过城北的山坳,再走上一段山路,黄昏以前到村庄打尖寄宿,第二天清晨起床赶路,天刚擦黑就能到自己的家乡盛渔村。王小虎在山中走了一阵,日头渐渐升高,晒得他出了点汗,于是王小虎便找了处树阴坐下歇脚喝水。
休息够了起身要走,王小虎忽然听见有人叫道:“小哥,请留步!”
王小虎听到这呼唤便如遭了晴天霹雳,他激动地转过身来,道:“是你?”
原来,叫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街上邂逅,让王小虎魂萦梦牵的那位神秘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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