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邻居哥哥拐走了

　　“呵，小东西，还有这一手。”张春贵心肝似被什么抓挠了一把，抬腿往里就走。

　　一阵疾风灌入夹道，地方窄更显得有力量，风裹挟着地上的杂草将院子入口两旁枝棱八叉的树枝吹的左摇右摆，仿佛群魔乱舞。那声音似近又远，被乍起的风吹的更加支离破碎。忽然空中一道闪电划过把整个院子照亮了一秒，荒败的院子中间站着倒着几个石头香炉，一人多高的石头被院子里得荒草遮掩着，一瞬间仿佛是人在那里，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随即一剂闷哼哼的雷在院子的房檐上炸开。

　　有人说色胆包天，这个时候的张春贵只怕是应了这个词，雷声把歌声压了下去，他更觉得有些心有不甘，继续往里边的院子走。

　　可能从这座院子往里便是寺里的禅房，因为没有人维护，平时可能只有淘气的小孩儿来这里玩耍，满地的荒草下尽是碎石砖块，张春贵被石头绊了好几下。突然感觉脸上一凉，接着，两下，三下，真的下雨了，风也越刮越大起来。

　　“小东西，你在哪儿呢？”张春贵不禁喊叫出了声。

　　没有声音，难道是故意躲起来了？

　　“哥哥疼你！乖，快出来！”张春贵有些上火，一不留神脚下又被拌了一下，一个趔趄往前扑了出去。“妈的，小兔崽子，你特莫别惹我……”他正嘴里骂骂咧咧地要往起站，一道闪电再次划破天空，他余光扫过只觉得身侧一袭白裙甚是醒目，他侧头向上望，只见一个人影。天际一声霹雷更伴着下一道闪电，身边的人影现于光影之下，一头披至腰间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呀！惨白如雪的面颊上是一张血淋淋的大嘴，一边露出的一只眼睛似乎是一个黑乎乎的空洞。那嘴在这瞬间的闪电下竟然还咧开了一个笑，嘴角上有血静静趟出，简直就是一个女鬼！女鬼穿的是一袭宽袖白杉，从脖子往下看不出胳膊腿，荒草遮住的下摆被大风吹起，似要飞身扑过来一般。张春贵只觉得的后脊梁窜起一阵冷汗，四肢猛刨，踉跄着往前就跑，嘴里的一个‘鬼’字刚喊出来便被轰隆的雷声压了下去。

　　张春贵只顾往前冲，一头撞在旁边的石头香炉上，眼眶与石头抨击，他只觉得眼前发黑，随即更没命撇开石头踉跄着往院落更深处跑去，嘴里大喊大叫着：“救命呀！有鬼！”

　　法源寺再往后还有一进院子，这两进的院子被一道直接的门廊隔断，里边大概是法源寺里禅师们休息的地方。在没有殿宇香炉之类的物件，两边尽是低矮破旧的禅房，院子里更是荒草高深。张春贵从来也没有进到这么深的院子里过，黑暗之下身后并没有脚步声，他的心里更加害怕，回头想看看女鬼是不是追了来，回身一看，却只见一个黑影晃晃悠悠地正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仿佛是飘过来，他脚下一顿，瞬间愣住。

　　谁知道那女鬼突然发出阵阵笑声，笑声被狂风卷的东飘西荡，更加瘆人，他真的魂飞魄散，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往荒草深处跑。

　　突然张春贵脚下被一根木棍似的东西狠狠绊了一下，他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地往前猛地栽去，他伸出手臂想要支撑前边的土地，谁知前边并没有他预料的坚硬支撑，他直接身体一空往一个深深的空洞扎了下去。

　　这一声的惨叫显得暗哑低沉，随着一声闷雷，雨淅淅沥沥地从半空中撒下来。站在枯井前的‘女鬼’划着手中一把火柴，剧烈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女鬼的脸。在雨水浇灭火光之前，他看到了深深枯井边上的一只解放布鞋，他抬手捡起布鞋扔进了枯井，听到吧嗒一声之后，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雨转瞬间密集而下，随即变成了倾盆大雨，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一个人影在不远处的门梁下定定站立。孙子沛失神地望向那个方向，长发几乎已经盖住了大半张面孔，脸上的白色顺着发梢被冲刷下来。

　　“小沛？”人影狂奔到了孙子沛的眼前，两手抱住他单薄的肩膀：“你，你干什么了？”

　　大雨劈头盖脸将两个人浇成了水柱子，孙子沛神情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江川，仿佛不认识了一般，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眼睫低垂仿佛成了水帘洞。江川胡乱撩着他脸上的假发，用手指使劲擦他脸上乱七八糟糊成一锅粥的油彩。过了好一会儿，孙子沛终于回过神来，嘴里发出一声：“川儿……”然后身体一软瘫了下去。

　　江川背着神智不清的孙子沛回到小院时，前院的人家似乎已经睡下了，雨还在下，却已经不是之前的疾风骤雨，因为下雨各家都紧闭着门窗，生怕雨水泼进屋去，他悄悄溜进后院，看了一眼自己家窗户上的灯已经熄了，他轻手轻脚打开孙家的房门。

　　江川不敢把浑身湿透的孙子沛放到床上，他让他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然后摘下他的‘头发’，他不敢开灯，却感受得到孙子沛冰凉的双手。摸着黑，他迅速把孙子沛身上裹着的大白袍子脱下来，里边的还有一身衣服同样湿透了。江川一口气把孙子沛的衣服裤子全都脱了下来，最后才发现，他竟然没有穿鞋，即使没有灯光他也能看见脚上已经皮开肉绽。江川心里一紧，从脸盆架子上扯下毛巾草草帮孙子沛擦了头发脸上和身上的水，再打横把他抱上床，用两张薄被把他裹起来。站在窗边看着垂在枕头上的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江川愣了片刻，似乎又想起来什么，立即拿了水盆悄悄出了屋子。

　　江川摸黑从箱子里找到些碎布，又在抽屉里翻出来一瓶红药水，他依旧不敢开灯，轻手轻脚用水仔细擦干净孙子沛的脚，涂上红药水，简单包了起来。

　　这个时候江川才感觉浑身有点冷，连忙把自己的湿衣服也都脱了下来，孙子沛家的柜子里有他的衣裤，他翻出来穿上一条裤子。他不知道孙子沛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但是今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父母知道的。

　　江川爬上床，躺在孙子沛的外边，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没过一会儿他便睡着了。今天下了大暴雨，连日来的酷暑被一扫而光，将近凌晨的时候江川感觉浑身发冷，什么也没有盖还光着膀子的他被冻醒了。薄薄的窗帘后边透出微微的白光，江川醒的彻底，他扭头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孙子沛，那张脸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摸到一个滚烫的额头，江川心道：不好，发烧了。他把手伸进被子里，孙子沛浑身发烫，可能已经烧了好一阵子了。被江川的凉手一摸，孙子沛浑身紧缩了一下，眼睛竟然睁开了。

　　“川儿……”孙子沛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醒了？你发烧了。”江川想重新把他的被子掖好。

　　孙子沛似乎有些糊涂地看了看周遭，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伸出两条胳膊抱住了江川的脖子：“川儿哥，你别走！”

　　江川：“咱们在家呢！我哪也不去！”

　　不管江川怎么解释，孙子沛的胳膊就是不肯松开。他浑身滚烫，刚刚被凉气惊醒的江川感觉浑身的炙热。掰不开孙子沛的手，没办法，他只好把孙子沛身上被子连同自己一起裹上：“你别这么折腾，还发烧呢！”

　　两个人的身体在被子下边有限的空间里贴合在了一起，孙子沛的手明显地松了松。不知道为什么从小睡在一起长这么大，这个时候，贴着孙子沛滚热的身体，江川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早晨，屋外传来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水声和林娟子的大嗓门。江川套上一个背心，硬着头皮推开屋门进了院子。

　　“你这个混账小子，昨天一夜去哪儿了？”林娟子看见儿子从对门屋里出来，先是一愣，随即就扯开喉咙。

　　“没，没去哪儿！”江川知道不能善了。

　　林娟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大半夜我看那屋还黑着灯呢！小沛呢？你又带着他去哪疯了一宿？”

　　“妈，没有，一宿，就跟几个同学玩的晚了点儿。”江川开始胡编，他昨天的确是跟几个同学跑出去了，为的是帮栋子拔份，去的人不少，本来摩拳擦掌的准备干一架，结果，竟然没打起来。原来两边的人有认识的，怎么也扯不下脸来，于是一番的撮合，对方竟然主动跟栋子认了错，虽然女朋友没抢回来，朋友却不小心交上了。对方很够意思，带着栋子他们找了个国营饭馆一顿吃喝，江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儿，一直折腾到有人说外边起风了，可能要下雨，才想起回家。这个事情可不能告诉林娟子。

　　林娟子瞪了儿子一眼，本来还想继续训斥他，却听见自家屋门响，知道丈夫要出来了，生怕儿子挨打，于是闭了嘴。谁知道，她不吭声了，儿子却并不消停。

　　“妈，昨儿，昨我和小沛淋了雨，他，他发烧了。”江川越说声音越小。

　　“什么？你！就知道你个混账东西不省心。”一听说孙子沛发烧了，林娟子立即炸了庙。扔下手里的洗脸盆，扭头就往孙家屋里跑。

　　孙子沛高烧39度多，要不是着急送他去医院，江川的狗腿估计已经被江柱子打断了。从医院回来，孙子沛在里屋的大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江川自告奋勇守了他一天一夜，因此终于逃过了江柱子的一顿棍子。

　　“川儿！”孙子沛的神智终于清醒了，也明白自己躺在哪里了，于是那几乎被他遗忘了的一幕一幕又席卷了上来。他看到身边坐着的江川，似看到了救命稻草。

　　江川：“你还发烧呢！别起来。”

　　“我，我那些……”孙子沛被江川按住的身体继续要挣扎着起来。

　　“我都帮你处理了，你别着急。”江川小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你鞋丢哪了？”

　　孙子沛垂眸：“我……”

　　“没事儿，我回头再给你弄一双。你先穿我那双小的，就是太破了。”江川安慰他。

　　“在法源寺，大雄宝殿后院的老桂树下边。我用石头盖起来了。”孙子沛虚虚地看着江川的眼睛，声音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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