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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春节
“他陈婶儿，买这么多菜呀？”邻居在楼门口遇到了提着一大堆购物袋的江母。
江母：“今年家里来客人一起过年。”
邻居：“来这么多人呢？”
江母：“就一个，小黎的老师。”
邻居：“嗨呦，我还以为你是要招待未来儿媳妇呢！”
江母：“唉，儿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呢！”
邻居：“小黎也有二十四了吧？”
江母：“是，马上就二十四了。”
邻居：“那也不小了，该找女朋友了。老师也行，大一点更疼人。”
江母：“什么跟什么呀！他老师是个男的，大小伙子！”
要是邻居敢说‘小伙子也行’，江妈妈能当场给她的大白眼。儿子上中学的时候是最让人省心的，邻居家的儿子早恋，被老师找去学校好几回，江黎从来没有过，老师见了江川都是夸。可是上了大学，再念了研究生，怎么还没谈恋爱，这的确有点儿让人着急。早恋的熊儿子考了个外地的大学，每个寒暑假都要把女朋友带回家来，十个八个都不算夸张，可是自己家的这个乖儿子一个也没领回来过。就知道往家带小伙子，有什么用呀！江妈妈心里慨叹一声，抬起沉重的步子上了楼。
跟着江黎再次走进这间房子，却有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其实打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就不太一样了。春节是这个文明古国最传统最重要的节日，恨不得提前半个多月从街道到居民区到处都有种张灯结彩的气氛。
“是不是跟你们圣诞节的时候差不多？”江黎转过身背对着路倒退着走，脸正对着向前走的孙博笑眯眯地问。
“有点像，也不太像。”孙博看着江黎倒退着走还一蹦一跳的有些紧张，眼睛竟然没看着江黎，而是盯着江黎的身后。“其实我们那儿春节的时候也有布置的，特别是唐人街，可热闹了。只是没有公共假期，所以大部分人还是得该干什么干什么。也有人会请假去看热闹的。”
“你爸带你去看？”江黎突然有点儿兴奋，脖子不自觉地往前伸，脚步也慢了下来，孙博一没留神差点撞上他，只好两只手抓住他两边的肩膀，一瞬间江黎也停住了脚步，两张脸只差几寸的距离。一双乌黑的眼眸对着一双浅褐色的，彼此呼出的白雾散落在对方的唇边，两个人都愣着没说话。
“江黎哥哥！”突然一个好听的小女声把两个人的魂魄拽了回来。
“小燕儿今天也来奶奶家过年呀？”江黎把身体正过来，对着身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笑了笑。
“嗯，江黎哥哥，我都好久没见过你了，我妈妈老是夸你，让我向你学习。”小姑娘似乎跟江黎挺熟悉。
“是吗？那你怎么想呀？”江黎似乎是要逗逗小姑娘。
“有什么好学的，奶奶说你到现在也没个女朋友，竟让大人操心。”小姑娘眼珠一转扔下这句话就跑了。
措不及防地被这么表扬了一顿，江黎的脸一下子红了，可是他并没有看到旁边的那张在冬日里白的妖艳的一张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妈，我们回来了！”江黎一进门就往厨房跑。
“孙老师也来了？”狭小的厨房已经被江母摆满了各种盘子，碗，盆，她正一手拿着个锅盖，眼睛看到儿子不由地在眼角堆起波纹。
江黎：“来了。”
江母：“你去给人家拿饮料，我还买了橘子，你们自己弄，我手上忙不过来。”
“妈，今年搞这么丰富呀？”江黎看着厨房的阵仗大声叫唤，只怕门口走进来的孙博听不见。
“阿姨，过年好！”孙博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厨房的门口，正正试试地给江母拱了拱手。
“这是跟谁学来的呀？”江母看着孙博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孙博一下子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眼光投向江黎，谁知道江黎已经乐成了一朵狗尾巴花了：“哈哈哈，你这是跟唐人街学的吧？真老派呀！”
一点儿不捧场！
把送给江家的礼物拿出来，一盒稻香村的点心，又被江黎笑话了一顿。这可是孙老师上网查了半天才选定的，这个江黎，回到家里简直跟在学校成了两个人，孙博顾不得跟他一般见识，洗了手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阿姨，我能干点儿什么？”孙博扫了一眼厨房，然后望着江母问。
江母一下子被这个漂亮的外国大男孩惊住了，恍然觉得：怎么感觉不是来了江黎的老师，倒像是儿媳妇上门呢！“呃，没啥可干的，你跟江黎看电视去吧！厨房我一个人就够了。”
“小黎，你的客人，好好招待！”江母对着厨房外边的江黎嗔怪。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传统的中国人呢！”江黎一边把剥好的橘子往孙博手里送，一边嘻嘻地笑。
“中国人串门不都是这样的嘛？”孙博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你跟谁打听的？串门儿……” 江黎看着孙博又想笑：“那年李斌来我家过年可没你这么懂事。”
话头一扯到李斌身上，孙博的表情僵了僵问：“他也来过你家？”
江黎：“来过，好像是大二那年吧，还是大三！反正他来了就知道吃。我妈可喜欢了，说好久家里没有这么个能吃的孩子了。”
“呃。”孙博只应了一声，让还想再给李黑炭扣两顶帽子的江黎住了嘴，他隐约地感觉自己再说下去，孙博会不高兴。
江家的年夜饭很丰盛，过年，大鱼大肉少不了，最重要的饺子更是少不了。按每年的传统江家要到春晚结束的时候才吃这顿饺子，可是江母怕时间太晚，让一个外国小伙子迁就自家古怪的规矩有点不合适，于是晚饭也准备了些。
江川进家门的时候菜已经开始摆上桌了，每一年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过年了，外地的同事着急回家，本地的年轻孩子着急见家长，他从来都迁就他们，他从来都任劳任怨。江川的好人缘便是这么来的，而这也他在这家私人的贸易公司能干这么多年的原因。然而每年这一天回家前他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去小院一趟。
这个院子空了快十年了，每年的大年三十，江川都不能克制地想去看看，一年又要过去了，孙子沛还是没有回来，他始终还是不能原谅自己，江川的心总会在这个时刻将又一年的落寞留在那座院子里。
“回来的正好，过来端菜。”江母习惯了自己老头子每年大年三十都是这个钟点才到家，可是今天来了客人，不免有些底气十足地指使起这个老家伙来。
“叔叔，过年好！”孙博看见站在门口的江川，马上站了起来，这回没敢再抱拳，大大方方地说了声祝福。
“孙老师来了！你也过年好！哈哈…… 我去洗个手。”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孙博让江川如往年一样落寞的心情突然明亮了一些。
江川愉快地放下手中的提包，洗了手，走进了厨房，然后对着自己的老太婆有些惊讶道：“提前吃饺子呀？”
“晚饭先让孙博吃点儿，回头夜里那顿他要是没精神头吃怎么办！”江母看着自己老头脸上难得的喜气洋洋心里不禁地更加高兴起来。
饺子竟然包了三种馅，白菜猪肉加了韭菜，西葫芦鸡蛋，扁豆肉末，把孙博吃的眉开眼笑的。就连江黎都有些不满地抱怨：“妈，他来了就包这么多种！那年李斌来也就跟我们一起吃猪肉白菜的。”
本来心里美滋滋的孙博一听见江黎帮李斌打抱不平，心里又打翻了什么似的。
“那怎么一样呢！李斌在国内长大的，饺子谁家都有，用的着我显摆吗！孙博怕是没什么机会饺子吧？”江母看着一口一个往嘴里送饺子的孙博笑眯眯道。
“有到是有，差远了！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呢！”孙博一边夸饺子好吃，一边瞥一眼江黎，然后问：“李斌也来吃过饺子？”
“你也认识李斌哈，对呀！李斌和小黎是同学么！”江母看一眼江黎。“那年来的时候你俩都二十岁？我没记错吧？”
“他比我大一岁，他上学晚，笨！”江黎瞄了一眼孙博的眼色，特意在最后一个子上加了个重音。
“胡说，我看比你聪明多了。”江母瞪一眼儿子。
“孙博，你们家在国外都怎么过年的？”不怎么说话的江川看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忍不住凑热闹。
孙博：“也是吃年饭。”
“你爸妈家里的亲戚在国外的多不多呀？过年是不是也都凑在一起过呀？”江川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好奇心，一向不爱打听人家家长里短的他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我爸妈早年离婚了，我爸家里亲戚少，就一个表姐，我妈家不怎么在意亲戚聚会什么的，我每年都只跟我爸去表姨妈家吃顿年夜饭。”孙博语气平和，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竟然父母离婚这样隐私的事情也并不避讳。
“啊，对了，孙博比小黎大半岁，是不是过了年也要二十四了？”江母似乎有意把话题岔开。
“对哈，你也是本命年！”江黎眼睛里闪闪的直放光，仿佛抓住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呃，本命年，我听说过！原来这就是本命年呀！”孙博刚刚恍然大悟的样子。
“本命年要系红腰带，绑红绳子的。”江母看了一眼丈夫，然后再看一眼一脸懵懂的孙博：“看来你们是没这个规矩了？”
“没有！”孙博笑了笑。
坐在他身边的江黎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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