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雪飘

　　仿佛骤然受到清水汹涌的冲撞，面前一片白亮，众人都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除了早已熟悉一切的窦雍，坦然面对瞬间出现的黑暗，既而带领同伴进入一个奇异的世界。
　　“睁开眼睛吧，韦兄弟，水雒，梦雪。”窦雍看着景象的骤变，微微笑了起来，“已经到九华了。”
　　离珠疑惑地摇晃着身上寥寥几颗水珠，跳跃到绿衣少女身边，跟她一起看这儿独有的风光。
　　原来瀑布外竟然别有洞天，蔚蓝的天，碧绿的水，仰望日光却觉得它柔和了许多，哪怕直视过去，眼睛也不会有刺痛的感觉。
　　小溪潺潺，鸟鸣声声，韦忆忽然注意到了面前有两条路，望过去，左边的一条两侧皆种了拔翠青竹，笔直且十分宽敞，与它不同，右面的路则星罗棋布着一些不知名的树木，一根藤萝荡在入口的地方，随风舞动。
　　“来吧。”窦雍自是走惯了的，率先步入竹林，姿态中隐然有几丝道门仙风。
　　“刚才，你拈了避水诀？”水雒紧跟了过去，小声问着。
　　“是。”窦雍凝视着鹅黄衣裳的女子，她与水的关系极为密切，随时都能够感受到水的波动，他那小小的举动，自然也瞒不过她。
　　“这里的竹林，很有世外仙境的感觉。”韦忆忽而想起，在那渝州南部，也有一片美丽的竹林，他刚要与梦雪说些什么，一回身间，却见那绿衣少女仿佛仍在思索着什么，停留在原地，火灵兽也安静地蹲在她身边，姿态怡然。
　　“那边的路好象也可以走啊。”梦雪见韦忆向自己走来，倏地提出建议，“不如我们走那里？”
　　“不可！”窦雍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行止，忙回身来告诫道，“那条路是通往禁地的。”
　　韦忆恍然点头：“既然是禁地，便不能擅闯，容之兄放心，我会看住她的。”
　　梦雪微微嘟起了嘴，任白衣少年拉着步入竹林，离珠在她身前身后的地方不住地跳跃，似乎十分兴奋。
　　窦雍一边在前面引路，一面解释：“其实，禁地我也不曾得入，只是听几位修为极高的师兄说过，里面很是凶险，功力不到的，一概是不能进的。”
　　“好象就是这所院落。”水雒心急着要见到那位青衣道人，走在了队伍最前面，而她依循着记忆中的所见，无须任何提示地找到了熟悉的地方。
　　“你竟能找到师父的涤尘居？”窦雍原先还对她所说的见过师父之事，心中半信半疑，眼前却再无猜忌，带领众人进入外殿等候，自己则先行入内。
　　趁他离开的这会儿，梦雪嗅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不禁赞叹着四下寻找起来：“好香啊，这里居然种了那么多草药，这是止血草，那是紫罂粟……啊？还有醉仙灵芙……”
　　“小心中毒。”韦忆看她要伸手去触摸叶片，忙拦阻着，“这些花草药性不一啊。”
　　“没事的，你看。”梦雪微笑着宽慰他，扬了扬右手，在腕部系着一条细如青丝的银色链子，链子下方垂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碧绿色珠子，散发着隐隐的毫光。
　　韦忆长舒了口气，不再紧张：“原来你佩戴了五毒珠，不过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里不比苗疆，人生地不熟的……”
　　正说着，黑衣男子回来了：“师父请各位进去。”
　　窦雍又犹豫少会，提醒着众人：“对了，师父不爱听俗名，你们就唤我的道号悯虚吧。”
　　“好。”韦忆点头记下了，水雒和梦雪却先一步进入了正殿，而越过她们的身形，依稀可见一位青衣道人跌足坐于蒲团之上。
　　窦雍的师父依旧一派仙风道骨，正襟危坐从容道：“各位无须多礼，我这徒儿说你们有两件要事相求，谁先说呀？”
　　“道长，水雒拜见。”鹅黄衣衫的女子盈盈一礼，自罗袖中取出一卷画轴递过去，轻道，“这幅古画，可有古怪？”
　　道人接过，缓缓起身，展开细观，浓黑的眉毛扬起，唤道：“悯虚，这幅画，原是你的？”
　　“是，师父。”窦雍简单描述了得画的经过，见师父仍意犹未尽的神态，难免有些惊讶。
　　不待他发问，道者撩开香案前的黄色纱帐，将画递还给窦雍，吩咐着：“你把这古画挂起来，闲时多加参悟。”
　　窦雍并未立即付诸行动，而是迟疑道：“可是，弟子已将这洛神赋图转赠他人了呀。”
　　听到古画的名称，水雒又有些恍惚，但她很快沉静了下来，微笑对黑衣男子道：“听道长的意思，这画于你修为有利，就暂时借予你一段时间吧。”
　　“多谢。”他依言将画挂上，目光逐一巡视过，连同自己拜师时就见过的另两幅，一共有三卷画轴了。
　　“咦？”绿衣少女一直默默看着，忽然惊叫了起来，“那好象是老子出函谷关？”
　　“姑娘聪慧，这些画，乃我门中道家修仙之悟。”青衣道人仔细端详了她的眉眼，心中略有一动，“第一幅正是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紫气东来的典故。姑娘可知第二幅否？”
　　“梦雪不太懂画，这第二幅，画的是蝴蝶，还是人啊？”绿衣少女凑近前去，不慎触碰到了画轴，哗的一声，那轴中滚出一卷白色丝绢，众人皆惊异不已，梦雪拾了起来，见那道长面上毫无不豫之色，才缓缓念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这是《庄子·齐物论》篇。”韦忆多看古书，倒是看出了门道。
　　梦雪眸光灵动，却带着几许疑惑，怎会感觉似曾相识：“庄周梦蝶？”
　　“不错。”道人捋须一笑，能取出画轴中的丝绢，定是有缘之人，他话锋立转，“我弟子说，二位似是为宝镜而来？”
　　“是，不知道长可能借我一观？”白衣少年语带诚恳，如他一贯的态度。
　　“然古镜有灵，能不能帮到你们，贫道可说不好。”青衣道人回眸看看自己的徒弟，“悯虚，你便带他二人去禁地走一遭吧。”
　　“是。”窦雍不免又惊又喜，惊的是禁地凶险非常，不知可有灾厄，喜的是九华弟子，能入禁地，便是离登仙又近了一步。
　　“我也要去。”黄衫女子见状，也想同行，却被道人唤住：“你与那火灵兽暂且留下，贫道还有事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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