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雪飘

　　“我们要怎么找呢？”绿衣少女问他，“如果挨家挨户地问，这么大的镇子，还要找离珠，可费时间啊。”
　　“别担心，我们先找人打听一下，这里谁最博学吧。”白衣少年微笑着，觉得并不难，“应该会是个年长的人，这样问十六年前的事，或许会有帮助。”
　　二人向市集走去，集上人来人往，目光接触他们，或惊异，或不豫，竟一无喜色。
　　“这位大叔，跟您打听个事儿，请问这村里，谁最博学强识？”韦忆见众人神情疏离，便上前向一位中年商贩打躬问道，心想这生意人和气生财，总不好给人脸色看吧。
　　孰知那商贩一见是生人脸孔，立刻挥了挥手，显出不欢迎的态度：“你们是外面世界来的吧？快走快走。”
　　二人相视一讶，且不说韦忆生得俊逸出尘，便是个普通相貌的人这样有礼地询问，也不该得到如此对待啊。
　　梦雪忽然跑出几步，蹲下身子：“小妹妹，你知道村里谁最聪明么？”
　　一个小女孩在墙角处独自玩耍，她年约六、七岁的样子，身着粉红色对襟衣裙，手拿一根炭棒，在地上比画出奇怪的符号，听到绿衣少女的问话，仰头看了他们一会，忽然稚气地笑了起来：“好啊，你们来陪我猜谜，猜出来才告诉你们。”
　　韦忆也走了过去，将那小女孩抱了起来，平视她的眸子：“哥哥答应猜谜了，你说说看。”
　　小女孩也不认生，任他抱着，灵活的眼珠左右转动：“那听好了。天大地大，什么东西最大？”
　　韦忆哑然失笑，原来是这个谜语，他装模作样地想了好一会，眼神倏地亮了起来：“是眼皮，能遮住世间万物对吧。”
　　小女孩自然不晓得他有些逗她玩的意思，当真了，睁大眼睛：“大哥哥真厉害，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韦忆把她轻轻放到地上，俯下身子小声说给她听：“其实啊，那个姐姐更会猜谜哦。”
　　“真的？”小女孩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去磨梦雪：“姐姐也来猜嘛。风急浪高，什么最难战胜？”
　　“答案是自己，对不对？”梦雪微笑地回答了她，既而嗔怪起他来，“你倒玩起来了，到底要不要帮我找啊。”
　　“姐姐不要怪哥哥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们村里最最最聪明的人住在哪里。”小女孩向前跑去，“跟我来吧。”

　　“小珑，这么早就回来了。”韦忆记得这户人家，就在客栈那地道出口附近啊，此刻，那威严依旧的门敞开着，一个男子笑着踱步出来，伸出双臂。
　　“爹爹。”带他们前来的小女孩欢呼一声，扑入他怀中，软软的小身子依赖地蹭着，“他们能猜出珑儿的谜语呢。”
　　“所以你带他们来了。”那男子看起来十分年轻，他头戴月白色纶巾，穿一身藏青色长衫，足登浅黄步履，呼之欲出的温文儒雅，若不是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犀利和洞察，可算是一位手不缚鸡之力的书生了，“承蒙二位送小女回家，请贵客到舍下一叙吧。”
　　“不用客气，我们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了。”韦忆见他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微微有些失望，抱拳告辞。
　　“大哥哥，不要走啊。”小珑跳下地来，拉他靠近自己的爹爹，“我爹是村长，你们想问什么，他都知道的。”
　　“小珑，爹爹和哥哥姐姐有话要说，你回房去吧，乖。”年青的村长爱怜地抚摩女儿的发顶，轻推了一下，随即伸臂招呼道，“二位既然来了我杨城，可得让我一尽地主之谊，请。”
　　梦雪看了看白衣少年，他笑着也伸臂道：“那韦忆却之不恭了。村长，请。”

　　“离珠！”甫一进入那古风飘逸灵动的正厅，她霍然见到侧座上蜷缩着一个红色的毛绒小兽，它低垂着脑袋，微微露出额上的银色独角，“它受伤了么？”
　　“没事。”村长抱起火灵兽，它竟全然不怕，睁开的暗红色眼眸滴溜溜地转，轻轻地叫了声，像是回应他的话。
　　“是村长收留了离珠啊。”韦忆原也猜到了她会躲在附近的民居，却不料在此。
　　“这位姑娘，我把它还给了，要小心照料啊。”村长将离珠交给梦雪，看她开心的笑容，不觉说道，“这小家伙本来是想救你的，结果没救成，你又跑回火里去了。如今看，反而成全了你们，好啊。”
　　“啊？”梦雪听得迷迷糊糊，像是明白可又说不清楚。
　　韦忆却是懂了，但这些事，村长又是如何得知呢，莫非他真是无所不知、不所不晓么？那，姑且一问吧，反正不会有什么损失：“请问村长，十六年前，这里有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情？”
　　年青的村长望了梦雪一眼，似是有所领悟：“十六年前，容我想想。恩，那年果有异象，在村子上空，曾有一片发光的云团逗留过一个时辰，在那云团之中，有类似婴孩啼哭的声音。”
　　“那，那年有没有婴孩被遗弃？”梦雪抬起头来，白皙的面庞上显出认真无比的神情。
　　“没有。”村长叹了口气，“我们这里远离尘嚣，多年来，虽有些许世间人进入，却实不曾见过幼儿。”
　　“看来，还是没什么用处。”梦雪拉过他借来的肩膀，靠了上去，“你还得再帮我找啊。”
　　“其实，我倒有一法，你们可愿尝试？”村长见他二人颇有情愫，忽然想起了祖父传下的咒术。
　　“请说。”韦忆正细细思索着，发光云团，婴孩啼哭声，既然出现在这里，必然有些牵连，可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此处，外人称为世外桃源，然，只是当年杨国遗民依从天神之意，为自己谋求的福祉。”村长见他们仔细聆听，不觉讲得尽兴，“而我们世代传承了一种法术，可以让人回到过去。”
　　“回魂仙梦？”韦忆骤然想起，那是他曾在苗疆典籍中看到过的，原来不止是女娲族传承了这项法术。
　　“正是。”村长背过身去，再转身间，已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藤杖，杖顶镶嵌一颗碧绿的宝石，熠熠生辉，流彩如晶，“少时我施法时，你们想着这件事，便可回到过去，看清楚一切了。”
　　“村长，客栈修复了，还多亏一个外面来的人呢。”一个村姑急急地冲进来，差点撞到了梦雪。
　　“所以说，外面的人，你们又何必怕呢。”村长笑了起来，对二人道，“你们的同伴，是否也一起回去？”
　　“雪儿，你累不累？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找他们。”眼见日上顶心，韦忆算算，也该是他们约定的时辰了，便独自向桃林进发。
　　“村长，”梦雪闲着无聊，忽然想起那个地道来，“客栈里为什么会有地道呢？出口在这附近，你想必知道原因吧？”
　　“其实，当年迁徙来此的杨国遗民，十分担心再被战火殃及，所以家家户户都有条逃生通道。”村长黑色的眸似乎悠远地望着那绵延百代人的祭坛，“你先跟我到祭坛去吧。”

　　“韦小弟来了。”紫衣女子正和窦雍说着话，眼望来路，那白衣少年踽踽行来，“雪儿妹妹呢？”
　　“村长答应送我们出去。”关于她的身世，韦忆不十分明白，所以也就避重就轻了，他望向黑衣男子，他因为一上午都在摆弄砖土石块，衣裳显得有些褶皱：“我就不去了，还要找……”
　　一块极寒之物蓦然塞入他掌心，韦忆笑道：“一起走吧，这东西对我也没用，你拿去。”
　　三人说笑着向村长所站立的祭坛走去，韦忆心中欢畅，竟不觉有一根红色的杖划过他的衣角，留下一道火焰的痕迹，旋即隐没于衣料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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