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情殇

　　（三）结伴而行
　　他们在天黑之前来到了一间尚可遮风挡雨的破庙，还未进门，楚向杨就开始了他的喋喋不休：“哎，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可以找到这么一处破庙，恩，这样今天晚上就不必风餐露宿了，真好！不过话说回来，这破庙还真是有够破的，不愧我把它称做‘破庙’名副其实啊，哇，这么多蛛网，呀，还有蝙蝠……这里究竟有多少年没住人了啊？蓝你……咦……？”他偏过头想看看云蓝的反应，才知道自己的身边早已没了人影，云蓝压根儿就没有理会他的连连抱怨，已经兀自一人踏进破庙去了。
　　“蓝，你在干什么？”楚向杨生好火后，就看见云蓝抱着一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稻草，均匀地铺在地上。
　　“铺床。”云蓝淡淡地回答，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哦。”果然是个不适合受苦的贵公子啊，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待不了几天就会受不了的吧，还是回家去当少爷比较实在呢。楚向杨站起来，走向云蓝，笑着说：“我来帮你吧！”
　　“……”云蓝没有说话，不过他把稻草递到了楚向杨的手中，算是接受了楚向杨的帮忙，然后他转身，径直向庙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楚向杨忙喊住云蓝。
　　“找水，治伤。”
　　“你一个人？需要我的帮忙吗？我的身上有伤药，或许对你的伤会有帮助呢！”他本想带云蓝去看大夫的，可是云蓝坚持不答应，他也莫可奈何，但是让云蓝一个人这样出去，他有些不放心。
　　“不必，你在这里等我吧！”说着，云蓝脚已经踏出破庙的大门。
　　“蓝……”楚向杨看着云蓝远去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个少年，这个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他这样淡漠的性格呢？蓝……他真的只是一般的少爷公子吗，那些所谓的贵公子都如他这般吗？
　　不多时，云蓝回来了，他那一身染血的衣裳已然换下，不过他的身上仍是一袭洁白胜雪的衣袍，轻灵飘逸的衣炔衬得他宛如天宫下凡的神仙。
　　听到云蓝的脚步声，楚向杨从沉思中回神，他偏过头朝云蓝灿烂一笑，朗声道：“蓝，你回来拉！”
　　“恩。”云蓝轻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
　　“你这是第一次离家吗？”
　　“……”云蓝别开脸，望向外面的天空，没有说话。
　　果然……楚向杨仔细地观察云蓝的反应，接着问：“你从来都这么不爱说话吗？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任何事情能提得起你的兴趣吗？”
　　“……”
　　“如果你真的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话，又为什么会出来江湖呢？江湖……并不是一个好玩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我知道。”云蓝脸色一沉，开口应道。
　　“那你还……”
　　“与你无关！”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楚向杨的问话。
　　“哦……”楚向杨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没有气馁，旺盛的好奇心使她很快便精神十足的开了口，“蓝，你身上的箭伤是怎么回事啊，是谁伤了你，那人又为什么会伤你啊？按理说，你初到江湖，应该不会结什么仇家才对啊！”
　　听到楚向杨这一连串的问话，云蓝忽然目光一凛，冷冷地盯着楚向杨道：“你到底想问什么，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难道……
　　“没有……啊，”云蓝这突如其来的凌厉的眼神让楚向杨顿时心惊，好霸气，好威慑的眼神啊……他说不出自己有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此时不适宜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好低低地说：“我只是随口问问……好奇怪……你似乎总是很紧张，为什么呢？”
　　“……睡吧！”云蓝的表情很快地缓和下来，对楚向杨，他心里有些内疚，其实他知道，楚向杨只是在关心他，绝对没有恶意，他不该表现地如此严厉的，但此时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吟了好一阵，终于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床位，不去理会自己的心思。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一夜，但显然，他料错了，有楚向杨的地方实在很难会有安静的时候呵！
　　果然，沉默的空气维持不到半个时辰，楚向杨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其实他也并非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但这一天他实在很兴奋，他的脑中满满都是如何改变云蓝的计划。
　　“蓝，你睡了吗？”他从自己的床位上坐起来，支颌望着正闭目休养的云蓝。他不相信云蓝此时已经睡着，他会这么问，无非是为了引云蓝开口。
　　“什么事？”云蓝确实没睡，也不知为什么，他这一晚总也睡不着，脑中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没有。”楚向杨摇头，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暗喜，歪着头笑吟吟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还醒着。”
　　“……”
　　“既然你也没睡，就起来说说话吧，何必勉强自己入睡呢？我们都是男人，少睡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
　　“蓝，蓝？”
　　“……”
　　“蓝，你睡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
　　“蓝，你明明是醒着的，为什么不吭声，你就这么不愿和我说话吗？”他的语气竟隐隐含着一丝气恼。
　　“……”
　　他等了很久，云蓝始终没有再应他一句话，他忍耐不住，便又开口道：“哎，蓝，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说实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美的男子呢！呃……虽然‘美’字用在男人身上似乎有些不恰当，不过，像你这样的容貌，我也只能找这个词来形容了，我发誓，我是真心赞美你，决不是有意要侮辱取笑于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好了！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云蓝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了楚向杨的叨念。再让他这么胡扯下去，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歇。
　　“呵呵，蓝，你终于开口了，你再不出声的话，我会以为你真的睡着了呢！”楚向杨的脸上扬起了得意的笑容，尽管云蓝对他的态度冷若冰霜，但至少，他已经在他的诱使下开口说话了不是吗？这一回合，他应当是赢的！
　　“你在一旁吵个不停，我即使是睡着了也很容易被吵醒的不是吗？你难道不能好好地静下心来睡觉吗？”云蓝并不理会楚向杨那得逞般的笑颜，他只想好好地讲道理，只希望楚向杨能自行闭嘴，而不必等到他亲自动手。
　　楚向杨眨眨眼睛，偏着头笑道：“可是我睡不着啊！而且，人的一张嘴本就是用来吃饭和说话的啊，如果一直都不说话的话，那人生岂不是会很无聊？”他神色坦然，还带了一丝作弄的意味。
　　“算了。”云蓝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也终于明白，跟楚向杨这样的人讲这样的道理根本是行不通的，那么……他突然出其不意地抬手，以雷电般的速度点住了楚向杨的睡穴。望了眼那携着促狭笑意的脸庞，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开始有些后悔了，自己怎么会找了这么一个爱说话的人当护卫呢？尽扯些有的没的，难道外面的人都是这样唠叨罗嗦的吗？他不禁要怀疑，他是否应该继续留着这个人。
　　其实，他也隐约能察觉到楚向杨的真正用意，这个人大概是想改变他，想让他话多一点，表情多一点吧。他不是感觉不到楚向杨的善意和自信，只是，自己生性淡漠，又身为云雪族一族之长，他所做的一切都和族人息息相关，他要时时刻刻提高警觉，不能让有心之人有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试问这样时时活在责任和压力下的一个人，又怎有可能活地如楚向杨一般呢？
　　罢了，别想了，他这一生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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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将至，静寂的山林之中忽然有了意思异样的响动，是风？是雨？还是……云蓝陡然挣开眼睛，那是杀气，是浓烈的杀气，看来，接下来又会上演一场恶斗了，他实在不想看见血腥的杀戮，但有些事他实在……无力阻止啊！
　　楚向杨已经醒了，因着破庙外那一重又一重的杀气，他全身散发出强烈的戒备。转头望了眼身旁清醒的云蓝，他的心蒙上了一层疑惑，难道说云蓝对危险的警觉比他还高吗？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他皱着眉低问，言语间充斥着满心的不解。
　　“没错。”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要来杀云蓝，云蓝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云蓝眼中闪着寒光，却一声不吭。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外面来得人不在少数，他能制服住他们吗？
　　“你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云蓝直起身子，淡漠地说，似乎这件事与他完全无关。只是，他微皱的眉宇透出了他深藏的不耐。
　　“哦！”楚向杨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最重要的是要打发走外面的那些人。抖擞起精神，他悄悄跃向屋外。
　　外面传来了杂乱的打斗声，云蓝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泊宁静点尘不惊的微笑，冷傲的面孔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他现在已经开始欣赏这个楚向杨了，尽管此人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说话也总没个正经，但真正到了危险关键的时刻，却能保持清明的冷静，单凭这一点，便可胜过这世上的千万人啊！看来，留楚向杨在身边的决定，没有做错呵！
　　评估了一下外面的战况，他轻笑，对自己低低地说：“出去帮帮他吧！”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把石子，向庙外走去。
　　他站在暗处，不动声色地关注着楚向杨和那些杀手们的打斗情况，每一回等到楚向杨快招架不住之时，不着痕迹地丢出一颗石子，以助楚向杨扳回局势。看到楚向杨能完全控制局面后，他才轻拍了下自己沾尘的手，闲闲地转身返回庙中。
　　“蓝，你是怎么招惹上这些人的？是不是你真的和什么人结了仇啊？他们和伤你的人是不是一伙的啊？”在搞定外头的那群杀手后，楚向杨那极强的好奇心又冒出来了。
　　云蓝摇了摇头道：“不是。”
　　“什么，不是？那他们干吗要追杀你啊？你知不知道，方才真的好惊险呢，那些人出手可狠了，招招要至我于死地呢！我差点儿连命都丢了！楚向杨一边抱怨，一边悄悄观察云蓝的反应。”
　　云蓝撇撇唇，并没有理会正说的津津有味的楚向杨，他不想也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牵扯，人类贪婪的劣根只让他觉得可耻，他无意对这些人作诸多评论。至于楚向杨，此人似乎很是喜爱挑起他人的情绪，这一路上，他恐怕是要及时地适应此人鲜活的个性了，他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个人婆嘛的叨念。
　　“走吧。”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后，他转身不疾不缓地交代，然后头也不回地踏出破庙。
　　“喂，等等我！”楚向扬赶忙收拾了一下，便跟了上去，而他的心中却纳闷不已：按说，云蓝右肩的伤应该很严重，可是云蓝的行为看来似乎一点也不受那伤口的影响，为什么呢？
　　沿途中，楚向杨不停地找机会同云蓝闲扯，总希望能让惜字如金的云蓝开口回应他，只是，云蓝终究是云蓝，即使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依然无法让这个俊美地宛如神仙一般的人改变原来的性格，他似乎也隐隐约约觉得，惟有这样的性格才能配得上云蓝这个名字这个人。哎——，云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不过，他当然没有放弃要改造云蓝的决定，就算是一点点也是好的，他的人生中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他终是耐不住二人间的沉默，于是再一次打开他那不嫌疲惫的匣子：“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公子啊？”
　　“做什么？”云蓝顿了一顿，心生警惕。
　　楚向杨眨眨眼睛说：“我就是想知道呀，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这样怎样的人家能生出个像你这样……这样安静的孩子，唉，你家人和你相处这么久，怎么都不会被闷死？”
　　“这于你有关吗，楚护卫？”云蓝冷冷地问。
　　“无关！但我好奇呀！”说着，楚向杨忽然俏皮地嘟起嘴指控，…“还有啊，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楚护卫啊，这样很拗口耶，我听着就觉得别扭。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啊，比如说‘向杨’，‘小杨’或者‘杨’都可以啊，我不会介意的。”说话之余，他还搭配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将一个撒娇的模样演地活灵活现，让原本专心走路的云蓝也不禁地笑了起来。
　　云蓝这真心的一笑令楚向杨恍然失了神，呆呆地愣住了，天下间竟有人可以笑得这般眩目，这般……倾国倾城，蓝……当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吗？
　　在他回神之时，云蓝早已走出很远，他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警告自己不许再犯这种失神的错误，然后施展轻功追上前去。
　　“蓝，你该多笑的。”他在云蓝的身旁笑嘻嘻地说，“说实在的，你长得这样好看，为何成天冷着一张脸呢？你笑起来的样子绝对可同天仙相比拟，不对，恐怕连天仙都比不上你呢，若是在江湖中行走，定然可使全天下的姑娘为你倾倒为你着迷。唉，你难道不觉得以你这样的容貌来配你冷冰冰的表情太可惜了吗？多笑一笑又不会怎么样，还能让你延缓衰老，延年益寿，寿比南山……呃，扯远了，你想啊，人生短短几十载，月雪风花有几轮？乘着年轻，我们应该及时行乐才好啊，每天过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快活似神仙……”
　　楚向杨越扯越有劲，到后来全然忘了自己的初衷是劝云蓝要记得常笑，也忘了自己只有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看着身旁与他同行又喋喋不休的楚向杨，云蓝无奈地露出了苦笑，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我说，蓝，哎，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我们……”唉，又来了！
　　这一路上，他们摆脱了一次又一次的阻杀，每一回，云蓝都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观看双方的打斗，只有在楚向杨无法一人招架时，才悄悄地出手相助。所幸，一路以来，并无人识穿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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