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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母亲下
六、
优若不说话，只是抱着唐乙，不停的流泪。他并不是想安慰唐乙，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唐乙，他只是想抱着他，只是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个不停。然后，奇异的，唐乙就感觉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了，身体也不再发抖，就仿佛优若替他将他本来应该发泄流出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一般，甚至于，连他的愤懑的心情都忽然间平静了许多。
唐乙转个身，伸开双臂，抱着优若。优若头靠在唐乙的肩上，又默默的靠了一会儿，眼泪方才止住。
优若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眼泪就流个不停。”
“我没事了。”唐乙微微笑一下，又拍拍优若的后背，“我刚才只是一时想不开，真抱歉，让你替我这么担心。”
优若摇摇头，“并不只是你自己的问题。优岚，如果没有封印，也许我们本来可以一起长大。”
“傻瓜，如果没有封印的话我生下来就死了。而且就算没死，我们现在恐怕也是早就被教授怎样互相争夺王位继承人了。”唐乙拍拍优若的肩，“所以，其实我并没有在怨恨他们，我只是自己想不开罢了。而且你看，这不是好事情嘛，就像他们说的，现在我的封印可以解开了，我可以得到魔法了。虽然迟了些，但总算不再是不懂魔法的魔族人了，不是吗。”
优若捶了一下唐乙的肩，“你自己都觉得是好事，我还有什么可难过担心的。”
唐乙想想，“我爸爸——唐九十说过，遇到好的事情时候要向不好的方向想想，遇到不好的事情要向好的方向想想。”
优若站起来，把唐乙也拉了起来，“我们进去吧，我想他们一定在担心我们。”
唐乙点点头。
优若刚要走，唐乙却忙叫一声，“等一下。”
优若转头疑惑的看着唐乙，唐乙用袖子把优若脸上残留的哭过的痕迹擦掉，看看看不出来了，才放心，两人一起向房间内走去。
众人仍然留在亚罗娜希的房间。
亚罗娜希也大哭了一场，但此时她脸上的泪痕也已经擦掉了。茹墨兰看见走进来的两个，先跑过去拉着两人的手，仔细看着他们。
“兰姨，我们没事的。”唐乙微微笑一下。
茹墨兰眼睛噙着眼泪，怕他们难过，眼泪不敢落下来，眼圈红红的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乔亚津走过来，伸手抱了抱唐乙，唐乙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
“对不起，孩子，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他的语气很诚恳，带着非常愧疚的态度。
唐乙苦笑，“如果你们不封印的话，恐怕我早就死了。不是谁的错，一切都是天意吧。”
亚罗娜希也走了过来，抱住唐乙，“我的孩子，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亏欠你太多了，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补偿你。”一面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再次滚落了下来
唐乙安慰的拍拍亚罗娜希的背，“不需要补偿的，真的，不需要的，我现在很好。”
最初的怨恨与不满过去以后，唐乙反而比其他人更早冷静下来。也许因为他骨子里并没有把这个地方当成可以亲近的地方，这里只是他作客的地方，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亚罗娜希和其他的几位圣者，他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纱一般。他的过去已经如此，不管怎样，错误的开始竟然也有一个还算不错的现在，这对于唐乙来说，已经足够了。
所以，无论是魔族的亲情或者的某个错误的因果，与其纠结成执念，倒不如放开心，就像唐九十有段时间很喜欢跟他说的，结果好，一切都好。对于他来说，现在的生活虽然不算结果，但已经很好了，以后自然会更好，所以一切都好。
心有旁骛，忽然，某个念头在唐乙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七、
母亲的痛哭让房间里一时间又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音。
唐乙无奈的道：“母亲，我跟优若好不容易来一次，您总不希望我们带回去的印象都是您和其他人哭的样子吧。”
亚罗娜希不好意思的揩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绽开羞的笑颜。常年隐居单纯生活，让这位已经年届不惑的圣女脸上仍然有一种少女的感觉。
“抱歉，我太激动了，后来知道那件事情，又很难过。”亚罗娜希勉强笑笑。
一直没说话的利亚圣女笑道：“是啊，大家都在哭。今天不是件好事吗？亚罗娜希你的两个漂亮的儿子特意来看你，然后又知道了他可以恢复魔法，这是多好的事情，多好的一天。我们大家应该笑一笑，庆祝一番才对。”
安贝说：“既然优岚你来了，那么我们明天-——如果你想要可以更加——我们把你的封印解开。亚罗娜希你调配的草药，一定可以解除你身体里两种魔法因子冲突所产生的痛苦。之后，我们可以把我们的魔法教授给你，你虽然学的晚，但是你有人族法术的基础，魔法因子又强，不会比一般人的魔法差的。”
安贝的话并没有让唐乙露出开心或者其他的表情，唐乙甚至没有说话，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半晌，唐乙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安贝，然后道：“我想，不用恢复魔法了。我并不想修习魔法，不用麻烦了，不需要解开封印了。”
大家惊讶的看着唐乙，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优若首先做出了反应，“为什么？优岚为什么你会不想恢复魔法，他们都说了，你的魔法很强，你为什么不恢复？”
唐乙想了想，回答道：“优若，你知道我的父亲——就是我的养父母都在人族生活，那里才是我的生活环境。如果我恢复了魔法，那人族的御魔之气就会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恐怕我就很难长期在人族生活。我不希望这样，我还是希望跟我的养父母他们一起生活。”
众人不一时沉默，大家并没有想到，唐乙另有自己的家，而且他的这个家是人族的家，是人族天师的家，魔法是完全不能在人族发挥功用的。
优若急急的说：“优岚，我想一定有什么变通的办法的，你可以经常回魔族，然后让兰姨，或者是妈妈或者其他人把你的魔法再封印。或者我想肯定也有其他的方法，我相信除了放弃以外，一定有其他的方法让你可以解开魔法，并且回到人族的。”
唐乙不说话，只是笑笑。
利亚圣女苦笑，“御魔之气本来就是自然界对魔法最强的克星，从来没有一个有魔法的魔族可以在人族使用魔法。”
米斯奥忽然道：“有方法的。”他只是说了这四个字，却不再多说。
“米斯奥，你是说有方法可以让他既能使用魔法又可以在人族生活？”乔亚津疑惑的看着米斯奥，“怎么会有这样的方法？除了封印魔法，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让人在人族使用魔法，更不可能让一个魔法很强的人在人族生活。”
“可以的。”米斯奥又道。
八、
“到底什么方法？”优若连忙拉着米斯奥问。
米斯奥不说话，忽然伸手揉了一下唐乙的头发，然后径直走出了房间。
“到底怎么回事？”优若有些恼怒，“如果知道是什么方法为什么不说出来？”
“小若，这是米斯奥的能力。”亚罗娜希道，“他是先知，所以他可以知道很多事情的后续发展。但是大多情情况下，他所看到或者了解到的并不能告诉其他人。先知不能把所知道的告诉他人，否则事情可能会发生其他的转变。一只蝴蝶引发一场飓风，一个预知的消息也有可能会引发整个世界的不安。但既然他说了有方法，那他一定是看到了有魔法的优若在人族的情景。也许确实有方法，我想我们一起来想一下，一定有什么方法是可以的。”
安贝点头，“没错，米斯奥既然这样说，他一定是看到了有解决的方法，我们一起想想，也许就能想出来了。”
“我记得，在人族是可以用魔法的。”唐乙忽然开口，“我见过奇格用魔法，就是优若的贴身侍卫，他在人族的时候，有一次我们除祟时，他为了保护我，用了魔法火焰。”
“你是说卫达的那把匕首？”优若看看唐乙，“那个不是魔法，只是以人族法术将魔法附着在匕首上罢了，并不是人本身有魔法。等下……”优若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他滞住，想要抓住那一点灵光，“第三方……第三方介质——我想第三方介质如果可以附着普通魔法，也许可以封印更复杂的。比如把整个魔法封附着进第三方介质里。”
“那不可能的。”乔亚津说，“没有一种人族的法术，可以强大到将整个人的魔法都附着在第三方介质上，只有少量的魔法才可以附着上第三方介质。而且在人族，附着在第三方介质上的魔法会在御魔之气的影响下渐渐消散。这种方法，完全是得不偿失。”
几个人又陷入深思。
唐乙觉得有些无聊，现在他并不在意能不能恢复魔法，所以对他们的思考唐乙完全不想参与进去。
“母亲，有水吗？我有点渴了。”唐乙没心没肺的问亚罗娜希。
“哦，有的。”亚罗娜希回答唐乙，“我帮你去倒吧。”
“啊，不用，我自己就可以。”唐乙说着，便向里面放着水壶的柜子走去。
这柜子是照着亚罗娜希的身高做的。唐乙比亚罗娜希高了许多工作，所以柜子比唐乙水平视线要低很多，唐乙不得不低下头，微低下身，从里面把水壶拿出来。倒好水，再低下头，微低下身把水壶放回去。头发擦着柜子上层一个小小的钉子上，早上尼菲拉包的发髻在钉子的拉扯作用下忽然松开，唐乙的头发甩了下来，没有扣好的束发叮的一声掉在地上，一种带着特异的气质忽然打破了充满在这里的魔法气息。
“啊，那是人族法师的法器！”尼菲拉惊呼一声，连忙就要去抢掉在地上的束发。
而利亚却抢先一步站到唐乙身旁，手伸出，一个方形的结界迅速从利亚圣女的掌心张开，只一瞬间便将整个房间包裹进结界中，将房间内的气息与房间外的纯净魔法气息完全隔绝开来。
九、
“呀，抱歉。”唐乙连忙放下水杯低头去拣自己的束发，有人却手更快了一步，一阵风袭来，卷起了束发，落在乔亚津的手里。
“啊——”唐乙没拿到束发，披散着头发傻傻的看着乔亚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乔亚津手指捏着唐乙的束发，仔细研究着束发上的纹饰。
“这是你的法器？可是，这个——是怎么用的？”乔亚津疑惑的问唐乙，“卡在头发上来增强法术？”他对人法具体实行的方法并不熟悉。
唐乙走到他旁边，“不是的，这个其实是一个指环。”他从乔亚津手里拿回束发，然后套在手指上，展示给乔亚津看，“这个上面的纹饰是符咒，我要施法的时候，这个会通过这个符咒来把身体里的力量调取出来。这个符咒的目的是分离身体内的各种能量的。”
亚罗娜希和安贝也凑过来看唐乙的法器。
“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施法？”安贝问唐乙。
唐乙挠挠头，“可以吗？这是在圣殿里呀。”他看看设下结界的利亚圣女。
利亚圣女点点头，“没问题，我的结界已经把这里全都围起来了，你的法术的力量不会传到外面。”
唐乙看看四周，向亚罗娜希要了一张废纸，递给优若，“你帮我拿一下，我用法术把这张纸划开让你们看一下。”
优若依言，捏着纸的一个角。
唐乙双手结印，发出几道咒术之刃，“喳喳”几声，优若手里悬空的纸被割成了几张。
乔亚津和安贝互相看了一眼，“再看一下你的法器可以吗？”
唐乙脱下指环递过去，安贝拿在手里，几个人又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几遍。
“我有……一些想法。”安贝说。
“什么想法？你怎么想的？”乔安津问安贝。
“我在想，你们觉得，我们魔族体内的魔法因子，跟人族法术使用的人体内的精神力量，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一些类似？”安贝问。
“大的方向上是不一样的。”亚罗娜希回答，“魔法因子更倾向于实向性，而精神力量更倾向于虚向性。但是在某些地方，却有一些类似处，比如说都是属于身体里的一种能量。只不过精神力量这种能量魔族人体内也有，而我们魔族的魔法因子却是人族体内缺少的。不过因为魔法因子是显性的，精神力量是隐性的，所以魔法因子会掩盖住精神力量，加上学习人族法术要达到与魔法一样随心所欲的水平要花千倍于练习魔法的时间，所以绝大多数的魔族并不能也不会去学习人族的法术。小岚是因为魔法被封印，所以才可以去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量。”
“唔——”安贝拿着唐乙的法器，摸着下巴在床上坐下，沉吟不已。
“安贝，你把你想的说出来，也许大家可以一起来想。”利亚说。
“好，我说一下，你们看看是不是可行。”安贝说，“是这样的，我想，既然魔法因子也是人身体内的能量，跟精神力量一样，那么我们能不能用什么方法——就像是小岚的这个法器一样——通过第三方介质把封印在体内的魔法调出来？”
乔亚津想了一想，“听起来似乎是可行的，先把魔法封印，再做一个魔法用的法器，专门来调集魔族体内的魔法能量。”
“但我们做出来的法器，用的也是魔法力量，只要到了人族土地上，就会被人族土地的御魔之气消解。”利亚说，“更何况，魔法封印的原理是用‘吸收’，除了解除魔法用的排异系力量，其他的只要是魔法的能量，不管是体内向外涌还是从体外打进来的，都会被这个封印吸收。就算有了法器，它上面的魔法也一样会被封印吸收掉。而如果是用排异系的力量来做这个法器，那恐怕还没开始使用魔法呢，封印已经被解开，自己就先要先因为御魔之气被自己的魔法反噬了。”
十、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不使用有封印的力量呢？”亚罗娜希忽然道。
“那怎么可能？”利亚大叫一声，“不用封印根本就到不了人族的土地上。”
亚罗娜希边想边道：“我是想……小岚跟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有族群的，像利亚你和安贝是黑魔族，我、乔亚津和米斯奥是白魔族，我们使用的魔法也都是自己族群的魔法，使用的是自己族群的魔法因子。但是小岚不一样，他是同时拥有两个族群的魔法因子的人。白魔族的魔法因子与黑魔族的魔法因子是属于相生相克的关系，就好象水与火的关系一样，水能灭火，火也能把水蒸发掉一样。但是水和火之间并不是完全不可调不可相融的，水与火达到相等量值的时候，它会变成第三种物质，就是蒸气，这个东西既不属于水也不属于火。
我想，魔法因子之间会不会也产生这样的关系，让黑魔族的魔法因子和白魔族的魔法因子相融合，有没有可能产生第三种因子？如果可以的话，这种因子到底会不会受御魔之气的影响？会不会通过一定的法术或魔法再还出黑魔族或者白魔族其中一种的魔法？就像蒸气遇到了冷气就会还原成水。”
安贝的脸上绽开兴致勃勃的笑意，“亚罗娜希，你这个想法听起来很有意思，我完全没有这么想过。”
唐乙插话进来，“那么，你们之前说要解开封印，但是并没有想过把这两种魔法因子融合吗？”
乔亚津回答唐乙道：“我们原来想的是，你现在已经成人，身体各方面的分布也基本成型，所以我们想把你体内的魔法因子分离以后在其中做一些隔断，让他分布在身体的不同位置。”
“这方法本来也很危险。”亚罗娜希连忙道，“虽然小岚现在已经18岁成人，但是大家都知道一般人的身体并没有成长的这么均匀，很多人，特别是男孩子18岁以后还会成长。而且就算18岁以后不再成长，也有可能因为外伤或者疾病的原因，让身体某个位置出现变化，有可能会把你做的这种魔法的隔断打乱，到时候不同魔法之间生冲突，那样仍然是很危险的。”
安贝挥挥手，打断亚罗娜希的话，“亚罗娜希，我们先不说那个。你刚才说的那个把两种魔法因子融合起来的想法很新鲜。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把这两种因子融合，我们可以试验一下。如果可以融合的话，那么我们根本就不必再单做第三方介质，他直接用自己的法器就可以，他的法器不就是为了提取身体内各种能量的吗。既然能提取出精神力量，我想把魔法因子还原出来应该也是可以的。”
“我不同意！”优若忽然出言反对，他的语气很激动，“这种没有经过别人试验的东西，怎么可以就这样用在人身上。根本没有其他拥有两种魔法因子的人吧，能不能融合根本不能确定，而且也没有先例吧。怎么可能拿来做试验，优岚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你也说了，两种因子会冲突，万一还没融合就因为冲突的问题身体承受不住怎么办？你们根本就没确定过的事情，我反对！”
“小岚，你呢？你愿意试一下吗？”乔亚津问。
唐乙避开乔亚津的视线，“抱歉，我不知道。我的父母还在家里等我回去，我想如果我不能回去，他们应该会难过的。”
安贝说：“我想，我们不一定要你亲自做试验，我觉得我们可以和其他的东西先来试验一下。亚罗娜希，你一定有办法不需要人体来做这种魔法因子的试验吧。”
亚罗娜希想了想，“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不是在小岚身上尝试，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方法试一试两种魔法是不是可以融合，或者融合后会产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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