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孟小姐

　　孟安这一走，一整天没有回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老梁夹着本教材往办公室走，顾瑜追了过来，不等他开口，老梁恍然道：“来的正好！最近学校举办篮球赛，晚上要班主任一起开会，今天最后一节晚自习是我的，你跟他们一起说一声，到时候自习，别和早上一样乱哄哄的，让纪律委员管管……”

　　“老师，”顾瑜在他开口就又要滔滔不绝之前打断他，“我就是想问问，班长去哪了？”

　　“她啊，”老梁“哎哟”一声，“忘了说了，早上她爸爸过来了，说家里有急事，给孟安请了假带她回去了……也是奇怪，什么急事东西也不收拾收拾就走……”

　　顾瑜再次打断他，憋出一口郁气，尽量让自己询问的语气正常一点：“那她请了多长时间的假呢？”

　　“她爸爸说一天，应该明天就回来……”

　　老梁后面说了什么，顾瑜就没认真听了，头一次十分敷衍地应付了老师，以要去操场跑步锻炼身体为由转头跑了。

　　他也确实是去跑步的，只不过跑的时候心里没前几天那么轻松罢了。

　　他想着孟安化学书上那两个小人，想着老梁说孟安被她爸爸带走了，想着前前世他当孟安时明明没有这一出，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休学自首进了牢里，对这个中学最大的印象，都只是吴天翔这个人。

　　而这一世的孟安，人生轨迹在他转学来到这里时就已经被打乱了，这一世的后续发展，他不知情。

　　可是直觉告诉他，孟安这一走，并不简单。

　　孟安爸爸，是要做什么？

　　……

　　他出神出到了天外，林楚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跑了五圈，林楚惊讶道：“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就因为孟安请了假不在？”

　　“谢谢。”顾瑜接过徐彤彤递过来的水往旁边走，拧开瓶盖灌了一口，这才回话，“不是。”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王健岔开话题道：“哎，说实话，这几天真有点无聊啊，本来就是半个月才放一次假，现在手机也没了……”

　　他哀叹：“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

　　林楚突然道：“不是说今晚老梁不在吗？”

　　赵岚天：“……你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徐彤彤瞪大了眼：“……逃课？”

　　王健露出一抹奸笑：“不不不，逃课哪能满足我们……要逃学才刺激嘛——学校附近不远的地方有家网吧，飞鹰，不要身份证的那种，我之前去过几次，价格公道……怎么样，要不要组团去玩一把？”

　　周永春舔了舔嘴唇：“我想干这一票。”

　　林楚入戏：“我跟票。”

　　他以前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当初跟着顾瑜逃学逃课这种事也没少干，反正顾瑜总是做的不留把柄，加上成绩好，老师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家长都不知道他们在学校做过什么，这让林楚愈发坚定跟着顾瑜混的决心。

　　这几天初来乍到，没敢玩的太过火，现在有人提起来了，他就憋不住了。

　　徐彤彤皱眉：“你们要晚自习就出去？这不太好吧？万一……老师回来或者突然查寝怎么办？”

　　赵岚天本来神色犹豫，听见她这明显劝退的话，立马决定了站路方向：“没错，要去你们去……我就算了！”

　　王健挠了挠头：“也对……那不玩通宵不就行了？查寝提前都会有通知，正好蓝天你有手机，你要是留下，有情况还可以打电话给我们汇报情况，多好啊！”

　　赵岚天：“……你们又没有手机，我怎么联系你们？”

　　林楚指了指顾瑜：“我们是没有，瑜哥有啊。”

　　顾瑜：“……别拉上我，说过了，我爱学习。”

　　林楚惊讶：“别啊，瑜哥你不去吗？这种事你不是没做过，怕什么？正好出去放松一下啊，咱们来这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来得及在这个城市转转呢。”

　　顾瑜摇头。

　　王健：“瑜哥你不去？你竟然不去？？……你不去那谁给我们通风报信？”

　　看着顾瑜一脸“没人通风报信也没关系那你们就别去呗”的表情，王健也觉得自己这话纯属废话，突然脑瓜子又一亮，“那个网吧各种类型的人都有，蓝天不去就算了，瑜哥你不去，我们要是在那里被谁盯上了，可一个都干不过啊！瑜哥你就忍心看着兄弟们去个网吧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回来？”

　　他说着还一把揽过周永春宽硕的肩膀，个子原因硬是把他的头摁到了和自己齐平的视线，周永春龇牙咧嘴之余也不忘跟兄弟一起表示赞同。

　　顾瑜：“……合着我就是去给你们镇场子的？”

　　周永春赞赏：“真聪明瑜哥。”

　　顾瑜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正要继续拒绝，突然握着瓶子的手虚晃了一下。“……你说的这个飞鹰网吧，在什么地方？”

　　夜晚的月亮朦朦胧胧，星光绰绰约约，银白色的月光撒在西门的青石小路上，反射出冷白的光芒，树影婆娑，晚风微凉。

　　墙头闪过一抹黑影。

　　“夜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王健抬头看着那个影子，被林楚拍了一脑袋，“可够了吧，还吟诗作词呢，快上去啊！”

　　墙头的影子动了动，转过头，露出月色下一张清隽的脸，少年眉眼皆可入画。闻言笑了笑，眸子里的亮彩像是被人揉碎了一把星光，冲破了棱角的冷漠，“我先跳了，你们跟上。”

　　顾瑜转身，朝墙外跳下去，半蹲着地，姿势轻松地站起来，然后听见扑通扑通几声，王健几个人紧随其后，跳下来的姿势就没有那么优雅了，王健下来时没踩稳当，一屁股跌到草丛里，疼的差点跳起来。

　　周永春一边去拉王健一边叹了口气：“瑜哥是真潇洒，一看这种事儿就没少干过。”

　　顾瑜“啧”了一声，边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在指间转：“这不是做的多少次的问题，这是脑袋聪不聪明能不能学会吸取经验的问题。”

　　三人：“……”感觉被暗暗鄙视了呢。

　　那个叫做飞鹰的黑网吧离这儿其实比起其他地方离这儿并不远，但学校偏僻，绕路紧赶慢赶跑到网吧时，最后一节晚自习大概上了一半。

　　网吧位置不太显眼，长得很低调，在四周或者关了门或者还亮着灯的商店中完美隐藏，旁人快要进入梦乡的时间段，网吧里却坐满了人。放眼望去，清一色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打扮都很清奇，有的满耳朵五颜六色的耳环闪的发光，有的破洞裤金属环扣褂子，只有比杀马特更杀马特的杀马特，染发都不算什么了。

　　周围是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有人玩游戏输了或者因为什么事吵起来的叫骂声，环境乌烟瘴气，顾瑜吸了一口二手烟，猝不及防咳了起来。

　　网吧前台是位只顾着玩手机的高瘦青年，头发做成锡纸烫，一脸青春痘，见有人进来也不抬头，嘴里一直在嚷着“上啊上啊！”“抢人头抢人头……卧槽！”“大爷的辅助人呢？！！”

　　王健低声吐槽：“两个月前过来是这样，现在看起来也没好多少。”

　　周永春迫不及待地戴上耳机，“快快来上号上号。”

　　林楚利落地开机，见顾瑜坐在机位上不动，疑惑道：“瑜哥来了也不玩一局吗？”

　　顾瑜本来就心烦，来了网吧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加烦躁了，连电脑都懒得开。

　　林楚道：“哎——平常学习归学□□不能来了就在这儿干坐着吧？”

　　王健戴着耳机催他们。林楚忙坐了回去。

　　顾瑜心说，说的不错，那就玩会儿吧。

　　然后他在这个靠窗的机位上，借着通风的窗户，在幽凉的晚风里戴着耳机一本正经地打了三关开心消消乐和植物大战僵尸。

　　凑过来准备看他玩什么游戏的林楚：“……瑜哥你是怎么做到这种游戏玩的这么认真的？”

　　顾瑜转过头，闻到了对面传来的烟味——对面坐着的是王健。他嘴里叼着根烟，还在奋手疾键盘，盯着电脑屏幕眼睛放光，嘴里含含糊糊不知道在嚷什么。

　　顾瑜：“哪来的烟？”

　　王健耳机一半落了下来都没空拉上去，百忙之余抽出一只手指了指周永春。

　　和王健相比，周永春夹烟的动作像个老烟鬼，手边放着一盒打开的烟，吞吞吐吐，见他看过去，“刚从前台拿的，瑜哥，要不要来一根？”

　　这个年纪的男生，学抽烟很正常，他大概是觉得顾瑜曾经毕竟做过校霸，抽烟这种事应该也是会的。

　　林楚听见了这话，一边忙着操纵键盘一边笑了几声：“瑜哥从不抽烟的……”

　　“给我一根。”话没说完，被顾瑜径直打断。

　　林楚挑眉，一脸难以置信：“……你不是不抽这种东西吗？”

　　“心烦，”顾瑜顺手扔了一根给他，夹着烟坐回去，把烟叼在嘴里，护着烟尾点火，火光在昏暗杂乱的环境里一闪一闪，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偶尔抽一根也行。”

　　他把打火机扔给林楚，转过头拉开窗帘，对着窗外吸了两口烟。

　　网吧不是什么好网吧，烟又能是什么好烟。劣质的烟气混杂着周围空气里传来的二手烟味，和人体身上难以忽略的汗臭，顾瑜一口烟呛在喉咙里，低头咳了半天。

　　林楚拉下耳机问他有没有事时，他拉开椅子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出去转转。”把烟叼回嘴里，转身走了。

　　路过前台时，看见卖小零食的地方坐着位红裤衩白背心穿着人字拖的中年大叔……应该是大叔，脸朝窗外，顾瑜看不见他的样子，大叔靠在摇椅上拿着把老旧的蒲扇，这造型活像是哪家闲汉没事儿干跑出来的，椅子和扇子都时不时晃两下，然后又不动了，面前的零食摆的乱七八糟。

　　睡着了？

　　……也不怕有人路过随手顺两样东西，这种地方卖东西还睡得着，心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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