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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章:
主帅出战,全军以太牢之礼祭旗。长空万里,暮色苍茫,青衣扒了后备营一个兄弟的铠甲,穿戴妥当打算随陆压同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能错过,谁知道下次再有叛乱是什么时候。青衣也没傻到钻到前锋营里面去,她跟在骑兵营里四下观望,只要风声不对打算立马掉头,绝对不让冯唐捉她做人质。不要讥笑战场上跑的快的人,起码人家不拖后腿。
崤关城近在眼前,大军行到离城关一里处停住,陆压点了神机营与羽林军来到城下,百步之外就是护城河,所有人止步,再靠前已在□□射程内。冯唐早已上了城墙,羽扇纶巾笑得目空一 切。
青衣在骑兵营里一直往前拱,她想看看这个外表光鲜如山鸡,内心邪毒如鸩鸟羽一样的男人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本想着对阵的会是温仪,王蛇对巨蟒,有看头,可现在却换了这个不入流的货色,让人失望。
“皇帝陛下驾临,崤关城可是万物生辉啊,不过臣不能像往日一样行参拜大礼了。陆压,你本不该是天命之人,不过是太后当年宫闱乱权让太子殿下流落民间,你才得势谋位,这天下让你白白掌了十年,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或许是几天前被陆压打的狼狈,青衣觉得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瞧出冯唐激动得双目血红。
“哦?冯唐,你家族世代金戈铁马代代忠良,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黄泉之下你可有脸面去见先祖?朕为君十载,河清海晏,时和岁丰,自认为俯仰无愧于天下。你此番与宁国府作乱,误尽苍生,谋得了天下又能如何?”一个俯视,一个高仰,气势却颠倒。青衣怎么看怎么觉得陆压丰神俊朗行止如仪,相形之下将冯唐比得跟个浓墨重彩的小丑。
“哼!陆压,多说无益,你既然领军伐我,那就战场上见分晓吧。真龙天子已经现世,哪容你这恶蛟摇头摆尾逞能?”
从容淡定地轻笑,陆压并不被这几句话激怒,继续与他说天下大势。狭路相逢谁能笑到最后?陆压是长空展翼的苍鹰,冯唐顶多算只鹞子,不足匹敌,可这鹞子身后还有两只雕给他做参谋,所以这禽鸟大战的结局也不好预料。
冯唐终是面皮嫩,耐不住陆压撩拨,一会儿的功夫已从城头下来,放下吊桥领兵与陆压对阵。
“前方将士听着,天下昌平百姓安乐,你们却要逆其道而行,有田不能使其得耕,使父母妻子饱尝饥馑;黄发垂髫者本该安想和乐,你们使他们饱受骨肉分离之苦;朕轻徭薄赋让民生繁茂,你们为虎作伥,让生灵涂炭,是为大邑千古罪人。冯唐,你口口声声说真龙天子已经现世,可他若是真的天下之主,可忍心自己子民水深火热?朕能来阵前,他为何不敢露面?因为你不敢,你只是在欺骗世人,本没有什么前太子,这只是你们兴兵叛乱的借口,你巧舌如簧蛊惑众将士为你们不可示人的目的无辜丧命,还妄图把所有责任加在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你图的,不过是京畿里的大位,又何苦牵扯这么多无辜?兴兵起战火,涂炭天下,于你也没有好处!”
“住口!陆压,你摇唇鼓舌无非是想离间军心,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咱们主上岂是你这等混人能见的?当日若不是妖妇耍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今日大宝之位哪能轮到你?”冯唐的战鼓已经擂了三通,只是陆压根本就没想与他交战。冯唐军鼓一敲,陆压只是大声与他麾下将士大讲仁义礼智信,讲忠孝之节。
青衣在三通战鼓的当,成功挤到了陆压身后。瞧着冯唐泛红的面皮她就料定他此战必败,还没等开打,就被敌人扰乱了心神,压不住阵脚。两军对阵岂是小混混火拼,气急败坏只会令神智更加不清。简宁去围京畿了,温仪呢?怎么会撂下冯唐自己守崤关城呢,他这等角色哪里是陆压对手。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陆压这么几下折腾,冯唐那方军心浮动,不为陆压之言所动者也在考虑到底什么时候进攻,是不是能歇口气儿,体力和信心可不是总能调整到最好,一次次这是闹着玩的吗?
“冯唐,我看哪有什么真龙天子,朕就在你面前,可你非要弄个似是而非的人出来混淆视听,不仅欺君,还是愚民!其心之恶毒,万民可诛。”陆压就是不战,他也笃定冯唐没那个胆子冲过来。
冯唐身后已经有兵士在嘟囔根本没见过所谓的真龙天子,如果真有,起码应该让大家知道此番是为了谁拼命。心中一怒,冯唐回身砍刀两个兵士,目光在身后的队伍里一扫,以眼神告诫,若是有人再犯,这就是下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还用朕来教你?今日你可砍杀兵士,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你以不义之师兴犯上灭族之事,却还想拖着一干无辜将士。其实不过是你自己妄图君临天下,却编出太子这个替罪羊!冯唐,你还不放下兵器下马受降?”陆压单手一指冯唐,面上厉色让马上人一惊。
“你!好好好,你不是不相信我们找到了太子吗?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来人啊,去将主上请出来。”青衣在后面摇头,女人歇斯底里的时候会让人从心里怜惜,男人这样做可着实不美,连最后一点风范都丢了。
不消半刻,城门洞开,里面出来一挺明黄小轿,径直来到冯唐身边。轿子落地,万众瞩目的前太子现身。又到昼夜交替之际,天边火烧云摧枯拉朽地宣泄,似以这种你死我活的方式为昼送行。白日最后一丝微弱的余光洒在文弱青年脸上,淡淡的,被光影一拉,更显单薄。万军之前,他平静站着,似乎眼前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干。
“陆压,你瞧好了,这就是当年流落民间的太子殿下!”
陆压嘴角勾起一抹青衣十分熟悉的笑,是讥讽,是得逞。
“好!朕想问问这二十多年未谋面的兄长几句话。你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
文弱男子转身,轻声答道:“是净业寺中静空师太所说。”
陆压点头,又道:“师太是不是告诉你,说二十五年前你被宫中妃子抢掠出来,被她救出,为了你的安危她将你放到娘家静养。不料皇后娘娘思子心切亡故,你只有隐姓埋名下来,先皇驭龙西归后,所有妃嫔入净业寺,为了你的安危,师太将你藏在藏经阁中二十几年。你是延和二十八年荷月降生,自小六气不足胸口绞痛,一直以药吊养,平日除了洒扫小尼,世上本无人知道你的存在。”
“你、你如何知道?”男子大惊,两条素净眉毛拧在一处,眼睛更显无神。
陆压哂笑:“朕怎会不知。母后早就与我说起净业寺中你的事情。你根本不是什么皇后娘娘的孩儿,你是当日费昭仪与羽林军一名军卒私通的子嗣,当年你娘生下你,心知自己必不能活,去求当日的西宫娘娘,母后怜你母子可怜,赐费昭仪入净业寺,所以你会在那里长大。至于太子一说,是静空师太不甘心落发入寺,你只是她向皇室复仇的棋子!”
“陆压,不要胡说,你能瞒得过朝中文武,却瞒不了天下人!”
“冯唐,堂堂宰辅公子不去国子监求学,却跑到京畿百里之外的麓山书院,为何?你三番五次派人擅闯净业寺,不过是想将费昭仪之子找出来做个反叛天下的幌子。”
“你胡说,我已经找到当年为皇后娘娘接生的稳婆,稳婆说过,那孩儿……”
“那孩儿生下来左胸有茶盅大小红斑,脚有六趾,当日他降生之时雾气正浓,稳婆觉得那是天子气象,朕说的可对?”
“你……”
“她不过是多贪你那五百两银子,当年正是她为费昭仪的孩儿接生。身为宰辅公子,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与你为兰台令史的大哥相比简直不足一提,这等大事也敢轻信?当年皇后娘娘诞下的本是死胎,生产之时伤了元气过世,你竟然能想出如此荒谬的故事。”听了陆压这一番解释,青衣不仅扼腕抚掌,连她都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即使现在有人牵过小鹿陆压非说它是马,青衣也会相信。
“不可能!”冯唐面色灰白,熊熊气焰顿时如风中烛火。崤关城守军虽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也觉得自己保的这皇子八成有问题。
“朕今日亲临,并不为讨伐崤关城守军,漠濯大军压境,外敌将入,同根相煎让亲者痛仇者快,望大邑所有将士能同仇敌忾共同对抗外敌。”
陆压一抖马缰,向前几步道:“漠濯大军兵临城下,有胆敢祸乱苍生的人,杀无赦!若是三天内崤关城守军仍据守,与漠濯外贼同视,朕,必屠城!”
“冯唐,此人朕留给你,到底他是不是天子,自有分晓。温仪竟然会与你这等人为伍,朕真是高看他了。”扔下话,陆压留下瞠目结舌的男子和满面愤恨的冯唐兀自走了。
青衣赶上前去与陆压同行,小声问他:“你说为什么温表兄会派个与你段数相差这么多的冯唐守崤关城呢?你若算个神君,他顶多搭个散仙的边,才长出个狐狸的雏形,却没来得及历练,就碰上你这么个身经百战的,他真可怜。”青衣开始同情冯唐了,也不怪他搞不清庐山真面目,人跑到华山上站着去了能怪谁呢,本在瓮中,一切只能由人牵着走。
入夜后,大军戍卫并不似往常那般严密,吃过晚饭后,兵士早早入帐休息。中军帐倒是烛火通明。
“陆压,今日阵前冯唐被你一阵抢白丢了面子,我敢说他晚上必来劫营。”大帐里很静,时而有灯火爆出的微响,青衣嘴里的松子嗑的咔嚓响,她冲着陆压挑挑眉。
“哦?我看不会。”从她手里拿了两粒松子陆压掰开放回她手中。
“他没那个心思,此刻崤关城内就有他忙的。青衣,你就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一直猜不透,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当日苏樱我们四个虽不能说是这天下最好的,可再想挑更拔尖的估计也难,你到底想嫁个什么样的?”
“……,依我看,三天冯唐未必会给你答案,你容他空挡只是给他机会想破军之计。陆压,你想怎么破城?”青衣本是斜靠在椅子上,猝不防陆压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你想知道?我给你一个答案,你也要给我一个!”
“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冯唐的那些人,都是朕昔日步卒,他舍得让他们送命,朕还舍不得呢。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是作战最高境界。攻——心!”陆压在青衣耳边轻声说着,最后两字尤重,搅得她心中边鼓咚咚乱响。
“我已经说了,说说你的答案。”陆压指头在青衣耳垂一擦而过,青衣觉得此时的陆压比任何时候都危险,优雅背后有破之而出的邪佞。
“我……我喜欢四肢健全的。”
“嗯!要求不高,还有呢?”陆压双臂搭在椅背上,俯身将她逼在椅子上,青衣自由转身的空间几乎没有。他离她那么近,近到两人同时眨眼时如同蝴蝶翩跹的两翼。
“有房有车最好,不要聪明~绝顶的,不要早生华发的,最好能跟我一样是昼伏夜出……”青衣还要继续往下说,陆压的那两片薄唇离她仅寸许,青衣不得不住嘴,万一碰上了算谁非礼谁啊。
“朕曾经觉得自己优点非常多,今天看来还算过的去,正好都是符合你要求的,我没有正妻,你又未嫁,凑成一双岂不是好?”
“这个……,按照程序,正规球员已经上场,您只能算候补……”
子夜时分,陆压轻身出了营帐,青衣马上抖擞精神跟了出去。
“准备妥当了?”
“主上,都准备好了。”
“此时风向正好。动手吧!”
青衣跟在陆压身后,犹豫着问他,你不是要给冯唐三天时间吗?
“我想了想,觉得青衣说的很有道理,或许他们又有什么诡计呢?”
早已伏在巴山崖壁上的敢死队员一个个纵身向下方的崤关城跳去。所有人都是乘着大号孔明灯空降到崤关城中的。冯唐自然不是傻瓜,他从未把陆压的三日之期放在心上,不过此时他确实无暇他顾,晚间崤关城内风言四起,有人提出要开关投诚。为了免遭自己人反叛,冯唐大开杀戒,不论如何,先杀了再说。
陆压对青衣所说的攻心,只是这破城计当中一环。最厉害的乃是刚刚开始的——为渊驱鱼,要他军心涣散,自取灭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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