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作者:漠北孤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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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五章:



      行军打仗自然没有安逸生活,普通兵士每日三餐不过是粟米馒头饼子类,陆压虽贵为天子却与军士同等待遇,所以身为大帅副官的青衣自然也是啃馒头。唯一比其他人待遇好的就是她有马骑,不必步行。陆压虽头次出征,也颇有大将风范,沉着老练,爱抚士卒,赏罚有信,军纪严明。
      大军急行两日,并未见有叛军踪影,青衣不知道此番要去和谁拼命,瞧这一路风貌,似乎正南下而不是北上,难道陆压不打算与苏樱边界会师?三军将领进不求名,退不避罪,皆有一颗忠肝义胆。中军帐内宝剑高悬,若有造次犯上妖言惑众临阵退缩者立斩不待。军务分工明细,青衣既然是陆压钦点的御用火头军,司务官没有给她配备兵器,而是分了个斗笠大的小铁锅。

      “翊青,你过来!”向她喊话的司务官是个浓眉大眼的粗壮汉子,嗓门脆生生地响。见青衣守在中军帐外东张西望忙招了招手要她过去。

      “你的兵器呢?”瞧着眼前青头豆芽菜一样的小兵,洪钧满脸胡子上写的都是不屑。这细脖鸭一样的瘦小子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就这样的人怎么就混到御前当差了呢?模样倒是俊,唇红齿白的,眉里眼间倒是有股飒爽劲儿,只是不说话的时候有些娘。

      “洪司务,您叫我?”青衣正了正头上小帽,将头发掖好,忙不迭地过来。她在中军帐门口转悠了大半个上午,就是找不到事情做,陆压与几位将军一直在商讨军情,为了避嫌,她一早闪出来。

      “我问你,你的兵器呢?”爱挤兑新人在军中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谁都是这么被挤兑过来的,洪钧一开口,青衣就知道他要龇哪颗牙。可她不相信有陆压这个靠山还有人敢潜规则她。

      “回司务官,从大军出发到现在,并无人给我派发兵器,我自己刚刚在林子里削了一条打狗棒,您要是要,就先借您。”快到午饭时间,营寨里已有炊烟升起,烧火棍自然是少不了的。将自己削的那条棒子递给司务官,青衣一副自己人不客气的表情。

      “我说的不是这东西,我是说刚刚派给你的铁锅呢?”

      “锅?”青衣转头看看大帐门口,不在了。

      “我刚刚就放在那了,突然就没了。估计被哪个随侍收起来了,一会我挨个营帐问问。”

      “哼!混账!上阵杀敌,士兵如果连自己的兵器都看不住,还想取胜吗?你虽在后方,却也不能乱了规矩。身为陛下火头军,锅就是你的兵器,和刀枪是一样的,刚刚派给你就乱丢,这就是……是……”

      “无组织无纪律,没有一切行动听指挥。”所以说,若想编排别人一定要先打个腹稿,省得下不来台。

      “对就是,就是目无法纪,明知故犯,现在本司务要罚你,罚你围着营盘跑一圈!”洪钧不是官场中人,作威作福气势上差好大一截。

      “司务,您还是别罚我跑步了,我们远征攻敌,本来补给就难保证,你若是让我这么消耗体力,中午饭吃的多,浪费粮食,您还是罚我砍柴吧!”青衣自告奋勇。

      “好,就罚你砍柴,一个时辰你若是弄不回来两捆,今日午饭你就不用吃了。”

      “尊令!”青衣转身要走。

      “回来,把你的兵器背好。”洪钧自身后拿出一鼎小锅,锅耳朵上栓了条红绳,庄重严肃地走到青衣身边,亲自给她扣在背上。

      “人在锅在,人亡锅也要在,这是身为一个火头军的责任,你可知道?”

      “明白,战场之上,铁锅重于泰山!”青衣不知道兵士该对长官行什么礼,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找了个最拿手的,标标准准地打了少先队队礼。

      砍柴这种小事对青衣来说就是茶余饭后的消食运动,现在正值正午,秋老虎后劲很足,林子里凉风飒飒,青衣找个高枝飞身坐上去,看着远处绵延数里的营帐,心里暗自嘀咕。此处地势低洼,虽利于扎寨,但若是敌军骑兵俯冲下来可就有好看。

      口袋里掏出个粟米馒头慢慢揉进嘴里,青衣分析着当前形势。简宁和温仪缅州府举兵,妄图挟前太子以令诸侯,有传言说是麾下大军五十万,当中有精锐铁骑五万,有万夫莫挡之势;苏樱在漠濯境内起兵,用的是周都督打黄太守的苦肉计,先是大搞睦邻友好求同存异共同对敌,不久又瞒天过海行声东击西之计,反过来倒打一耙,让人家漠濯措手不及,真是太卑鄙了,青衣心里暗呸。

      乱世啊乱世,按说现在正应该是群雄并起的时候,她也该值此历史机遇谋求个长远发展。该怎么办呢,政客她做不了,军功又混不来,看来还是山贼最有前途,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打仗靠流氓,没有就去抢。(详情见注解)只要肚子吃的饱,哪管它隔岸观火还是浑水摸鱼?

      敌我双方她都熟,按说谁胜谁败对她这小老百姓的关系不大。东家起,她随着东家吃肉,西家起,她与西家喝酒。青衣盘算着如何利用这大好机会好好地赚一把,□□?这年头钢铁都是国家管制,私自锻造要获罪;批发药品?若是真被捉到就有细作嫌疑。

      青衣正在为错过这历史机遇发愁,猛听得树下有人唤她。

      “翊青,翊青,你个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想找的时候找不见,眼烦的时候总是能瞅着。”洪钧边走边拿棍子四处捅捅,怕她躲在什么地方睡觉。

      “司务官,我在这儿呢。”轻轻在洪钧肩上一搭,他回身之际,青衣抓住他右臂一个大背,将虎背熊腰的洪钧掀翻。

      “小的刚刚没听见您龟爷爷在叫,什么事儿?”被青衣这一摔,洪钧懵了,躺在地上半晌不动。

      “很意外?想在御前混事凭的可不仅仅是张脸,您老也别费心了,就你这模样,纯粹是给万岁添堵,说吧,找我什么事儿?”衔着片树叶,青衣一脸的不在乎,有些人做奴才做惯了,你不收拾他,他还真把自己当狗用。

      “大帅让你马上去中军帐,有要紧事。”

      抖了抖衣裳,青衣往营盘赶。

      苏樱坐在帅帐中,一身流白锦衣,指头不停把玩着杯子,那神态,对谁都不管不顾的,完全是一副谪仙的范儿。心不在焉的遗世独立,三分落拓,眼睛里掺杂着难掩的落寞寡淡。青衣进来的时候并无人通报,她一路走过来,从他身边经过,看着那副自己熟悉的眉眼,过往遗失的美好倏地就涌上喉咙,卡在那让她透不过气,有些想哭。挣扎着眨眼,青衣在陆压身边站好。现在可不能站错阵营,曾经跌的鼻青脸肿的,她不能再奋不顾身。

      “苏卿,匆忙从疆界回转,有何大事?”苏樱根本没见到青衣进来,一路上他都在琢磨如何将那已过万重山的轻舟给拽回来,与子同舟与子同归,青衣这丫头没等他登船就自己先行了。

      “有些事,有些大事也有些小事,陛下要先听哪桩?”苏樱终于瞧见了青衣,如青笋一样英姿勃发的美人。青云子流云子倒觉得夫人身上是一股相当浓重的杀气。

      “先说大事好了。”陆压显然也感觉到青衣的不自在。

      “大事牵扯臣的家务事……”苏樱目若天狼星,让对面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那先说小事好了。”陆压嘴唇抿着,留下个颇有意味的好看的弧度。

      “小事……,漠濯王为洗当年雁荡门之耻,举天下之兵,悉海内之众,佣兵百万,辎重粮草无数妄图与您一起中原逐鹿。漠濯十年生养,十年教训已不可同日而语。且他们民风强悍,极擅骑射,我中原大地一马平川,如果让他破了雁荡门,大邑门户即失,漠濯铁骑长驱直入南下无阻,毕将涂炭我大邑子民,伤国气,请陛下慎重!”苏樱手下仅有两万兵士,五千骑兵,苍茫大漠里,苏樱就靠着这五千铁骑单军奇袭,频出奇兵,让漠濯名将花花不脱衣在自己地盘上转晕了头。

      “依苏卿之意,此战大邑必败无疑?”两人虽已都不再是少年,却仍有封狼居胥效法先贤大败漠濯的雄心。当年苏樱年少,骑射翩翩,枫林柳桥玉溪回马,妙计纵横力挽狂澜,名冠三军。有他坐镇,自然让敌人心胆俱寒,有人总结苏樱作战技法,他从不拘泥兵法将书,而是依形势运谋,让人措手不及。陆压对他太有底气,所以留在雁荡门驻守的兵士一直只有两万。

      “这个……倒也未必。混战之局,纵横捭阖之中,各自取利。远不可攻,近者交之。臣与漠濯往接触的几次,对他为人稍有了解。报父仇,雪国耻为其一;大邑自古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物华天宝,如此醉美之地,有几人不觊觎?父仇国耻不过是个幌子。只是,他也有个担心,大皇子旭烈本该是正统继承人,且在朝中老臣中颇有口碑,此战到底该如何收场。简宁缅州府举兵若是败了,到也未尝不是好事,漠濯涵王可勇挑重担替父兄报仇;可是一旦他得胜,就牵扯到国君更迭问题,当初这涵王不过是代执政,既然大皇子尚在人世,大位之属就不可知了。”苏樱靠在椅子上疲惫异常。

      “远交近攻?合纵连横?”陆压双眼眯成一道冷光,刀锋一弯,弯成柄圆月弯刀,可斩天下首级。

      “不错!套用一句话,叫做攘外必先安内。”

      “既然你已有退敌之策,即可依计。”

      “陛下可给臣便宜行事之权?”陆压冷瞥他一眼,苏樱从来都是癫狂行事不拘礼法,他不给他这权,他就不做?

      “依你。”陆压只觉得苏樱看他的目光里颇不怀好意,到底哪里不对头他还想不到。

      “小事说好了,现在臣来说说家事。”流青云子两人难得见自家公子如此正经,那面容严肃的比当日他被老王爷逐出府门还带三分悲怆,这就是实力,刚刚还谈笑风生淡定从容,转眼间就是江河日下百草枯折。

      “臣的内子不甚走失,臣想将她寻回。”

      “这……苏樱,朕从不插手内臣家务,你自己看着办吧。”陆压折扇一展,起身想回后帐。

      “陛下,您身边内侍,臣想借问两句话。”

      “问什么?”陆压眼帘一挑,不让步。

      苏樱踱步上前,逼视青衣道:“山有木兮木有枝,你可知下句是什么?” 青衣转开眼,将头一撇,当日她下定决心与王子同舟,可后头来发现不过清梦一场,现在来问这句,是不是为时已晚?

      “《越人歌》?苏卿问错人了,朕这随侍最不喜典籍中字句,苏樱,你还要问什么?”陆压不落痕迹地阻开苏樱目光,笑问道。

      “没了。臣还有个要求,我知你这随侍功夫不弱,我要与她比试,若是我赢了……”

      “好,我与你比。不过,你要想好。” 不等苏樱继续说下去,青衣将身上的小锅解下,已经开始做热身运动。此时的青衣好似陈塘关抽龙筋剐龙鳞的哪吒,找个人小试牛刀。

      “苏樱,翊青的身手你可能不清楚,你想好了?”陆压心头没底,这件事当真不好善后。

      “自然。”

      “公子,那是夫人啊,她的手段您还不清楚吗?发起狠来老虎都能抽筋拨皮,您这身子骨……”

      “放心。”

      苏樱走到大帐外站好,肃然对青衣道:“我与你比箭术,若是我胜了,你要静心听我把话说完,不准中途离开,不准动怒,你做得到吗?”

      “先赢了我再说吧。”青衣对自己相当自负。

      “如何比?”让苏樱划出道来,她小爷就跟着走。

      “阿二,将弓拿给翊青公子。五十步外,我为靶心,三箭定输赢,你若三箭都中,自然你赢,不中,你就当践约。”

      青山白水,浮云浩日,今日东南风,苏樱站西北方位,气概从容,白衣豪雅,大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浩气。

      青衣手挽长弓,心里算计着自己有多大把握。按说靶子的目标很大,囫囵起来该有一平方米,又是静物,不游移不流窜,风速正好,光线也不差,她单眼一瞄,正对苏樱心口。

      “公子,遭了遭了,夫人瞄的好准,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正中心口啊。”

      “准了,就还有机会,若是偏了,就半点机会都没有啊。”苏樱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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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靠流氓”——勇敢分子也要利用一下嘛!我们开始打仗,靠那些流氓分子,他们不怕死。有一个时期军队要清洗流氓分子,我就不赞成。【中央工作座谈会纪要(1964年12月2日)】
        
    “没有就去抢”——有一回哥老会抢了我家,我说,抢得好,人家没有嘛【关于哲学问题的讲话 1964.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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