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作者:漠北孤烟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十二章:



      跪在软垫上,青衣施施然给太后叩首。“臣妾温岚竹给太后娘娘请安,愿您芳华永驻,凤体康泰。”

      这套觐见礼仪在尚书府已经演练过数次,以至于近来青衣梦话翻来覆去就这几句。

      “苏樱的娘子?宁国公的孙女吧。听说是皇帝亲自给挑的?真是不错,样样都出挑。”太后脸上噙着丝淡笑,瞧着青衣频频点头,不知是满意自个儿子眼光好,还是觉得青衣出落的让她满意。

      “是啊,这些年轻的夫人里,除了咱们黛妃,就数宁国府的两位姑娘拔尖呢。太后您看,这尚书夫人还真有三分像黛妃呢。”旁边是哪位娘娘对着她指指点点,青衣没工夫去看,只耳尖地听到黛妃这两个字。

      “是啊,细看还真是像。真是作孽。”太后摇了摇头,看着青衣的眼神里少了三分热度。

      “确实像,淑妃姐姐不说还不觉得,此番一点破,真是越看越像。只差黛妃不在,不然真是可以认个好妹妹了。”

      “黛妃哪有空陪着我们啊,陛下身边缺了她怎么行啊。”

      女眷们交头接耳地嘀咕什么,青衣猜不透,也懒得去猜。她记得,曾经有段日子她很迷晚清的东西,曾得手一枚鱼形佩,大师兄说是晚清时的物件,她就连带着将大清历史连同内宫情事重头温习一遍。当初TVB的金枝欲孽她是看了不下三遍的,女人设计女人的戏法自古都没多大创新,帝王家的女人最是可怜,宫门一入身似海,能活着走出来的不多,好容易出了个王昭君吧,人家是贫下中农,和皇帝没干系,近代还弄出位川岛芳子,真是给大清皇室抹黑。不管别人说什么,青衣入定一般,一语不答,当然,也轮不到她来答。

      旁边一干妃嫔生拉硬扯地将青衣与黛妃往一起套,她则低着头研究脚下毯子上的花纹,太后没让她起身她又不敢自己做主站起来啊。伸手摸了摸,青衣觉得就这编织技巧,估计是出自波斯或者大食,那花纹是自大流士一世起就流传下来的,即使放在中原也是难得的好东西,皇家的东西果真就是品质出众,市面上难见啊。

      没等众妃将谁更像谁议论出个头绪,有公公来传宴,说皇上马上就到。众妃说说笑笑着起身,打算赶往外殿,这才发现地上还跪着一个青衣。

      “哟,你看这记性,光顾着与你们说笑,把人家岚竹放在这这么久。”太后抬抬手,身边的执事忙着将青衣扶了起来。太后妃嫔走在前头,朝臣的夫人们跟在后面。青衣揉揉膝盖,琢磨着如何将这毯子带出去,正费神,旁边有人出声叫她。

      “阿竹?”“嗯?”青衣抬头,原来是宁国府的二小姐。

      “二姐。”青衣敛衽施礼。

      “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客气。阿竹……娘娘们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温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会,怎么会呢。”她又不是真正的岚竹。

      温笑过来扶着她,两人说笑着慢慢往前殿走。

      “二姐,大表哥今日可曾来了?”青衣撇头瞧着温笑。

      “嗯,说来巧,当初的京畿四大公子今天算是凑齐,又不知小姐们会有怎样一翻哄闹呢。阿竹你今日可以饱眼福了。”温笑掩着嘴笑道。

      群众热情青衣是充分领教过了,迄今为止耽美狼事件仍是余热不散。青衣现今对任何稍具骚动性事件都提心吊胆,可这毕竟是皇城,谅谁也不敢在天子眼皮底下掷果盈车吧。

      “哦,我家苏樱算不算当中一个?”青衣觉得歪着头问她。

      “当、当然……阿竹,你真的变了。”温笑对上青衣的眼,她觉得如此明亮的眸子和从前那双稍有差别,到底差在哪里,她又一时说不上。

      “是吗?”心中忐忑,青衣觉得自己在竭尽全力向岚竹靠拢,可她画猫画虎都难像。

      “阿竹可知道黛妃是谁?”青衣作为女性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该知道。

      “黛妃是左威卫大将军凌老爷子的嫡孙女,与苏大哥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人感情非常,可谓当时京畿的金童玉女。本想在黛妃及笄后,两人就成亲的,只是天意弄人,黛妃被钦点为太子妃……”不理青衣,温笑兀自说着。

      和她料想的偏差不大,很老套的故事,才子佳人没能终成眷属。按说遇见这样的事儿,青衣是该感叹一番天意弄人之类的,可她心底霎时就烧起一小把无名之火,而且大有燎原之势,五脏六腑抽搐着疼。她觉得自己被苏樱给骗了,他竟然把这最重要的一部分信息没跟她开诚布公。

      深呼吸两口,青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是21C受过高等教育比她们多进化了一千五百多年的新女性,难道还要为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怄气?冷静,平静,泄气,折腾多时,青衣发现这是徒劳的。愤恨地握拳,她真想抱着门口的石狮子猛捶两下,可又怕当真捶碎了她没命去抵,这种文物若是放到一千年后,是极有研究价值的。

      进到外殿,宫娥将女眷们按品级引到桌边,正巧青衣和温笑同桌而食。青衣故作轻松地盯着面前的果品,时而与温笑聊上几句,那笑如同清晨顶着露水的玉兰花,那么娇媚,那么灿烂。只是,若是有人细瞧,会发现那笑里透着无比的黑寒。

      苏樱坐在她对面,瞧了她几次,青衣故意不理睬他。嗯?还扬起鼻孔怒视他,苏樱苦笑,这是怎么了?刚刚走的时候不是挺正常的吗?怎么去了一次内殿夫妻感情就不和睦了?三声鞭响,交谈的人肃静下来,所有人跪地俯首,青衣学众人样子规矩伏地。

      “众卿平身吧,既是宴饮不必拘束。”如此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如黑暗中的撩拨青衣的一双手,在她心上轻轻挠着,青衣觉得自己打哪听过这声音。

      左右思量,额间一个闪电炸开,轰的她晃了两晃,险些载倒地。仓皇抬头,青衣对上一双锐利深邃的眼,无穷无尽的黑,可以吞噬的人尸骨无存。浓墨重彩里不着边际的深远,掉进去就永无翻身之日。

      青衣呆在那里,吃惊地张嘴盯着陆压。陆压也同样看到了青衣,他同样吃惊不小,不过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那吃惊就化作了个完美的笑意。哦?六一没查到的人,竟然自己混到了保和殿,还与他的众位卿家共同饮宴,他是该说勇气可嘉呢,还是……

      陆压朝着青衣展露了他最拿手的完美笑容,青衣不敢领情,腰杆一软,颓然坐在了腿上。只因她看到那交叉在优雅笑意背后的,是怎样的危险。到底上首那位是不是那夜袭击她的黑衣人?若是他,他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呢?青衣半信半疑。

      众人平身各回座位,青衣走的不稳,两股战战。当真是事有凑?可怎么会就那么巧?皇帝他老人家心血来潮暗夜微服私访就被自己给撞破了?青衣希望是自己多心,可她做贼做了这么许多年,耳力和眼力比什么都来的精准,会错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入室盗窃不成,第二天又大大方方来人家家里饮宴,到底是点背还是流年不利,青衣已经满脑子的浆糊。

      司礼监执事轻轻击掌,尖细地喊了一声“拔食!”。宴饮开始,宫娥们鱼贯而入,珍馐美馔罗列在案。若是往日,对这些吃食青衣定不会嘴软,可今天她突然没了心情。手里的牙筷在盘子里挑了挑,无力送到嘴边。

      “阿竹,你看,那位就是黛妃,她真的与你很像呢。”温笑用眼神一点,青衣扬头看了看上首的佳人,眉头一蹙。心道绝世独立的美人也不过如此吧,她一直认为倾城倾国是唬人的,美到有如此的杀伤力的人岂不是扯淡?可青衣觉得沉鱼落雁放在她身上是可堪当的。

      淡妆雅服,姿态明秀。水粉色的宫装穿在她身上就是那么的好看,整个保和殿都为之生辉。听说她善做惊鸿舞,连汉宫飞燕姐妹都不可比。静看如画中仙,笼着如烟的妩媚,素练轻缠,细带璎珞,似有凌云之姿态。说黛妃与她相像那简直让青衣无地自容。心里暗自叹气,青衣巴巴望着黛妃。这样的女子连她都会动心,何况苏樱,好在她没真的选那件粉色衣裙,否则真成了十足的陪衬。虽然样貌相似,但一个是月季一个是牡丹,怎能拿在一处比照?

      感慨良多,青衣左一杯右一杯喝着酒。秀色可餐,她今天当真吃不下东西。喝净一杯,自然有人添满,当庭舞乐虽让人目迷,她却没那兴致。本以为自己好命得了盘贡品饽饽,没想到是让人家咬剩的,而且即使人家不要了,也未必剩的就归她。酒过五盏,青衣醉眼朦胧,温笑与她说什么一概听不见。眼波流转,水眸含笑,她左手托着腮,看看苏樱又看看黛妃,虽然隔的远,青衣却瞧的清楚,那两两相望的眼神,就是牛郎织女在隔河互诉衷肠。轻叹了口气,青衣觉得自己退而求其次吧,要什么贡品饽饽,能保住小笼包就不错。她将苏樱的心放给黛妃,自己帮他看着苏家珠宝。

      看着当庭旋转的舞娘,青衣觉得自己也站在裙裾上转个不停。歌舞悦目,可殿内真正着意于此的人并不多。苏樱把玩着杯子,看着青衣一杯杯灌酒,细长的眼清清冷冷,自从她由后殿回来就不大对劲,如此看来,他当真有惹到了她。温仪亦是托杯在手,朝着温笑递了个眼神,让她拦着她一些,若是任由她喝,露出什么破绽连补救都难。

      “阿竹,你觉得这天女散花跳的如何?那舞姬是皮罗国进贡来的呢。”趁青衣不备,温笑将酒杯撤下,换了杯茶给她。“嗯,挺好,不过……没有仙人指路有意思。”不是青衣不懂舞蹈,而是她的专业性太强,她喜欢看的是高专业度高柔韧性的超人舞蹈,生活中或许没有,可她在十面埋伏中见过啊,她一直觉得那才是顶有意思的。

      陆压在上首看青衣好一会,他没想到她竟然是苏樱的妻子,还是自己指派的。

      “前阵子朕听说民间有只曲子盛行,不知是出自谁人之手?”陆压一开口,青衣似是让人扔到冰窖里浸了浸,酒气立马化作冷汗流了出来,她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终。

      “回皇上,正是苏大人的夫人,宁国府的小姐,叫温岚竹,今天也来了,就在下手坐着呢。”

      “苏樱的夫人?竟有此等才华?好!能让坊间连番叫好,朕也想瞧瞧,到底是怎样的精妙,能撼动朝野让人心浮动,不简单那。”话是好话,可要分怎么听。恶狼蹲在你面前,眼中绿光幽幽,它频频说你皮肤好嫩,好有弹性,谁会觉得这是一种赞美呢?青衣完全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苏樱救命。

      “怎么办?”她皱眉。

      “没办法,只有唱了。”他眨眼。

      “可是……我紧张,伴君如伴虎。”

      “放心,娘子你的曲子那么高雅,他们未必听的懂。”

      以上为青衣经过分析,理解出的苏樱之意。舞姬全部退下去后,留给青衣的场地是如此的大,大的她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

      “苏夫人,开始吧。”陆压敛眉一笑,交叉在优雅身后的死神在朝青衣微笑。

      “启禀陛下,我、我没有乐器,这首歌少了那乐器就不能唱。”青衣低首嗫嗫嚅嚅。

      “哦?朕不信大邑司乐府里没有你要的乐器。”陆压点了点头,有司礼太监走到青衣面前,询问她要的东西。

      “我要……十只青玉杯,两枚银箸。”

      陆压冷笑,抬抬手,片刻已有人把东西全部送来。紫檀桌上十只青玉杯整齐列好,青衣手持银壶在当中添了不同分量的水,手把银箸,她向着四周微微鞠躬行脱帽礼,眼中晶光闪烁,英气十足,潇洒迫人。

      既然要玩绝的就不能手软,青衣拿不定主意,她是该唱周杰伦的半兽人呢,还是唱双截棍呢,忍者好像也不错。银箸在青玉杯上叮叮咚咚敲出一只清雅忧郁的小调,节奏渐缓,青衣开口。

      “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这首脍炙人口的三套车是青衣生前最喜欢的,充满俄罗斯式的忧伤。第一次唱这首的歌的时候,她刚从克里姆林宫博物馆带回一副萨拉霍夫的《有大眼睛的女人》,放弃众多名画却独独选择了它,青衣觉得那幅画里有种灵魂吸引她。回到家中她忙不迭地将师兄请到家中帮她鉴赏,事后,青衣总结,她终于知道那幅画中隐藏着的是什么样的灵魂了,那是种嘲笑她的高姿态,是对她锲而不舍精神和独到眼光的揶揄。

      “小伙子—你为什么—忧愁;为什么—低着—你的头;是谁—叫你这样—伤心……”

      这是青衣同年在同一个地点偷到的第三幅赝品,而且那人是特意将真画取走,留那假的给她偷。青衣在同一个小水坑里四仰八叉地跌了三次。她都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的他,可他就是跟她杠上了,还放出话来,在俄罗斯的大地上,她别想拿走一件真品。

      “你看—吧这匹可怜的—老马;它跟我—走遍天涯;可恨—那财主要把他—买了去;今后—苦难再等着它……”

      为了警醒自己,每每出任务前青衣要逼自己唱这首歌。敲着高脚杯,她告诉自己,若是再失败,自己真的就要被德叔卖给他了,苦难可真的在等着她,每此唱到此处,青衣都会泪湿沾巾。从那次失手后,青衣都乖乖呆在国内,可有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也来了国内……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兄无大志
    文品如人品,偶一直相信。所以只要人品好的文章,偶一定会力挺到底



    神秘的变身小坑
    初恋的感觉,就是酱紫滴,读了后有种初恋的感觉……



    网游之没事找找虐
    游戏的世界里,有那样的一群可爱的男子和可爱的女子,偶虽不游戏,却也乐在其中……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507449/12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