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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荷的的沉默，肯定了汪筱沁的怀疑。

　　这个答案的震撼力，显然是超出了汪筱沁的理解范围，她无法置信地喃喃，“怎么可能？他是修为比你高还是如何？为什么你救不了，他就可以救！”

　　“……”青荷把视线移到了一边，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在汪筱沁那焦急的眼神里开口，“……江落鸿与我，本就同属一门。如你所知，武类道法列分断，斩，咒，法，印，阵。（①）。此六门，我一如精纯，却是正统修行。而江落鸿，鬼才为身，精巧将六门道法反其道而行之，偏门行类，最后竟修出与道法完全背弃的魔煞之果，用他话言，以毒攻毒。他作为一修道之人，其修魔，修妖，修鬼之气，却是比任何真正妖魔鬼怪还要精纯几分。如是而言，胎煞这种歹毒怨咒，道法无解，若是以毒攻毒，除江落鸿之外，再无他人可为。”

　　“………”汪筱沁愣愣的听着，想起江落鸿那精致温孺的面容，那桃花一样璀璨的笑容……以及，那人行事此种，终是不自觉心里一阵颤抖。

　　如同蛇一样。可怕，阴险，狡诈，狠毒，一击出手，必索之命。

　　似乎看到汪筱沁的害怕，青荷的视线松淡了不少，口气亦软了一丝，“早些休息，此事莫要再提。”

　　双手握在胸前，惴惴的捏在一起，终是还是把心里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青荷，江落鸿到底为什么这么想抓我？”

　　“……”青荷视线明显僵了一下。之如此，让汪筱沁心里一下忐忑更甚。随即，他恢复如常，“我不知道。”

　　“……怎么会，你刚才那表情明明就是知道啊。”汪筱沁急了。

　　“……我。”难见得一次的，青荷竟然卡住了话。“…我记不起了…”

　　“……什么叫你记不得了？”

　　“……没什么。”青荷闭口不谈，转过头去，“天已不早，你收拾一下早些睡吧。”

　　“什么啊！”汪筱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依不饶起来。怎奈青荷根本不理她，自己又坐到了桌子边，拾起书开始看书。

　　汪筱沁心知再继续问也问不出什么，心下也疲累，也就准备出去。刚走了没几步，青荷后面凉凉问道，“你去哪里。”

　　“睡觉啊。”汪筱沁疑惑回头。

　　“那你出去做什么？”

　　“我去找颜颜，和她睡一起啊！初一在我房间，凰零在你房间，我只能跟她挤了。”

　　“……”青荷翻了页书，表情很平和，“沣饕在花嫁那里。”

　　“……。”汪筱沁听了句，也没放在心上，可随即，就有些疑惑的转头问：“小饕不一直都睡外面的么，他在颜颜房间干吗？”

　　“……”青荷继续看书，也不答。

　　汪筱沁一头雾水，却也作罢，悻悻转身出去。青荷却也不再阻拦，任她出去。

　　…… …… …… …… …

　　半柱香后。

　　水帐轻轻撩开，一直闲淡阅字的青荷却并无在意，亦不作声，只有薄薄的纸张翻动的声音。

　　可是明显处于震惊状态的某人却完全一点都不是淡定状态，只是双目无神的坐在椅上，依旧呈石化状态：“…青荷，你早就知道了？”

　　“什么？”书页摩擦，却也不看汪筱沁的呆愣模样。

　　似乎被这句反问问回了神，汪筱沁声调一下抬高了很多：“你早就知道小饕和颜颜的事情了？！包括……包括小饕已经可以化成人形的事情，还有颜颜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以及…以及他们，他们……”

　　“在一起？”干脆的接了汪筱沁没说完的话，青荷显得很不在意，“沣饕许是刚会化形，花嫁会恢复本形，大抵就是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吧。”

　　“不……重点不是这个，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可以变成如此模样。我在意的是，他们两个。怎么。。怎么？”汪筱沁手足无措，尴尬，诧异。

　　“………”啪。合上书，青荷终于肯抬头看汪筱沁了，虽然依旧是没有感情的淡瞥，却也给了汪筱沁一点心理安慰。“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汪筱沁先是怔怔的和青荷对视了一会，随即辅之脑海里浮现出的刚才的片段，一下——脸变得通红，张目结舌。

　　她刚才不明所以的跑去找颜颜，准备和她睡在一起。走到颜颜房间门口，刚想敲门，却是听见里面有话声。仔细听辩一会，却是小饕和颜颜。

　　之后，大概是有些好奇，就从窗那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汪筱沁打消了进房间里面的念头。

　　其实大概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向和小饕不合，总是大打出手的颜颜，无比乖巧的躺在小饕的身上，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过于温柔甜美的话。

　　随即。颜颜弯过身来，对着小饕硕大的鼻子轻轻打了一下。就听见小饕郁闷的笑：“喂我说死丫头，你再这么打小爷，小爷夜里让你好看啊。”

　　其后……在一阵绿色烟雾过后。

　　小饕不见了。

　　而本该是有一只巨大凶兽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有着一头碧色短发的男子。那男子混身笼在烟雾里，依稀见不得眉眼，只见修长的身形，赤着身子，温柔的将颜颜拉进怀里。轻轻的，掀开了颜颜的大红色喜帕。

　　汪筱沁承认，这么久以来，她无数次好奇过颜颜那大红色喜帕下的面容。但是颜颜每一次，都会很抗拒，之或如同抵抗一样的感情拒绝她。可这次，她就这么乖巧的窝在那男子怀里，任凭他掀起她的大红色喜帕，丢在地上。

　　随即让汪筱沁更无法接受的事情——颜颜那之如七八岁女童的身形，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有着妖娆身姿的成熟女子。

　　两个人，抱在一起，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的吵着架。可很快地，就变成了你侬我侬的私语。

　　拥抱。吻。缠绵。。。衣衫尽落，粉黛春红。

　　汪筱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噩着走回青荷的冰室的，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样。

　　的确，细想起来，这次回来，两个人之间已经多了很多明显的不一样……只是汪筱沁却因为各种事情忽略了而已。

　　“想通了？”青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汪筱沁回过神来，赶忙把视线别开。很久之后，才依稀听见她模糊的低语，“原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啊。”

　　“……”青荷没理她，站起来脱下外衣，走到床边。

　　汪筱沁双手蜷在一起，“……颜颜是鬼，小饕是妖，他们两个……可以结合么？”

　　“如你所见。”

　　“……可是青荷，你怎么会这么平静？你不该，你不该是最反对的那个人么？”汪筱沁抬起头盯着青荷，一下把心里最疑惑的问题问了出来。

　　手交叉着叠在胸前，能感觉到细密的冷汗不受控制的沁了出来。看着那个人冷漠的侧脸，忽然有些害怕。汪筱沁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恐惧和紧张是来源于何处，可如今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之时，一下明了。

　　她害怕的，是他。

　　是他的真心。她看不见的，她不理解的。

　　青荷，你在想什么，我真的不懂。

　　那尖削而冷厉的侧脸上，却是有很久的沉默，之后，便是一句不着边际的回答，“我为什么该是最反对的那个人？”

　　“……因为你……”汪筱沁脱口而出，却半路卡掉。因为青荷什么？因为他冰冷，因为他理智，因为他残酷，因为他高傲？

　　所以……所以他不该具有这些凡人的情感？所以，他必然会反对这种妖鬼之间几为不伦的感情？

　　“汪筱沁。”心口一颤，那人冰冷的声音就已经落在了面前。紧张的几能感觉到睫毛的颤抖，汪筱沁，你在紧张什么？这不过是颜颜和小饕之间的事情，你干吗如此？

　　不……我紧张的。是我……自己。

　　青荷，你真的可以接受这样的结合？妖鬼之间……亦或。

　　仙鬼之间。

　　“汪筱沁。”他对于那个一直垂着头不敢说话的女子有些不耐，终唤了第二声。直到她一下惊抬眼，青荷才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目光异常干净而潋滟。“我不是死物，亦会有心。”

　　“………心么？”汪筱沁怔住。

　　随即，紧张蜷在胸前的手，被轻轻握住。他略带温热的手心，覆着她紧蜷的手，向前拉了几分。而后……落在了他的左边胸口。

　　砰—砰——

　　“……感觉到了么。那是活生生的……我。”青荷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同一只候鸟归家时轻合的羽翼。温暖的敛着一丝生动的光芒，万年沉寂的冰冷眼瞳，低低的倒影着那个纤细的女鬼。

　　“……青荷。”手掌下面，能清楚的感觉到青荷的心跳。和正常人一样……温暖，干净，生动。相识这么久，第一次听见他的心跳，竟是如此安宁。这么久……是啊，原来已经相识了这么久。她初到这世间所见的第一跟人，白云苍狗，几番蹉跎，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依旧是他，原来他们已如此熟悉。仿佛是第一次听到了青荷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的声音。砰砰声似乎振动了她的某根神经，香艳的画面跳入脑海。面色一红，自己怎么会想到小饕他们……等等，是纠缠缱绻的两人不错，只是那男子的头发却是黑色而非碧色，而在他身下索欢求爱的面孔……猛地抽回了手，身子想退却被青荷一把抓住。

　　“怎么？听不见么……”

　　他的手握的很用力，却依稀感觉的到轻颤。他在害怕？汪筱沁被自己的念头吓到，青荷怎么会害怕，怕自己……后退么？“不是……”下意识地否认，“我听见了。”她确实听见了，从未有过的清晰。只是，脑海里辗转承欢的女人真的是自己么，那般赤裸的情欲……难道青荷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是自己要他？！

　　青荷却未再追究她的闪躲，神情也松弛了下来，“听得见便好。”

　　汪筱沁偷偷抬眼扫视那平静的面庞，刚才那影像中，那人分明那般的小心而珍惜，真的是他么？

　　“脸怎么这么红？”青荷伸手去摸她的额，却不记得鬼是不会发烧的。

　　汪筱沁这下是完全愣住了，他们何时如此亲密了？而她居然完全不讨厌这个碰触……砰-砰--这一次，却是她的心跳响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

　　左胸深处，明明是鬼丹不在之后一个巨大的空洞而已。可是这分明的心跳，却是在自己身体里不断的回响。下意识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放在胸口——冰冷的，安静的。

　　“不……没有…”忍不住避开青荷的视线，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分明：“青荷，我……我错怪你了。”

　　“……”

　　“昨天……昨天…”她又开始紧张。

　　“……不早了。睡吧。”他打断她的话，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象哄一只宠物一样。

　　而奇怪的是，汪筱沁却只是垂了头低低应了声，不再开口。

　　…… ……

　　汪筱沁将就着在青荷的后院冰池里洗了很久。直到青荷等得不耐在那边冷声催促之时，她才磨蹭着湿着头发赤脚走了进来。

　　随手递给她软巾搭在她发上，走到冰灯前挑断灯芯，青荷的口气有些冷：“睡吧。”

　　说完，转身撩开帐子就走了出去。

　　“……哎？”汪筱沁捂着软巾不由自主唤道。

　　青荷停住，“怎么？”

　　“……不，你去哪？”

　　“我睡外面。”他声音很平静。

　　“………”汪筱沁没有说话，却是看着青荷放下帐子，修长的身影隐在水帐之外。

　　失了灯火的房间，只剩下冰块的反光。抱着枕头缩在被子里，却还是感觉到冷。

　　是身下那冰床的原因么？汪筱沁辗转反侧。不应该啊……明明体温上无所谓。只是，感觉……床好大……被子里，空荡的发冷。

　　黑暗之中，依稀能只听见自己的呼吸。怎么也睡不着，开始乱想。想救初一的办法，想江落鸿的事情，想小饕和颜颜……想。青荷。

　　青荷睡在外面么？外面没有床的吧。他会睡在哪里？那个他经常修炼的亭子里么？会……很不舒服的吧？

　　终究是无法安静入睡，汪筱沁坐起身，蹑手蹑脚的下床，走到帘子旁边，轻轻拉起了帘子一角。

　　果然……没有睡觉。

　　青荷坐在亭子边，只是望着满池的冰花，不言不语，不动不响。黑暗里模糊的身影，看起来……莫名的孤单。

　　忽想起那个温暖的心跳。砰——砰——

　　“……怎么还不睡。”她兀自看着青荷发呆，等回过神来，青荷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啊，我在想要不然你进来睡吧。”被一惊之下，想也未想的话脱口而出。音刚落，她自己就已经后悔了。

　　什么啊她这是？！

　　“………你自己安生睡觉便是。”冷漠的拒绝。

　　“喂……”什么意思啊你！我好心叫你进来睡觉你还这臭脾气？“不进来算了，我是女的还是你是女的？！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别扭个什么啊？！”

　　不……汪筱沁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于是，她干脆的放下帘子，转身跑到了床上，抱着被子把自己紧紧的从头到脚裹成了个粽子。

　　沉默。黑暗。

　　悉悉蔌蔌的脚步声。然后，被子被轻轻拉开。汪筱沁紧抓了一会，却还是不情愿的松开。凉风吹进被褥之间，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淡香。

　　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了她的额。

　　“……你。”一声几如喟叹的轻语，带着几丝无奈。终还是……温暖的身体。

　　汪筱沁背对着床边，看不见青荷是怎么走进来，亦不知道他是怎么脱下衣服上了床。只是完全压抑着呼吸，全凭着耳朵和感觉感触着那人的动作。

　　他未脱里衣。丝的质料，柔软地贴在她依旧是血骨的背上。之后，他似刻意的避开了距离。

　　两个人。同床。比相爱的距离远一点，比异梦的距离近一些。

　　不上，不下。

　　“青荷。晚安。”她枕着胳膊，起初那不知何来的冰冷和空荡仿佛渐渐在填满。心安之后，眼皮就已渐沉。

　　回答她的，是黑暗里久久的沉默。

　　抑或有一声，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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