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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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夏天总是热得浮躁。天时常闷得发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路上的行人全都好似被蒸干了精力，走起路来也浑浑噩噩。而我闲来无事开起了一家茶铺，随便租的铺子，雇了个废话不多的伙计，挂了块简单的牌子，就这么做起了生意。
　　茶铺生意清淡，大部分的客人都只是来买一碗玄米凉茶喝完继续赶路。挨到下雨的时日一天没有一个客人也颇为平常，所幸我给的银两不少，店里唯一的伙计才没有考虑跑路。但是真要说生意清淡，还真有应接不暇的时候。
　　比如遇上进京赶考。

　　茶水铺开了两年，大大小小的文人秀才也见识了不少。想来去年某日恰好在店里避雨的容昭容状元应该是最大的那一位。那日午后，原本青蓝的天空说变就变，哗哗的倒下倾盆的雨来。
　　“嗬，好大的雨。”唯一的伙计青山一边把置在店口的桌椅搬进店里一边说道。
　　“是啊。”我随口应了一声，合上账簿，走到了店门口。
　　青山搬完了桌椅，刚打算歇一口气，突然发现远处朦朦胧胧的一个轮廓，“咦？舒老板，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我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站在打烊了的酒坊檐下，但看得并不真切。想来这场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就叫青山拿来了伞，朝那青年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书生着一袭白色的长衫，模样甚是清俊。酒坊的檐短，滴下的雨已沾上了他的白衣。见我走来，他自是猜到了我的来意，便对我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我竟有一瞬的失神。仔细看了，才发现面前人身上着的不是普通的布衣，而是质地上乘的锦缎，绣着细密的暗纹，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我开口道：“若不嫌弃的话，公子可到在下的茶铺小坐片刻，铺子虽然简陋，但也总好过这酒坊短檐。”
　　他笑答，“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待两人回到茶铺坐定后，我沏了壶茶，递了一杯给他。他接过后笑问，“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鄙姓赵，单名一个舒字。”
　　他客气道，“今天可真是多亏了舒老板，不然想必在下现在已淋得狼狈不堪。”
　　“直接叫我赵舒就成，不必那么客套。”
　　“赵舒真是爽快之人，在下容昭，赵兄也直唤名就好。”
　　可这话语里还是赵兄赵兄的，我暗自笑了笑，低头啜了口茶。
　　“不知赵兄这家茶铺开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约莫就一年多吧。你是京城人氏？”
　　“不是，我家在江南，这次进京是来应试的。”
　　“江南一途想必也颇耗费时日，容兄在京城可有亲戚？”
　　“没有，”容昭抿了口茶，“这些时日都借住在客栈。”
　　“那如果这一次金榜题名，你可就要在京城常住了。”
　　“或许吧，”容昭接过茶壶，把我俩杯里的茶都添满后才侧过头笑着对我说，“如果考上了，以后就能时常光顾你的茶铺了。”
　　我大笑，“那到时我一定泡壶好茶，等着你这状元大驾。”
　　“一言为定。”容昭举起茶杯碰了碰我的，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又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雨才渐渐收停了，容昭便起身告辞。
　　我把方才的伞递给他，“这几日天气阴晴不定的，说不准片刻又是一场大雨。伞你还是拿着吧。”
　　“那这伞，下一次见面时再还你。”
　　“行。”
　　“告辞。”

　　三日后，容昭金榜题名。

　　“老板，你说今年还会不会有状元郎光顾我们茶铺？”
　　青山的问话让我回过神来，才过了正午，店外的天色却已如黄昏般暗沉，已经有不少店家开始收铺打烊。
　　我看了看手搭凉棚状的青山，叹了口气，“雨马上就要下了，把桌椅收进来吧。少做白日梦。”

　　倾刻之后，大雨磅礴而至。我沏了杯茶放在桌边，开始翻阅起账本。没有生意的时候青山就会去里屋偷懒打盹，时间长了我也就随他去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整座京城都安静下来。唯有丝丝缕缕的茶香弥漫在店里，悠悠的散开，又转而消失。
　　我搁下笔。一年前那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就这样轻易浮上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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