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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断水流带着鸦来到人间界,此时正是白天,街上车水马龙,一片祥和,鸦估摸着不管那断水流再怎么不靠谱,也断断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收人魂魄,而自己也饿的够呛,便提议找家餐馆休息一下。
没想到断水流却拒绝了鸦的提议,带着鸦左拐右拐来到一条更加繁荣的街道,扯着鸦的手就开始逛街。
鸦讨厌这样在大街上来回的闲逛,每一个人都把目光直刷刷的盯在断水流的身上,自己就像是空气一般。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只是那断水流面色凝重,不容鸦半刻的休息,牵着他的小手走来走去,终于在一家二层小楼前停住了。
小楼装修的很是华丽,大大的烫金招牌上面写了两个字“易物”。字体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与路牌上那鬼门关三字出于一人之手。俗话说看字如看人,想必此人定是英俊无比。
断水流拉着鸦走进走进店里,一屁股坐在一把藤椅上,还冲着小孩勾了勾手指,鸦想也没想就冲着他走了过去,谁知到刚走进断水流,就被断水流一把拽到了他的怀里,还被迫吃不知断水流从何处弄来的甜腻糕点。
三天来鸦已经习惯了断水流的亲密,也明白此人无心害自己,虽然不喜欢,但也就着断水流的手指吃了起来。
「大人。」断水流喂小孩吃饭喂的很是过瘾,故意把手指头伸到小孩嘴里,感受着小孩的舌尖蠕动。
就在他爽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从里屋走出来一个长相很……威严的男人,国字脸一字眉,还有一下巴没有理干净的大胡茬。
断水流皱了皱眉,拍了拍鸦的屁股,鸦自觉的离开断水流,坐到一边。
「齐厌,你可认识此物?」断水流从怀中摸出一张发黄的纸,纸上画了一个类似骷髅手一样的东西,骷髅手的五指朝手心合拢,中间夹了一个貌似蜡烛的东西。
「这……这是……引命烛?」那被称作齐厌的男人看清了图上所画之后大惊失色道。
「哼。」断水流轻哼了一声,不可置否。
「这这……自从发生过那件事之后,阎王敌萧卿就再也没使用过此物……如今……?」齐厌面带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阎王敌?」断水流狭长的眸子恶狠狠的刺向齐厌,齐厌一惊,立刻跪倒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道「大人饶命,小人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断水流也没为难那人,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笑眯眯的说「把那‘阎王敌’的住处告诉我。」
「萧卿此时应当住在不复谷……」话音未落,断水流就打了个响指,带着天天出现在了那不复的谷口。
只见谷中蝶舞翩翩,繁花似锦,只是谷口处一块巨大岩石上用剑锋刻了几个大字,大煞风景。
那石头上刻的是——进此谷者万劫不复。
断水流抿嘴一笑,把天天往怀中收了收,一双大手揽住鸦纤细的腰身,在鸦的身边低声说「别离开我」。
万劫不复?有意思。断水流满不在乎的带着天天往里走。
鸦很自然的跟着断水流走在谷中,却觉得这谷里有那么种熟悉的感觉。
二人各怀心事,在那不复谷里走来走去,大概三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也没找到那萧卿的住所。
就在二人彷徨之时,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衫的小童,小童毕恭毕敬的朝着二人行了个礼,朗声道「我家公子有病在身,不能见客。」
断水流勾起一抹笑意,玩味的说「你家公子近两日来天天‘治病救人’,怎么到了我这,就不见客了呢?」
那小童无视了断水流的逗弄,一板一眼好似傀儡一般,重新行了个礼,说道「公子请回吧。」
「哼。」断水流不满的哼了一声,以迅雷之势朝那小童扔了枚细长的金针。谁料,针刚飞出一半,就被一条白色的丝带给弹落了。
断水流眼睛一亮,朝着丝带飞来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那里站了一个瘦弱不堪的少年。
少年的脸色惨白,穿了一件殷红的喜服。从露出的手颈来看,这人定是身患重疾,命不久矣。
「公子。」那小童看清来人之后,立刻换了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跑过去挽起那人的手。
「敢问先生可是‘阎王敌’萧卿?」断水流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问道。
「敢问公子可是阎罗王?」那萧卿也不回断水流的话,而是反问道。
断水流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的话请公子收了我的命去。不是的话便请回吧。」萧卿神色怅然,从那一双略微发灰的眼睛里,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断水流笑意更浓,「为何偏要阎王收了你的命去?」
萧卿听闻,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渐渐通透了起来,枯槁的双手颤颤巍巍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公子随在下去里屋一坐。」
断水流从一朵红色的花前抱起正怅然的鸦,迈开步伐,跟上了萧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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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卿进屋之后先不说话,而是把那殷红的喜服脱了下来,露出消瘦的身躯,指了指胸口上的疤痕,有气无力的说「我一共自杀过三次,第一次便是用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说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断水流,见断水流没有摆出任何不相信的表情,整个人立刻放松了下来,伸出手腕,指了指手腕上的疤痕道「第二次,便是割腕自杀,我把自己整条脉搏都割断了。」
一边正吃梅花糕的鸦突然被噎住了,一双大眼睛惶恐的看着萧卿,断水流温柔的笑了一下,把他揽到自己怀里,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倒了杯水喂给他喝,还一下一下轻柔的拍着他的背。
鸦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萧卿,觉得这人让人心生怜悯,看着他的样子却又不得不把怜悯的话憋了回去,那种难受的劲让鸦觉得似曾相识,却不知为何偏偏梗在了心口,想不起来,只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感觉。
「第三次,我选择了跳江,想要让自己的尸体去喂鱼,结果……唉。」萧卿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说不下去,干脆哀叹了一声。
鸦的心脏突然猛烈的跳了一下,一双透亮的眸子此时像是被雾遮住了,看着萧卿,居然发不出声音。
那些记忆的片段在叫嚣着,好像有很多话要多萧卿说,却说不出口,如鲠在喉。
断水流没有注意到怀中鸦的异样,打了个响指,空中立刻出现了一本蓝色的线装书,他伸手把书从空中拿过来,只见上面写了三个字“生死薄”。
断水流把生死薄翻到“萧”的一页,指了指上面萧卿的名字,召唤萧卿过来看。
萧卿把头凑过来看,只见那两个字斑驳不堪,缺笔少画,就连墨迹,也只是淡淡的一层,难以分辨。
「这……」萧卿皱了皱眉,看向断水流。
「哼,你跟我抢了那么多条人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断水流幽怨的说,「就因为你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你生死薄上的名字也是抹了又写,写了又抹,所以才会这样」
萧卿听后颓然的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嘴里默念着一串别人听不懂的话,那一身殷红的喜服随着主人的身体摇晃而摇晃着。
就在三个人各怀心事若有所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三个人都很是熟悉的声音「小卿,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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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七情,分别是“喜、怒、忧、惧、爱、憎、欲”,这岳怜对萧卿,不是爱,不是欲,是惧。
他不惧萧卿本身,他却惧萧卿的离去。
他害怕萧卿有朝一日离开自己,他害怕萧卿离开自己之后,自己会不知所措。
所以,他夺了引命烛去,就是为了不让萧卿离开自己,以至于把萧卿弄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也觉得无愧于萧卿。
此日他前来找萧卿,便是想劝萧卿跟自己一同修仙的,却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在这。
「天天。」岳怜走近鸦,完全无视了抱着鸦的断水流,却在抚摸鸦的头发时发现了断水流手中的生死薄。
「你……你!」岳怜像是发了疯一眼,一把抢过断水流手中的生死薄,轻车熟路的跑进萧卿的卧室,从书桌上拿了只笔,开始涂抹那萧卿的名字。
三个人紧随其后,走近屋子的时候就发现,一脸温儒尔雅的岳怜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手里拿着一把毛笔,在生死薄上涂着。
一笔画下去,生死薄把墨迹吸了进去,不留痕迹,又是一笔画下去,墨迹又被吸了进去。
「岳怜……」萧卿怜惜的走了过去,双手轻轻拍着岳怜的背,岳怜渐渐的安定下来,只是手中的笔还是不断的涂抹着萧卿的名字。
「是这样么?」断水流微微一笑,夺过岳怜手中的毛病,在萧卿的名字上轻轻划了一道,萧卿的名字立刻被生死薄吸了进去,再也看不见痕迹。
岳怜突然静了下来,眼神空洞的问断水流「小卿……不会死了……是么?」断水流微微点头,岳怜立刻像是得了糖的孩子一样,冲上去抱过萧卿,断水流故意无视了萧卿幽怨的目光,回过头去逗弄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鸦。
却发现鸦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嘴唇紧紧的抿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随着脸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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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做了一个梦。
明明是梦,却真实的不可思议。
梦里有一潭清澈的湖水,自己就站在湖心的亭子里。
亭子周围盛开着几朵荷花,湖中泛着一叶小舟,小舟划过之处,便引起一阵涟漪。
小舟上有一个俊美的男人一直在说着话,说什么,听不清,只觉得那男人的目光里满是爱意,还有些忧伤。
船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所在之处的亭子,就差一步之遥的时候,从湖底窜出了一条小龙,小龙一跃上天,盘旋几周之后冲着那俊美的男人冲了过去,男人的牵动嘴角,冲着自己很夸张的做了个口型,眼里还是满满的爱意,就这么,沉下水去了。
小龙见男人死了,便也摆了摆尾巴,做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绕着小亭子盘旋了一圈后,回到了湖中。
隐约的感觉到,那男人沉下去前做的口型,似乎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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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鸦就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整洁小木屋,不是地府,而是人间。
身边的小丝伸出信子舔了舔鸦的脖子,然后又窝在鸦的手边,盘成一圈。
「你醒了。」断水流端着毛巾进来,就发现鸦已经醒了。他方才还在纳闷,小孩明明被自己抹去了存在,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个仙体,怎么又会突然间没有了心跳。而如今看小孩醒了,那些不靠谱的猜测也立刻被遗忘在了脑后。
鸦眨了眨眼睛,发现头疼的要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好了一点之后才从床上爬起来,接过断水流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脸,向窗外看去。
一轮椭圆的明月挂在天上,鸦苦笑一声,想必现在已是八月初了吧。
断水流拿了食物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仰头看月亮的小孩,把食物放到桌子上,又听见小孩的一声苦笑。
心里一下子就揪紧了,说不出来是怎么了,只是觉得不安,特别不安。
鸦看见断水流愣在原地,心里有一块坚硬的地方微微的化开了一些,走上前去怀住断水流,像是母亲安慰孩子一样,没有丝毫杂质的拥抱。
在这样的拥抱下,断水流渐渐的心安了,他以为,人活着,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命的消殒,而鸦已是不死之身,自己又在不安些什么?真是好笑。
「大哥呢……?」鸦看着呆掉的断水流渐渐恢复了正常,把他跟自己拉开一点距离,问道。
「他带着萧卿走了。」说着断水流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掏出一个骷髅手一样的东西,正是引命烛。「他们把这个留下了。」
「给我吧。」鸦微微发白的手指颤抖着去触摸那诡异的烛火,小小的窗户中送来一丝凉风,烛火摇曳了一下,继续燃烧。
「好。」像是早就料到鸦会这样说一般,断水流点了点头。事后想起来,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点头,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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