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叶菩提（2012整理翻新）

　　初回

　　到了。
　　叶黎语不由望向车窗外。依然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典型建筑，依然是人挤人攘的潮流，依然还有那个热闹不已吆喝声高的小卖部，只是老板换了。

　　下车后，黎语提着轻便小巧的行李箱漫步在人流中。此刻，她的心情是平静的，与离开时截然相反。举目四望，眼帘中那一幕幕熟悉的剪辑让黎语忽生一丝惆怅。她仍旧浅笑，心里默叹，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安静了。
　　忽然，一声叫喊将她从绵延的思绪中扯了回来。
　　“黎语！”

　　顺着声音的方向，黎语转过身在人潮攒动中寻找发音体，很快便注意到一个向自己拼命招手一脸阳光般笑容的年轻女孩在人流中奋力地往前挤。

　　这个女孩……竟还是那么灿烂那么开朗，两个酒窝还是那么显眼。看着久违的大一舍友，黎语淡淡地笑着。不一会儿，人便出现在黎语跟前。
　　“晓诺，你怎么来了？” 黎语有些惊喜。
　　然而这个叫童晓诺的女孩却不怎么友好。手轻轻一掠，黎语的脸颊被刮了一掌。接下来是那样熟悉的斥骂。
　　“死女人，你还知道回来！” 说话间，晓诺已经趴在她肩上痛哭流涕：“六年了！你有没有良心啊！整整六年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呜……你知不知道……当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离开的消息，我有多难过多郁闷！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呜……”

　　黎语一愣，原来还是有人想念她的。

　　“童大女侠，我昨晚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你也稍微注意点形象，别把我新衣裳弄脏了。”晓诺才不管，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角一个劲儿地声泪俱下，深怕眼前人再一次杳无生息地离开。
　　过往的行人无所不惊！同样是亭亭玉立花容月貌的大美人，为何一个泪涕满面，另一个却淡然微笑，反差这么大？
　　“晓诺，说真的，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晓诺没有回答，而是翻起了她的挎包。黎语倒也不奇怪，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已经没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了。”
　　晓诺一愣，接着将双手往脸上乱抹，而后干脆连袖子也派上用场。“你小姨告诉我的啊！女人，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让我知道你的下落啊？”
　　黎语浅笑：“你说呢。”

　　晓诺瞪了她一眼，随即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为什么要搬出来？”

　　为什么要搬出来。为什么？黎语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昨日中午刚下飞机踏上国土，黎语便见到了接机的小姨和表弟。
　　“小语姐！”
　　“嘉，小姨。姨父呢？”
　　“我爸出差了！”
　　“是啊！他出差去了。来来来，咱们回家！”
　　……
　　然而，进了小姨家十分钟不到黎语便开口了：“小姨……”
　　“嗯？怎么了？”
　　“我，我想……我还是搬出去住，比较方便。”
　　“嗯？” 小姨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这里有她太多沉重的回忆。虽然有些失望，也不好强人所难：“那，你准备去哪？”
　　“可能……先去A区看看吧。”
　　“嗯。也好，先不说这个，今晚小姨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好啊。”
　　“快去洗个澡。”

　　嘉嘉在一旁嘟着嘴：“小语姐，为什么要搬出去啊！”
　　“怕打搅你学习啊。”
　　“我住学校呢！”
　　……

　　“女人，你又发什么呆！快上车！” 不经意间，晓诺已经拦下了出租车。速度胜过从前，黎语微笑：“去哪儿？”
　　“废话，当然是去我住的地方，你敢嫌弃！”
　　“……”
　　“上车！”
　　仍旧大大咧咧，黎语叹了口气。

　　此时，机场候机室里。
　　“回去吧。”
　　扩音器中响起了广播，登机时间到了。汪亦哲提着行李箱正与送机的陈海浩告别。

　　“嗯。你……路上小心，到了美国一定给个信儿。”
　　“婆婆妈妈。” 亦哲面无表情。
　　海浩皱眉，拍了拍他的肩：“回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这张憋足几年的臭脸色！”
　　亦哲白了一眼，转身时不忘叮嘱：“那件案子就先拜托你。”
　　“知道了知道了，那有人像你这样！好不容易休个假还念念不忘别人接手的工作！工作狂也没你这么夸张的！”……

　　后半句话没怎么听到，亦哲提着行李箱很快消失在候机室。

　　走得这么急？海浩心中一叹。望着亦哲远去的背影，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人流中那个的单瘦的背影，总让人感到孤独寂寞。

　　叶黎语，你真的忍心么，已经六年了。这种折磨，对他来说，只增不减。
　　他终究还是选择到美国休假，是因为她吧。同寝四年，同事四年，恐怕没有人比海浩更了解亦哲。

　　飞机上，亦哲闭上眼。她，还在美国么？痛苦沉睡了六年的心，封尘禁锢了六年的情感，小心隐藏了六年的情绪，为何此刻竟有一丝凌乱？
　　脑中已是另一个世界：六年前，你我在大学……

　　出租车奔驰在立交桥上。
　　这一路，晓诺使出在大学四年里潜心修炼成的交际神功，与司机聊的火热入兄弟，黎语看在眼里，无奈得很。不得不承认，她的交际内功那是相当深厚。
　　童晓诺，在大学入学仪式中与整个金融系的男生成了好弟兄，在进学生会的第一天里就让上上下下所有成员对她大加赞赏，在上课的第一天内就与所有的科任老师和所有管理员成了知己，在一个星期之内与经过校门的某些路线的公交司机成了好哥儿们甚至上车不用刷卡……
　　开学第一个月后，几乎全校都知道金融系一班有童晓诺这么一号人物……这些，黎语都清楚地记得。

　　出租车已将A区绕了半圈。黎语转了个身，如参禅般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变与不变、熟悉与陌生的，连同那些曾经留在这里的记忆，将幸福、快乐、感伤、痛苦重新诠释了一番。

　　忽然——顾北韩？黎语一惊。

　　“女人，快下车！小心司机把你拐走！”
　　司机也不生气，反到大方一笑。
　　原来，车停了。
　　“顾北韩？” 晓诺惊喜地走上前与老同学打招呼。

　　顾北韩，XX大学01级金融系一班学生，是当年顾省长的贵公子，相貌英俊身形潇洒。属于只要让女生见了照片一定想入非非，见了本人口水成河以致百年不遇大洪灾那一类的美男子。当然，叶黎语与童晓诺绝对是例外。

　　“黎语？” 顾北韩更是一惊。“你回国了？”
　　“什么黎语，这种昵称也是你叫的么？请呼全名叶黎语！” 晓诺没好气地骂。没办法，晓诺坚持认为是他毁了黎语的青春以及她美满的姻缘。

　　“黑了不少。” 黎语淡笑。
　　“嘿嘿！” 顾北韩居然像孩子一般挠着头。

　　晓诺这才发现眼前的顾北韩早已不是当年毛毛躁躁的混小子了。
　　显然，一身西装革履与搔首憨笑的神态很不搭。晓诺皱眉：“升官发财了？”
　　“呵!”
　　“这么快就当总经理？”
　　顾北韩不好意思地笑笑。
　　“靠你爸关系啊！” 晓诺不以为然。
　　北韩顿时有些憋屈了，“小诺姐，别这么打击人嘛。我顾北韩好歹也是XX大学金融系的优秀毕业生，没这么不济吧！”
　　晓诺瞥了瞥眼，食指在鼻子前来回摩挲，一副很唾弃很鄙视的神态。
　　当然，顾北韩知道晓诺其实是替他高兴的。刀子嘴、豆腐心，这是当年经济学院全体师生对童晓诺的中肯评价。
　　“不错。” 黎语面露赞许之色。
　　“嘿，也没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晓诺一听来劲了，一个转身、让步挡在黎语身前，伸出食指以一阳指般的力道直戳北韩胸膛，逼得他直往后退：“告诉你？哼，连老娘我她都不说，凭什么告诉你！告诉你又怎样？继续屁颠屁颠地追人家啊！哼，警告你啊，没有我童大女侠的批准，你连想都不准想！”

　　当年因为他的搅和，黎语突然离开去了美国。跟着，他也追到那儿陪了黎语三年，但仍就空手而归。每每想到这儿，晓诺便气不打一处来。

　　晓诺步步紧逼，顾北韩满脸无奈，连句“我已经有女朋友” 的辩词都无暇插入。
　　黎语忍不住走上前拍了拍晓诺的肩：“别闹了，我饿。”

　　“好啊，我请客！” 顾北韩眼睛一亮。毕竟对黎语，他还是充满歉意的。当初如果不是他，或许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至少现在会是另一番光景，她会非常非常的幸福。

　　“算你识相。三年没浪费，长进不少。” 晓诺耸耸肩，指向右前方——国玺大酒店。

　　五星级餐馆，是晓诺惯来的剥削手段中最低级之一。“念在四年大学同学的份上，饶你一命。”
　　即便这样，已让顾北韩心里充满感激。

　　晓诺就这样在服务员的眼皮底下伸出纤长修指，既而在菜谱上一通乱点。只见服务员手拿着派，也是一通乱点，即将跟不上晓诺的速度时，北韩出面解围：“不然先点这么多吧，不够再说。”
　　晓诺挑眉一瞪：想造反？！
　　北韩怯了：“您请，您请！”
　　黎语忍不住了，“我真吃不了这么多菜。”
　　北韩：“……”
　　再一看确实点多了，晓诺顿觉有些过头，“那……这个不要了，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又是一通乱点……

　　北韩：“……”
　　黎语：“……”
　　服务员：……

　　“看你在美国饿的那猴样，来，今晚姐姐我给你好好进补！”
　　北韩心想，明明是我做的东道主……
　　黎语摇摇头，还是默默的吃吧。

　　可是，这么多菜啊……一刻钟后，黎语的胃就亮起了抗议的旗帜，竟然有些疼，叹了口气，黎语摇头道：“吃不了，太多。”
　　话音刚落，一只又大又结实的鸡腿稳稳地落在她碗中。

　　黎语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却又陡然悲凉。
　　多么熟悉的画面！
　　曾经，他就是这样，神情严肃绷着个脸指着她碗里的鸡腿：“不许剩肉，骨头随你便！”
　　那时的她脚上还缠着绷带。

　　“吃啊！怎么了？” 耳旁再次响起晓诺的声音。
　　黎语回过神来应了一句“嗯。” 看着偌大的鸡腿，实在吃不下，“饶了我罢。”

　　“曹佳现在在那儿呢？”
　　“听说在XX市！”
　　“梅恬呢？”
　　“XX证券交易所呢！”
　　“唐僧哥哥呢？”
　　北韩一愣，随即恍然：“哦，唐贞啊！貌似在一家很有名气的公司，不过名字我记不清了。” 他随手一摆。
　　“猪脑！这么有名气你怎么记不得！”晓诺起身弹了一个脑门。
　　“晓诺姐！！你自个儿也不懂啊，问我还要骂我！”
　　黎语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黎语，怎么不说话？” 晓诺忽然察觉到她异样的安静，不同于以往。
　　“嗯，听着呢。” 黎语抬头浅笑。
　　晓诺若有所思，一会儿后对北韩说道：“顾北韩！”
　　“啊？”
　　“去前台问问吃不下的能打包么！亲自去！”
　　“啊！” 顾北韩一脸不满，这种事，随便喊个服务员过来问问就知道了啊！“为啥要去前台问啊？”到底搞什么啊……
　　“去不去！” 晓诺伸出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见到那个曾另无数男生退而怯之的力无霸铁拳，北韩悻悻地离开座位。
　　待他走远，晓诺才扭头悄悄一问：“黎语，你不恨他？”

　　端的，抬头，一片茫然。刹然间心中千转百折，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黎语平静地开口道：“恨什么？”

　　恨什么？黎语，你在自欺欺人么？
　　“恨什么？要不是那个顾北韩，你和亦哲早就……” 话未说完，晓诺已见黎语眉峰微蹙唇末一紧，眸光顿时冷却。
　　汪亦哲，三个字，二十三画，一个名字，让黎语的心跳停了三拍，血液顷刻间凝固。
　　晓诺见此忙扯开话题，聊些有的没的。

　　北韩回来时，手中捧这一杯热咖啡。“打包是可以，就是要加价。”
　　晓诺很顺手地抢过他手中的咖啡，“什么狗屁酒店，这么不厚道！”
　　北韩愕然。
　　……

　　到晓诺家已经很晚了。推开门四处看了看，黎语转身对晓诺笑道：“你这公寓跟五星级酒店一样，过的真不是一般的滋润！”
　　“那是，高级总裁助理可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去，那边是你的狗窝！” 说完，晓诺推着黎语走进卧房。“昨晚接到你小姨的电话才临时整理的。将就一下，明后两天周末再到商场置办些生活用品，老娘可是集了两三个月的鸡血没放了！也不知道会给国家GDP增长造成夺大的影响。”

　　“我没钱，也没卡。” 黎语淡淡道。
　　“不是吧？” 晓诺顿时张开血盆大口，瞪着本就大得吓人的一双圆眼，夸张地做出惊异、疑惑、委屈、无奈以及各种……的表情。
　　“什么时候表情这么丰富了。” 黎语转过身见到那张扭曲到几乎被毁容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晓诺打结的修眉。
　　“去你的！” 晓诺拢了拢下巴推开她的手：“堂堂C市A区XX大中文系教授叶顾盟的女儿，XX大法律专业本科毕业生兼美国哈佛法律专业硕士、在美国知名大众律师事务所工作整三年的叶黎语居然没有钞票？连信用卡都没有？”

　　黎语推开她近在咫尺令人不寒而栗的俏脸蛋儿：“累了，我去洗澡。” 留下一脸茫然的晓诺摊坐在床上。
　　洗完澡已12点整。
　　黎语将小提箱里的东西稍稍整理一翻，东西不多。
　　忽然，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来自陌生号码的一条短信：

　　“原打算今晚好好考问你的。不过见你这么疲惫，本大女侠慈悲为怀就改天再谈。当然，组织的原则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哼哼，逃不掉的！困了，我睡了，别打搅我！”

　　不用说，是晓诺发的。黎语快速存下号码便朝她卧室走去。
　　就在门前，黎语大喊道：“童晓诺，你神经病！”随后回房关门，一头栽倒在床上，舒心一笑，“7，8，9，10。”

　　只听门“砰”的一声。
　　黎语却笑的更舒心了。童晓诺，你还是忍不过10秒！黎语伸手抓过枕头盖在脸上。
　　真好，像是回到从前在大学里。

　　片刻后，黎语迅速仍开枕头立即坐起，神色紧张地来到箱子边翻找东西。
　　很快，她的手上便多了一个小盒子。看样子，款式已经很旧了，不过还算蛮精致的。
　　“还好没落了你。” 黎语轻叹。
　　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叶黎语这个看起来永远只会微笑连天塌下来都不知道事态严重的人忽然间紧张起来。

　　“亦哲……” 黎语轻声呢喃。回来两天了，昨日太匆忙太疲劳竟没有时间整理凌乱的思绪。
　　你会是我一辈子的痛么？神情恍惚间，黎语似乎看到什么被撕碎了，被割裂了。

　　城市的夜光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何时，她已经睡着了，脸上竟残留着两道泪痕。

　　对门的卧室里，有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啪”一声，夜灯亮起，昏黄萦绕在床头枕畔。
　　晓诺拿过手机，但一时半会儿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好，只是愣愣地出神。

　　黎语变了，彻底变了。这是晓诺与回国后的黎语相处不到12小时后得出的结论。从前的黎语喜欢大笑，露出上下两排干干净净的八颗牙齿，声若婉铃清脆动听，绝对找不出盗版。从前的黎语喜欢热闹，明知是骗人的传销活动她也会死拽着身旁十万分不情愿的死党激动地闯入人流中不分方向地被湮没。从前的黎语总是活泼开朗干脆洒脱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充满个性与魅力。

　　然而现在的她只有一脸淡而淡之的微笑，连眼角眉梢那标志性妖媚都完全消失在岁月的流痕中。从车站到餐馆再到家中，她一直很安静很沉默，话不多说，言语也是少有的简练。
　　为什么？
　　六年真的可以这么长久，长久到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这些改变是时间造成的，还是另有原因？
　　“六年真的很久呢。” 晓诺轻叹，目光却没有移开过手机屏幕上收件栏上的名字：汪亦哲。
　　要告诉他黎语回来了么？晓诺皱眉。他还恨黎语么。

　　其实，晓诺一直不清楚六年前大学毕业前夕，汪亦哲和黎语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所了解的也正是众所周知的。

　　毕业前，黎语失踪了一个月，据说去了美国；
　　毕业前，亦哲消失了一个月，据说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车祸后神智不清的母亲；
　　毕业前一个月，亦哲的父亲车祸身亡；
　　毕业后，顾北韩也去了美国；
　　……种种种种，如电影零零碎碎剪辑不完整的片断杂乱地回放在脑中。六年来，她一直找不到这些几乎同时发生的“偶然”事件的连接点。
　　仿佛，那是个谜。

　　黎语离开后，XX大学法律系安静了，金融系也不热闹了，整个XX大学的师生包括校领导都很自觉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了。

　　然而，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曾经那样光芒四射名遍校内的一对瑶台璧人就这样分手成了彼此的陌路人，甚至仇人。
　　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

　　即使是三年前追黎语追到美国后又空手而归的顾北韩对黎语的情况也只字不提。不论是“力无霸”铁拳还是匕首操与女子防身十二招，不论是泰拳还是中华武术，晓诺都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任何有关黎语的点滴。

　　顾北韩一句“我也不知道诶！” 就将所有沾边的话题就此撂下。
　　传言继续流传，绯闻亦继续变身。只要是X大同级毕业的学生，聚会时都会扯到这个话题，至今如此。
　　难道真的是因为顾北韩造成的那次误会么？晓诺皱眉。
　　误会？
　　是的，晓诺一直这样认为。黎语怎么可能和北韩接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是——

　　凌晨2点，晓诺下了床往黎语这走来。门底缝隙透着一丝白炽灯在黑暗中灼眼的光亮。
　　轻轻敲了几下，门内没有动静。
　　晓诺没什么耐性于是推门走进，只见黎语横躺在床中央，睡着了！
　　呵，这么疲惫！晓诺笑了笑走上前将黎语的睡相睡向睡姿矫正了一翻。
　　“啪”一声，什么东西掉了。
　　晓诺转头，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小盒子，不及巴掌大。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眉毛往上一挑，晓诺顿时明白了。
　　原来，你还是这般想着他恋着他。可为何当初走的如此坚决如此狠绝？断绝任何联系方式：□□、MSN、邮箱、博客，所有你的消息，都随着那些残留在未带走的笔记本上的软件一并停止了生命。

　　黎语就这样从她生命中消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整整六年。期间，她有想过去美国。曾经发誓就算把美国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这个死女人的行踪，这个想法在顾北韩从美回来后更是异常雀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这个和她相识相知整十年的损友找出来。
　　可是太天真了，初出社会的她哪有什么“代价”值得那样有意义的牺牲？
　　叶黎语和童晓诺什么关系，亲姐妹？不，但感情比这还要好，是血浓于水的反面特例。

　　于是，晓诺开始努力工作。然而不久，黎语却回来了。
　　晓诺无奈。
　　忽而在灯光的指引下，她见到黎语脸上发光发亮的痕迹。
　　片刻的凝视后，晓诺恍然大悟：那是泪水碾过的残余。为了这个盒子么？这个他曾在十年前送给她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么，还是为了他，他们的过往。

　　不忍心。晓诺不由心疼，替她盖上被子，回到房里关了手机关了灯，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眠。

　　A区另一端，顾北韩独自在宽敞的大厅里喝酒。桌几上已有10个空瓶。只见他脸色微红眼眶微湿。
　　一瓶饮尽，末了只闻淡淡余音：“黎语，你真的不恨我么……”
　　你的病好全了么，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么，这几年难道就没和他联系告诉他你当初的无奈么？
　　想到这里，顾北韩又开一瓶酒。咕噜咕噜，酒入肠胃，迷糊了神智彻洗了愁苦，却依旧带不走湮没在心底已久的感伤。

　　那一晚，三人做了同样的梦。
　　时间：六年前。
　　地点：X大校园。
　　人物：甲乙丙丁。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