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惑贞观

作者:慕蓉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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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颜惑蛊


      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紫泉宫门的,因为细雨不断,来时的肩舆早已换做朱阑金彩的玉辂,建成太子与李元吉掀帘坐于一个车舆里,相谈甚欢,见我和李世民打着一把被风吹漏的雨伞,李元吉忙下车朝我过来,几个小太监宫女一拥而来……
      我单薄的衣衫已经湿透,直现出半截雪白,直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臂上笼着金镶玉臂环,被冷风吹刮,更是刻骨侵寒,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肩头轻薄的衣衫已经松松的滑落了半边。李元吉慌忙将乱紫色衣衫脱下,披到我肩上,瞧了瞧李世民手中的破伞,急道:“二哥,我看刚才你们比我和大哥走得还快,怎么才到?还把媚儿淋成这付模样?”
      未等李世民答话,我已扶着宫女的手从容道:“是太掖池边刮了大风。”说着又打了几个喷嚏。元吉急忙揽过我塞进挂有鎏金银香囊(唐代熏香用具,通体錾饰花纹并鎏金,上下口缘均錾一周二方连续的蔓草,周身满饰花叶,其间上下等距离地各饰六簇团花,除顶部和底部外,其余团花内均錾出两只飞蜂,宛若穿行于万花丛中。花叶之间的余白处镂空,可使香气外溢。)的玉辂里,还有一张被“薰笼”熏过的卧褥盖在我腿上,暖和了不少。
      因不放心我,李元吉与我共乘一辂,待走出层层叠叠的宫门时,忘着飞云宿雾的玉柱金楹,脑中已经昏沉得一塌糊地,虽心中牵挂着李世民是否也被雨淋得难受,却抑制不住地昏睡过去……恍惚间,锁骨边却感觉到李元吉滚烫的嘴唇和沉沉的心跳,衫上的扣子似乎被解开了大半,只觉得又窘又急中,却手脚无力
      ……
      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正午,烈日隔着帘子直射进来,满屋子的光影疏离,身上香汗淋漓几首把身下的被褥都湿透了,不过头不疼了!好睡啊!——天啊!我旁边怎么还躺着个人?怎么是李元吉?只见他双目轻瞑,嘴角凝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做什么好梦。
      想起昨天恍恍惚惚中,好像衣衫被他……不会是?脑中刹时轰鸣!对啊,昨日父皇说了要亲自举行册妃典礼,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心中羞愤几乎要发狂,唬地起身,理理衣裳,踉踉跄跄“滚”下地来,光着脚跑出幽微堂,却与梨儿撞上:
      “王妃你醒了啊?”她正擦拭景泰蓝大瓮,吓了一跳,把差点被我撞倒的瓮扶正。
      “梨儿”我一把扯住她的手:“昨天晚上,王爷他对我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你回来后一直沉睡不醒,还发了高烧,叫来太医诊脉,王爷一宿没睡照看你啊。”
      “哦,那他今天怎么睡在我床上啊?”
      “王妃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啊,王爷是一宿没睡哎,见你退烧了也不说胡话了,在你的床上休息一会也不行吗?才刚刚一个时辰哎?”小梨儿的两个远山黛微纠,似是有点生气的样子。
      “哦哦”我长吁一口气,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颜色也缓和了许多,一抬眼看见一面铜镜中的我:发鬓微微有些松乱,衣带半褪,头上的白玉蝶头花也歪歪扭扭的。
      忽然听见一声“媚儿”,紧闭的门“吱呀”一声轻响,李元吉从屋内走出来,语气一如往日的温柔缱绻,心里一跳,回过头去看他。目光中分明有着无尽的痴怔的凝睇。
      看见他那痴痴呆呆的眼神,我意识自己真的是多心了——不由自主内疚起来,向他一笑:“起来啦!昨天辛苦你照顾我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我虽然瘦,但还是挺结实的,一般发烧感冒,睡一宿就会好的!”
      他只这样痴痴看着我,口中道:“媚儿,你的‘洛神舞’跳的那样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恐怕洛神再世也未能与你相较,恐怕以后要夜夜入梦了。”
      我吃吃一笑,“舞跳得好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缓步走过来,将我的小手握在掌心,眼中的尽是温柔与欢悦:“你不知道,那天在两仪殿上有多惊险,如果不是你婉赞父皇明德宽厚,以父皇的个性,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也不一定。”
      “不会吧,你真爱多心”我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塞给他一杯凉茶,虽这么说着,却忽地想起唐太宗与唐高宗的武媚娘之争,唐玄宗与唐明皇的玉环之争……光是想想就有够令人生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倒是宁愿选择呆着无害的元吉身边。
      “自古皇帝哪有不爱美人的,你不知道辉煌巍峨的后宫,有多少绿鬓朱颜的佳丽,献媚邀宠,围着父皇一人打转,一旦受宠,无限风光。可是‘朱颜辞镜花辞树’,谁也不能获得他至始至终的爱!我母妃和万贵妃就是个例子。”元吉忽然沉重起来,可能昨日殿上张婕妤民尹德妃的热闹,还有李世民之谏也让他想起了故去的孤孤单单的母亲,可能只是他与李世民思虑的不一样。
      李世民家宴进谏的目的,是希望能追封母亲为贵妃甚至皇后——她在隋大业年间去世,生前与李渊相敬如宾、恩爱始终,给李渊的后花园带来一片和熙安宁,也留下一段佳话,可她生前却一直只是一个二郡太守夫人,待李渊开国大唐建功立业、享尽人间荣华之时,她却于黄土陇中无知无觉。李世民为母亲不值,更觉得追封母亲为皇后,乃是关乎日后江山社稷的大事。
      而李元吉呢?他眼中母亲的遗憾,是一个女人在男人心中的失意与败落。对于他的父皇来说,拥有世间最大的权柄,因此他渴望得到一切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比如长生、民心、美女,还有永远年轻不老的情思,(最后一个可能是最重要的,因为人可以拥有无限权力,却不能让青春往复,这当是权力最大者最痛恨的遗憾吧!),于是他身边永远聚集着世间最美好的莺莺燕燕,借着这些人世间最美好纯洁的女子,如萤火般照亮心中的在为所欲为后的无力、争名夺利后的血腥与残酷肮脏与黑暗,可是在他享受着女性的纤手的无摩安睡之时,已有一些关于爱的信念渐渐离他远去。
      那个成为某个女人一生的甚至是死后的期盼的位置,不是皇帝宝座旁边的位置,而是他心里的某个角落。
      对于故去的元吉的母亲窦氏来说,天长地久在她生如夏花之时已经得到,却不期在死后擦肩而过……元吉感受到的,是何种无奈之痛?
      如果窦氏在世,会更加为哪个儿子的追忆而欣慰呢?
      我心里泛出一丝淡淡酸楚,拉着元吉在我身旁坐下,轻抚那美玉般细腻的面庞,轻声道:“不会的,虽然朱颜已去,却可留名千古,你的母亲日后会封为太穆皇后……人在盛极之时,总会为繁荣所迷惑,可是日后总有一天,你的父皇会想念你的母亲,并为她而流泪。就像她生前为他流的泪一样多。”
      元吉目光茫然,双手覆上我纤长的手指,眸光中流露出一种难以遮掩的狐疑和担忧:“媚儿,你这么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没有理由地相信你说的话,你,就像掌着巫蛊的女人一般,左右着我理智的神经~~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真的很不喜欢,那不是我熟悉的媚儿,那时候的你,很陌生!”
      我淡淡一笑,站起身,望向窗外苦笑道:
      “我比你更害怕陌生。”
      元吉轻蹙眉头,似在思考我的话。
      却在这时,蓉妃、静妃、蝶妃在帘外候见。我从飘忽的思绪中醒转,忙对镜理理了衣衫,将歪歪扭扭的头饰摘下,抿了抿鬓角,元吉已携我向大堂走去。
      “给行云王妃道喜。”与元吉刚刚落座,三女齐福道。我忙令平身赐坐。这才注意到,连“绿筱阁”三字都变成了“行云阁”,连阁前的对子都换了,竟是:上联:中秋明月夜,下联:起舞共谁人,横批:天中行云。
      心中惊喜,望向元吉,却听他笑吟吟道:“昨天晚上睡不早作的……还有呢!”说着,他行至阁中的书案旁,一凝神,掣一支毛笔在手,宣纸一泼,龙飞凤舞起来:
      思君如雪月,视我如阳春。
      中秋明月夜,起舞共谁人。
      我思洛神赋,君言雨已深。
      轻盈绿腰舞,南国有佳人。
      腕底香如雪,袖中暖胜春。
      樱珠红一点,笑睨画眉人。
      青青寒玉笛,吹落满园春。
      繁华一梦里,同是忏红人。
      众妃齐声叫好,却听见李福海小跑进来禀报:“王爷,宣圣旨的已进二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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