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

　　我浑身一震，瞪直了眼睛看他，我以为这毒对他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尹无风道：“是如何的不一般？”
　　那人捻了捻胡须，不紧不慢道：“此毒是用来异化血液的，中毒之初皮肤上会浮出紫色的斑点，若是不及时诊治，中毒者便会渐渐地失明、失聪、无法讲话。若是任它蔓延至全身，那身体中的血液便会成为同样的颜色……”
　　听他这样不急不缓的，我耐不住性子插嘴问道：“成了那样会慢慢死去吗？”
　　他撇了我一眼，才缓缓继续道：“这只是最终的结果。一般说来，下毒者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折磨人，更重要的是为了在毒蔓延至全身之日将紫色的血液取出来以作他用。若是不将毒血取出，中毒者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想必他是司空见惯了，能用如此平静的口吻说出这样令人作呕的事情。我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这毒原是这样狠毒的，心下开始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希冀着他能有办法。

　　尹无风看了我一眼，方问他：“那解毒的法子是？”
　　那人道：“若是这位姑娘在中毒以后未受外物刺激，那解毒的法子倒是方便一些。可如今看来，姑娘定是在中毒之后便受了刺激，以至于此毒发生了异变。虽然有人及时将姑娘体内的一部分毒解了，剩下的一部分却是那异变了的，所以要除去是相当难啊。”
　　我有些发懵，却还是稳了稳心神道：“若是这毒不除会怎样？”
　　他又看了我一眼，眉间已有忧色：“若是不除，那毒积在体内便要靠药物抑制它的蔓延，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五脏六腑的溃烂，最后……”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我的五脏六腑已经开始颤抖了。

　　“那要如何才能解此毒？”尹无风在一旁沉声问道。
　　“此事……”他似乎很难开口，皱着眉欲言又止。
　　我急忙问道：“有难处？”他看了眼尹无风，又看了看我，方道：“想必诸位都听说过幻灵草。只要将它研磨成粉入药便可解这位姑娘身上的毒。”
　　我自然没听说过什么幻灵草，不过他这样讲定是极为难寻的珍贵草药。

　　“这幻灵草不是早已灭迹多年了吗？”吴不治撇了撇嘴，显然他也知道此物的功效。
　　“这位是？”那人微微打量着吴不治，吴不治捋了捋胡须，正色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吴不治是也。”
　　那人一脸了然，笑道：“原是神医，久仰大名。”
　　吴不治得意地笑了两声，又挑眉道：“我替丫头诊治时也曾想过这幻灵草，只是从医书上得知此物已灭迹，你这样说岂不跟没说一样？”
　　那人也呵呵笑了两声，道：“医书上所言不尽然。”吴不治狐疑地看着他，道：“那你说在哪里可以寻到？”
　　那人叹了口气：“这正是我忧心之处。”

　　我静静地听他继续道：“幻灵草在外界自然已经灭迹，不过我们噬魂从最初便保留着培植它的方法，也一直使用这种方法悉心培植幻灵草。正是由于它极难培植，如今可以入药的不过两株而已……”
　　“那有何忧心的？”吴不治不耐烦地问道。
　　“其中一株我已有他用，至于另一株……”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尹无风一样，“你们二人都需要它，是以……”他叹了口气，没再继续。

　　我面无表情地朝尹无风看去，他亦转头看我，目光幽深。吴不治又喊道：“你的另一株做什么用啊？没见你这里有将死之人啊！”
　　那人叹了口气无奈道：“早在之前我便许了一位至交将一株幻灵草赠与他，如今它亦非我所有，我自然做不了这个主将它拿来救人。”
　　“你！”吴不治懊恼地拍了拍大腿。
　　“诸位别急，”那人忽向想到了什么，“也不是一点没有办法，我的那位至交眼下也在这儿，诸位不妨与他商量一番，看可否与他换那一株幻灵草。我现下便可替诸位引见。”

　　我听了自然十分欣喜，但蓦地一个强烈额念头钻进脑子，惊得我打了个冷战，他口中的至交会不会是端木亦？
　　“有劳先生。”尹无风淡淡道。那人走出去之后，我有些吞吐地开口问尹无风：“尹大哥，如果……如果那人是端木亦怎么办？”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似乎对此也有所猜测。半晌，他才沉声道：“若真是他，我们亦要赌上一赌。”

　　我的心开始一点点纠起来，不停地问自己如果真是他要怎么办才好。尹无风面上虽没显露出任何焦急的神情，但是他一手搁在桌子上，微微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如坐针毡，心里却恨不得将那个恶人挫骨扬灰，将我和尹无风害到这种境地。

　　终于，一刻钟之后，噬魂的族长领着一个人进了屋子，只一眼我便认出来了，于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果然是他。
　　那族长指着端木亦开口道：“这位是……”
　　“我们相识，不劳先生介绍。”尹无风冷冷地看着端木亦道。
　　“是啊，”端木亦勾嘴一笑，“我与他们可是相熟的很呢。”
　　那族长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巧事，微睁了双眸看着我们，方道：“那几位慢慢谈，我先出去。”说着便退了出去。吴不治与蓝绡见了亦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我们三个，气氛胶着起来。他们两个对视着，目光在空中相碰仿佛起了火星子，我拥了拥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一个白衣似雪，玉面倾城；一个黑衣如墨，俊容摄魄。
　　屋内极静，没有人愿意先开口讲话。周身的温度仿佛一点点冷下去，我再次拥紧被子，抵御寒气。
　　终于，端木亦笑着先开口道：“我们真是有缘，在哪儿都能碰到呢。”他虽是对着尹无风讲的，但我知道他意不在他。

　　尹无风不做应答，只沉声道：“你开个价吧。”端木亦低声笑起来，从侧面看脸的弧度亦是堪称完美。“你似乎忘了一件事。”他走到桌边，略抬头望向尹无风，缓缓地举起左臂。
　　尹无风微微握紧了右拳，我只看得见他小半个侧脸，他压低了声音道：“那你想怎样？”
　　“呵呵呵，”他又是一连串的低笑，仿佛尹无风说了什么笑话，“你知晓被流湛伤了的结果，你以为本王会用一条手臂来换你的命？抑或——”他顿了顿，眯起双眼朝我的方向望来，“你认为本王一定会救她？”
　　尹无风握着的右拳渐紧，只看着他一言不发。他倒是悠闲得很，斟了杯茶独自饮起来，还感叹道：“真是好茶。回去时定要带上一些。”

　　我看着他，心生绝望。既然他是打算用幻灵草来医治他手臂上的剑伤，那么不管怎样他都是不会把幻灵草交出来的。而我自问在他心里没有那样的地位可以让他为了救我而废了他自己的手臂。
　　心中虽是清明，却仍旧免不了些许刺痛，叹息道：“尹大哥，我们还是另寻他法吧。”
　　尹无风没有回头，端木亦却是端着茶杯看着我，一脸似笑非笑，语带讥讽道：“叫得真是亲热呢。”
　　我斜睨了他一眼，终于忍耐不住，掀了被子打算下床。

　　尹无风听了动静过来扶我，我躺了几个时辰体力早就恢复了，此时却打算装一把虚弱，便靠着尹无风，由他将我扶着。端木亦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却牢牢地将我锁着。
　　我走到他面前，露了个笑容对他道：“王爷就慢慢在这儿品您的茶罢，我们不打扰了。”他漆黑的眸子忽的阴沉了一些，将我紧紧盯着。我忽然觉得十分愉悦，很想开口大笑，于是对尹无风道：“尹大哥，我们出去吧。”说完，往他身上靠了靠，他顺势将我搂着往外走去。
　　刚踏出门口，我仿佛便听见屋内有东西碎裂的响声。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笑着笑着便很想哭，于是把头埋在尹无风胸口，闷闷地开了口：“人真的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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